接機的時候吃驚地發現,姐姐竟然一同回來了。
“怎麽沒告訴我們你也一起回來?”陳逸東又驚又喜又怕。
他當然喜歡見姐姐,姐姐優雅,智慧,還有錢。只是有點怕姐姐用威壓改變他的自由意志;也怕他自己招架不住姐姐當面訓斥,違心妥協。
“臨時決定的。不放心父母這一路嘛,”高高瘦瘦的陳伊欣看一眼蔡頤,親熱地摟住她,捏捏她的臉蛋,“也好幾年沒回來過了。”
父母家空關了多年,即使有防塵布,也不適合當晚入住。陳逸東不想給蔡頤添麻煩,於是提早給父母訂了家旁邊的快捷酒店。果然,貴婦裝扮的姐姐看不上快捷酒店,於離家更遠的地方訂了一家五星級酒店。
一輛車裝不下那麽多人,為了蔡頤不尷尬,陳逸東陪她坐另一輛車。好巧不巧,隨手打到的,竟然是送他們來的那輛。
司機識出他們,搭訕道:“沒接到人啊?”
陳逸東瞄一眼訕訕的蔡頤,哈哈笑出了聲。
到了酒店套房,入住辦好,行李一放下,陳家父母就嚷嚷著要去尋本幫菜飯店,要吃濃油赤醬的上海菜,饞蟲都勾出來了,口水都要滴答滴了。
彼時姐姐已經掏出禮盒,見父母自說自話要出門,隻來得及把其中的一樣塞到蔡頤手裡。
“祖母綠哦。”她說。
蔡頤打開茸茸的戒盒一看,是一枚祖母綠寶石戒指。蛋面有她小指甲蓋那麽大。綠翡翠的瀲灩,如綠波蕩漾。看得蔡頤心花怒放。
余光瞥見那堆未來及送出的化妝品,蔡頤心想,這次禮送得有些厚啊。該不會……她趕緊搖頭,趕走不詳預感。
陳逸東不由分說將戒指套到蔡頤右手食指上。蔡頤立刻覺得右手貴氣十足。倆人你擁著我,我摟著你,高高興興跟上眾人。
濃油赤醬的本幫菜蔡頤不愛,但愛那祖母綠戒指,蔡頤運筷如飛地用公筷給大家布菜。
陳逸東自覺很有面子。
家和萬事興的即視感。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話題漸漸往深裡走。陳逸東過了最初見到家人的激動後,不滿情緒湧上來。他嗔怪父母想法變得太快,搞得他心生愧疚,感覺很對不起那個渴望靠這筆傭金娶新娘的小唐。
陳家父母目光躲閃起來。
蔡頤敏銳地發現公婆似有若無在看姐姐。而姐姐陳伊欣,則淡定地夾菜、咀嚼,風平浪靜且興致盎然。
沒有貓膩……的吧。
吃過午飯,陳家父母要午睡,姐姐要小憩,於是陳逸東和蔡頤雙雙回家。等不及回到家,路上,蔡頤就跟陳逸東嘀咕起來。
“別多心了。我已經問過我父母,他們很肯定地告訴我,他們更喜歡溫哥華。沒打算回來長住。”
“你什麽時候問的?我怎麽不知道?”
“你去結帳的時候。”
蔡頤放下心來。確實是她拿著陳逸東從桌底下遞過來的信用卡,付的帳。
有姐姐陪,收拾起房間舊物來,一定格外快。畢竟姐姐在溫哥華還有客滿為患的事業和三個娃。不如給小唐打電話,讓他請財神爺夫婦等等,說不定這筆買賣還能成。
想到就去做。
陳逸東給小唐打電話。事情如他所預期,小唐有他承諾撐腰,口若懸河地跟財神爺夫婦分析利弊,老夫婦放棄購買另一套房,專心等陳逸東父母的這一套。
小唐順便跟陳逸東普及財神爺夫婦的故事。
這對本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中原農民老夫妻,培養了一名博士兒子,並精神支持兒子創業。三年後,兒子果真創業成功,專利賣了大幾千萬。 當兒子笑中帶淚地告訴他們,可以在國內的任何地方買房安家生活的時候,老夫妻脫口而出選了上海。無他,只因為親戚中的富親戚們,生病了都往上海跑。
“錢不是問題。哥,你給句話,等多久?”中介小唐問。
“最多一周。”陳逸東拍胸脯。
蔡頤搖晃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把話說得那麽滿。然而陳逸東自有一種自信,對蔡頤的暗示視而不見。他想的是,姐姐就算放得下牙診所的工作,又怎麽舍得長時間撇下3個孩子?
當晚又換到另一家本幫菜館,繼續吃濃油赤醬。
飯桌上,陳逸東再次提到房子出售的事情。父母飛快地溜姐姐一眼。這一眼如此明顯,以至於陳逸東想忽視都難。陳逸東是家裡的傻小子,不會知難而退,只會一往無前。
“爸,媽,說你們名下的房產,你們看姐姐幹什麽?”
陳爸陳媽接連用白毛巾擦嘴,嗔怪地瞪陳逸東,說他都是當爸爸的人了,還小孩子脾氣。
“我哪裡小孩子脾氣了?”
“你鬧著辭職就是小孩子脾氣。頤頤,你說是不是?”
蔡頤對於自己冷不丁卷入爭執很意外,要往嘴裡送的茭白鱔絲很尷尬地停在半空。
“嗯是。姐姐也不讚同,是吧?”蔡頤把婆家姐姐也拉下水。
陳逸東氣得想摔筷子。不想談論賣房的事也沒有必要轉移到他辭職的事吧。他要憤怒了。被圍攻的感覺讓他胸中怒火蹭蹭上漲。
陳逸東任由胸中湧動的情緒牽引,拍了一下桌子。反駁的話還沒有開口,他老子先叫起來。
“老子坐在這裡,輪得到你拍桌子?”說完,陳爸更響地拍一下桌子。
蔡頤一下子坐直,眼睛也不敢亂看。她爸爸相當自律,從不在家人面前顯露暴力傾向。她對情緒失控的男性只有概念,沒有實際感受過。身邊兩個男性接連拍桌子後,蔡頤確實被嚇到了。
“夠了!”姐姐放下筷子,“幼稚不啦?倆都是當爸的人了,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要拍桌子?”姐姐說著,接連拍兩下桌子。
爭吵被壓製住,氣氛凝重得可以擠出水來。
“勞累容易情緒不穩定。什麽都不要說了,吃好飯就睡覺吧。吃飽睡好再說。”
陳逸東騰地站起身,蔡頤拉住他的手,輕輕搖晃。 內心掙扎了一下,為了蔡頤,陳逸東又坐了下來。
晚飯歸來,為了幫助陳逸東消氣,踩了高跟鞋的蔡頤陪他走路回家。
晚八點的上海仲夏夜,天空藍中帶灰,高樓窗口透出暖光。視線向下移,霓虹燈、路燈和汽車燈彼此呼應,催生出華麗的上海之夜。
除了車水馬龍般的轎車,非機動車道上,電瓶車魚貫疾馳而過。一群白襯衫黑長褲的青年,騎著電瓶車飛馳而過。
在上海,炎熱的夏日室外,著裝最整齊的,恐怕就是房地產中間的工作人員了。看到那群藍白領帶集體飄在肩後的白襯衫們,陳逸東難免想到小唐。
想到小唐還指望著用傭金娶新娘,陳逸東心中油然而生一種英雄氣概,覺得自己有必要路見不平一聲吼。
為了小唐,更為了自己的躺平夢,他要耐下性子,從長計議。
“我今天確實不該在餐桌上逼問我父母。”陳逸東反省。
“是吧?”
“是我忽略了。爸媽在溫哥華這麽多年,早已經習慣仰仗姐姐。我那樣說他們,等於揭短。”
“是。爸媽也是愛面子的人。”
“明天我請一天假,出點力,幫他們一起收拾家。我會提醒自己好好說話的。”
“好。”
蔡頤溫順至極。只要公婆不留上海,她萬事皆可。婆家姐姐每次送護護品,都送到了她的心坎兒上。這些大牌全套護護品此刻正躺在她臂彎裡。
“對了,你去問問曹佳敏,她老公最近有什麽變化?”陳逸東運籌帷幄,安排蔡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