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躺在床上的小李卻久久不能入睡,在床上不停翻滾,不過始終沒有一個讓身體滿意的姿勢。
這個時間本應安靜下來小李感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呼吸也漸漸急促,心裡有無限的失落卻不知道原因在哪裡。
既然睡不著,小李便起身在房間裡走動,可這會兒雙腿和大腦卻像是兩個獨立的部分,盡管身體已經疲乏到極限,但大腦卻像是一台古老的蒸汽發動機,反而更加地焦躁不安。
這種感覺讓人難以忍受,或許大腦的活躍似乎是在尋找一種方式擺脫這種不適,又或者要將所有燃料耗盡才能停下。
當他已經累的不行後,難受的感覺不但沒有消失,反而蔓延到全身,等每個關節每塊肌肉都別扭時,大腦的症狀再次升級,然後重複蔓延的過程。
無數個念頭夾雜著暈厥和迷幻同時衝出來,抓心撓肝的小李實在是難以支撐,猛然間摸到了口袋中的通行卡,一下子就想起了使用珊瑚過後的平靜,那種給大腦做按摩的舒適確實是小李現在所需要的。
小李卷起外套就衝下樓,就在要走出庭院的時候,他發現一個身影坐在半黑半明的長椅上,
借著微弱的光線小李從體態上分辨出那是菲比,可柴砍的天空沒有月亮和星星只有厚實雲層。
小李用盡最後一絲理智做出隱瞞的決定,一方面是知道菲比尤其討厭俱樂部,另一方面也沒有什麽耐心,現在想用最快的速度到俱樂部好好做一個美夢。
於是小李貼著牆邊打算一路蹭出去,但拖著不受控制的軀體怎麽可能不發出一點聲響呢,更何況坐著的是個洞察力出色的戰士。
菲比發現有人這麽晚還要出去肯定要問個清楚,走近時發現小李弓著腰,兩隻手揣在口袋裡不停顫抖便問小李:
“你這是怎麽了,臉色這樣差。”
小李見被發現只能說道:“我好難受,心裡燥的厲害,我得了什麽病?”
“你呼吸困難嗎?”
“有些,而且我覺得好冷。”小李說著感覺更難受了,他轉過身用頭撞牆,好像疼痛能找回一些身體的控制權,菲比見狀趕忙抓著小李。
限制他的行動,而在接觸的一瞬間發現小李的衣服都已經被汗水浸濕。
菲比此刻已經很清楚這是什麽原因,她鄭重的對小李說道:“李,你聽我說這是‘珊瑚’的戒斷反應,你要克制住它好嗎。”
但這時小李已經聽不進任何話,眼前的畫面像是突然變成了無聲電影,而自己像是被鎖在了身體中的一個小盒子,只能看著菲比焦急的勸說,但卻不知道內容是什麽。
而身體現在能聽進去的只有“珊瑚”兩個字,操縱這副軀體的小人決定,不管別人勸說什麽現在都必須去俱樂部,等狀態好了怎麽道歉、彌補都可以。
這時麥克在樓上的窗戶裡問發什麽了什麽事,小李恍惚中看到喬已經往這邊跑來。管不了其他,一會肯定更走不了了,李掙脫菲比的手並且將菲比甩向身後,就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從沒預料到李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幸虧喬接住了險些摔倒的菲比。看著人跑出去,菲比的淚水泛出眼眶,帶著哭腔質問起趕來的麥克:
“為什麽不攔住他,為什麽要讓他接觸俱樂部,為什麽一定要他來柴坎?”
喬也看向麥克,麥克拍了拍喬懷抱裡的菲比說道:“除了他自己沒人能拉他回來,你知道的。”
喬則有別的疑問:“李隻嘗試過一次,為什麽會有這麽嚴重的戒斷反應。”
“個人體質吧,也可能是時針想讓這個小家夥多經歷些苦難。”麥克說完這句話就轉身回房間去了。
喬扶菲比坐回長椅上,以往的回憶又浮現在眼前,菲比的眼淚擦了一顆又掉一顆。喬也不希望任何一個隊員受罪,但直面欲望是每個隊員都需要學習的課程。
唯一後悔的也許是一開始就用“珊瑚”強度真的過大了,但這也是時間壓力下的唯一辦法。喬盤算著,今晚只能就由他去了,算算時間明天中午應該會恢復正常,可還有多少時間能留給李戒掉依賴呢?
聽著妹妹的嗚咽,已經是黎明。喬顧及一會還要進行的工作,應該要回房間了,但他知道肯定是勸不動菲比回去休息,所以只是簡單叮囑了兩句就留下她一個人調整情緒。
在黎明這個最黑暗的時刻,柴坎的燈光反倒全部關閉,因為這個時間已經不會有人再消費了,現在只有搬運的貨車開始發動,門口一輛輛卡車輛駛過揚起陣陣煙塵。
在車燈的照射下,菲比發現在煙霧中有個身影,正抱著一隻手臂一點一點的挪進來。菲比站起來注視著這個熟悉身影,但不敢衝上去辨認。
這樣的話,假如是場誤會,就可以讓驚喜延長幾十秒。但是隨著輪廓越來越靠近,不用猜測也不用失望,那張臉正是菲比期望面孔,是小李回來了!
顧不上煙塵和黑暗,菲比勇敢衝了上去,李也不用壓抑什麽感覺,盡管移動緩慢但還是張開懷抱用最快的速度走向菲比。終於在漆黑無人的街道上,兩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感受著彼此的呼吸,小李此刻覺得菲比發間淡淡的薄荷味就是世上最美好的事物。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李在菲比耳邊說道:“抱歉,我把通信卡弄丟了。”
這時候誰還在乎那該死的積分,菲比隻想趕快拉著他告訴麥克他們。可剛剛觸碰到手時,小李卻疼的一下子抽回手來。
原來在李奔向俱樂部的時候,路過了第一次進入內城的收費站。 小李轉頭看見玻璃中的倒影,發覺自己和那個被打倒在地的柴坎人沒有任何區別,如果沒有口袋裡的通行卡自己也將成為那個奴隸一樣的人。面對壓榨不敢還手,只有放棄成為人的權利,做一顆螺絲來換取苟且的時間。
這個想法像是一團亂麻中的那根線頭,小李用盡全力不讓它溜走。為了抵抗著其他雜念的干擾,他狠下心來,用抓住左手的小拇指用力一掰,劇烈的疼痛讓他大叫一聲便沒了氣力。
李跪倒在地時,最初那個被打的血肉模糊的人在他的腦海中化成了拚圖的最後一塊,柴砍這幅複雜的拚圖終於完整的呈現在眼前。
統治者讓追求極致享受的V盤盛行,這些已經被淘汰過一次的人們在體驗過五彩繽紛和就酒池肉林後,如何再去面對那枯燥的工作。如此容易成癮的科技和嚴重的戒斷反應一推一拉相互配合,大腦很輕易就做出了選擇。這時出賣自己的部分身體和放棄全部靈魂成為了看似自由實則唯一的選擇。
身在其中沒有折中,被扔在這裡的人們像是被扔在透明迷宮中的老鼠一般,所有路線都已經被設計好,有人看著他們碰壁無數次後,按照規定好的路線走向迷宮的終點。而在那裡等待他們的又是更新鮮的體驗,而這也意味著他們站上了另一個迷宮的起點。
而當李意識到這些令人愉悅的的包裝是為了粉飾純粹的邪惡時,他才真正的成為了一名空點的鬥士。
堅定的意志給身體下達了命令,抵抗迷幻的感覺易如反掌,因為此刻他的身體和思想行駛在了同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