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9.1,富春市)
走進解剖室,許渡任很少進這裡面,天也算破一次例。
幾個法醫在操作台前面走來走去,整個房間散發著陰冷的氣息,寒氣逼人。
“死者死於機械性窒息,在他的脖頸處有些植物纖維,可能作案工具是繩子或者衣服一類的,指紋被雨水衝得乾淨,無法檢查到。”
“還有,晉隊,你看這個。”
法醫抬起死者的左臂,上邊有一塊明顯的燒傷。
“這個是剛剛燒傷的,應該是死亡之後燒的。”
“凶手這麽乾的目的是什麽呢?可能之前遭遇過火災什麽的,前來報復。”
晉勒說道。
徐明哲向前一步,示意許渡任也過來見識見識。
“應該是仇殺無疑,凶手很有可能是家庭或自身遭遇過與火有關的災難,所以他在報仇時,希望每個人都遭受自己的痛苦。”
許渡任暗自讚歎,徐明哲不愧是老刑警,對犯罪心理分析的不錯。
“先不猜測了,明天早上雨停了,去走訪取證,我今晚早點回家了,老徐,小許你們沒事也下班吧。”
徐明哲嘿嘿一笑。
“真是小棉襖,你要鞍前馬後的照護嘍,快回家吧。”
晉勒聽到這話,臉上也不喜,扭頭走了,徐明哲也沒覺得自己說錯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許渡任,別看了,要不今晚你在這裡陪他?”
“別別別,我這就來。”
看的入神的許渡任立馬醒過神跟隨徐明哲離開。
“走,去看看他們筆錄做的怎麽樣了。”
徐明哲指了指走廊盡頭的一間小屋,剛帶來的一對夫婦在那裡做筆錄。
(敲門)
“徐明哲。”
“請進。”
映入眼簾的是兩名警察,一個在電腦前打著字,一個好像已經滔滔不絕的問了很多東西。
那個男人幾乎在椅子上縮成了一團,他老婆的腰板依然挺拔著,用手拍打著男人的後背,但面色也很難看。
“我看今天就到這吧,他們面色也不太好。”
那名問話的警員也面漏難色,向徐明哲吐了吐舌頭。
“不是我們不放他們,話問的差不多了,也看出來目擊證人狀態不佳,可是他們就是不願意走,我們也沒辦法啊。”
“是嗎?我去問問。”
徐明哲走到男人身前,男人看到這個一臉正氣的漢子,心裡似乎安分了不少,但仍面漏懼色。
“您為什麽不想走呢?”
“不……那裡有殺人魔……我害怕,讓我留在這裡吧。”
“不會的,我們警方會加強布控,並持續跟進調查,如果出現什麽問題可以隨時給我們打電話,如果還是不放心,可以暫時搬到別的地方住。”
男人將信將疑的看著徐明哲,他身後的女人也推了推他,示意他話都到這個份上,不走不合適了。
於是男人隻好起身,戀戀不舍的離開了警察局。
徐明哲看著他離開,他佝僂在月光下的背影讓人憐憫,他的內心閃過一絲不安,但不足以令人察覺並重視。
“筆錄,給我看看。”
坐在電腦面前的警員把電腦一推。
姓名:臧勇健
年齡:63
無犯罪記錄,居住於紡織廠家屬樓,退休前在紡織廠任職。
與死者之前是同事關系,為鄰居,退休後並無過多交集。
在去藥店買藥的路上發現死者,第一時間報警,並聲稱看到一個黑色人影從樓間跑走,監控正在調取,未發現此人。
姓名:安靜
與臧勇健是夫妻關系,退休前也在紡織廠工作。
兩人生前都無犯罪記錄。
徐明哲點點頭,把電腦還給小警察,對著兩人說。
徐明哲讓許渡任先走,自己在這裡處理一下。
許渡任離開了警察局,看了看天空,月亮在深淵般的空中發出幽幽的光,似乎在凝視著自己,又好像是自己一直在凝視它一樣。
他的內心無比沉重,這口氣始終無法從他口中長舒,許渡任就慢吞吞的向前走,緩緩的一口一口呼吸。
這個點公交車早停運了,自己隻好打車了,家離警局還有十幾裡路。
徐明哲撥通了電話,緊接著走進了廁所,找到一個隔間坐下。
“喂,是你乾的嗎?”
“不是?你確定,就是在紡織廠家屬樓。”
“行吧,那我先掛了,你以後做事收斂著點,我最多再幫你擦這一次屁股,以後就自求多福呢。”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的什麽,徐明哲的表情由怒轉驚,接著失落了下來,這個從不低頭的漢子,頭一次將腦袋深深埋在腿裡。
接著顫顫巍巍的說道。
“好,我知道了。”
徐明哲又突然坐起,抬手把手機摔的粉碎。
忽然他聽見旁邊似乎傳來窸窣的聲音,他急忙跑出隔間看去,原來是廁所的窗戶開著,在風裡左右搖擺。
徐明哲走出警察局,看到了沐浴在月光下的許渡任,身上的警服一塵不染,他知道許渡任家裡窮的揭不開鍋,但是衣服卻熨得平整。
“渡任,沒車了吧,坐我的車走吧。”
許渡任準備拒絕,但是徐明哲伸出熾熱的雙手抓住他,把他拉進了車裡,他明顯感覺到徐明哲手上出了很多汗,但是也不方便問他。
路上,師徒兩人都沒說話,在忙碌奔波一天下來,能在夜裡兜兜風,看看夜景也是難得的放松了,何況富春夜生活豐富的很,十一點了依舊燈紅酒綠。
不知道哪個夜總會,傳來年輕人歇斯底裡的歌唱聲,跑的調好像要撕裂了天空,攪得月亮都不安寧。
徐明哲把車停在了一片住宅區前面,許渡任告訴這就是他的家,徐明哲點點頭,看著眼前十層樓高的小區,徐明哲笑著把車開走了。
許渡任瞧著汽車漸漸遠去,他繼續沿著小路往前走,又過了一個紅綠燈,才來到他真正的“家”
那是一個五層高,破破爛爛的老小區,出於自尊心,他讓徐明哲停在了前面的豪俊小區。
他穿過彎彎繞繞的胡同,拉開了鐵門,一直上到了頂層,借著零星的月光摸索著鑰匙孔。
門咯吱咯吱的開了,伴著鐵鏽的腐味,屋子內黑洞洞的,許渡任層無數次拒絕邁進去,但最終會躺在床上。
屋子很小,只有五六十平,但收拾的十分整潔,整體老舊,就像上世紀的房子,除了屋內的少數電子產品讓人們清醒。
許渡任走進自己的房間,床頭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玩偶,他們長相各異,時常出現在他的夢中,當有煩心事,他們就會跑進許渡任的夢裡把心結打開。
他一頭扎進床裡,懶得再去廚房吃泡麵,肚子餓就餓著吧,可能鴿子會把自己當成朋友,畢竟都會咕咕叫,許渡任打趣般的樂了出來。
睡吧,夢裡什麽都有,朋友還在那裡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