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放眼整個蘑菇界，白莫谷相信自己的智商都是最高的。

　　它不會像其他蘑菇一樣，將菌絲扎進人體內就開始肆意破壞，做著將宿主殺死然後分解屍體的一次性買賣。

　　先替換腦子，控制所有人的思維。

　　然後替代他們體內的血管和其他身體組織，將他們徹底變成專門為自己生產蛋白質的容器，並驅使這些人為自己乾活。

　　等到身體機能開始衰竭，蛋白質產生的效率無法跟上能量攝取的速度，生產效率出現負增長，就計劃一次性吸收完這具身體內的所有蛋白質，然後對這個人實施計劃報廢。

　　整個過程如果進行的順利的話，一個人類可以供給它使用六十年。

　　在這種朝不保夕的末日環境下，大部分人類都活不到這個時候。

　　而且如果不慎受到輻射粒子的影響，這個過程還會極速縮短，並給這個人帶來極度的痛苦。

　　但要是他們受自己驅使，這些就完全不用擔心！

　　在它的修複下，這些人肯定可以健健康康地活上六十年，並為它勤勤懇懇地乾一輩子活，簡直就是一場雙贏！

　　毫無保留地將這些想法傳遞給了面前的王躍寬，白莫谷看到這個之前還想和自己同歸於盡的人類，此時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若是探究他的大腦，就會發現裡面裡交換的信息十分雜亂。

　　【一天隻工作十二個小時?哈！在鶴山基地都要一天工作十六個小時，在那些人類掌權者手下討生活竟然還沒有被一隻蘑菇吃了舒服！】

　　【這他媽的到底是什麽操蛋的世界！困擾了那麽多頂級科學家的輻射汙染問題，竟然他媽的被一隻蘑菇解決了?】

　　【我的腦子已經不是我的腦子，那我現在到底在想這麽?我整個人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麽?成為一台蛋白質製造機?】

　　【是成為一具受到蘑菇操控的傀儡，還是以人的姿態去死?】

　　思緒紛飛，形容的就是王躍寬此時的狀態。

　　他現在腦子裡已經不僅僅是亂了，而是在懷疑人生。

　　白莫谷的出現，以及它這個聽起來匪夷所思，卻又無比合理的計劃，打亂了王躍寬原本的一切思路。

　　當你的敵人將你“俘獲”，卻不選擇殺了你，而是給你提供比之前更加優質的生活，並讓你健健康康活到該死的時候。

　　在這種情況下，是要選擇“順從”，還是寧死不屈?

　　活到這麽大，這還是王躍寬第一次面臨這種詭異的選擇！

　　“既然你可以控制我的思維，那你為什麽要把自己暴露在我面前，直接讓我無視掉這一切不就好了?”看著面前一臉淡定的白莫谷，他問出了這個讓他無法理解的問題。

　　“確實是這樣。”肯定地點了點頭，白莫谷說道:“但是作為飼養者，我認為自己有必要和你們進行適當的互動，讓你們知道自己是受到誰的恩惠！”

　　在不打亂自己計劃的情況下，它不介意讓人類知道自己的身份。

　　甚至於如果這些人能夠在“清醒”的情況下，主動選擇接受它的飼養，它會感覺到更加高興！

　　就像人類飼養貓貓和狗狗的時候，也不會隻把它們關在籠子裡，而是會時不時地帶它們出來玩耍一樣。

　　白莫谷也想讓這群人自願聽自己的話，和他們愉快地生活在一起。

　　既是食物，也是寵物，這就是它眼裡的人類！

　　被白莫谷眼神中的期待所刺痛，

王躍寬悲哀的發現，他竟然對這個家夥的想法有些心動。　　“剛才告訴我的這些內容…也是第七次重複了嗎?”他問道。

　　“不，這是第一次！”

　　作為一顆會思考的蘑菇，白莫谷的思維和想法也是在不斷進步和發展的。

　　在一開始出現自我意識的時候，它隻想將自己隱藏在幕後，悄無聲息地將人類“同化”，把他們變成自己長期的食物來源。

　　但在聽過陳妙妙描述的人類神話故事，知道人類對於“未知力量”的尊崇後，它的想法發生了改變，產生了想讓人類崇拜自己的想法。

　　這個想法演變到了現在，已經成了一種讓人類自願接受自己，主動向它獻出身體的“美好期許”。

　　“如果我拒絕，並且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你的行為呢?”王躍寬又問道。

　　“如果你拒絕，我會清除你的記憶！”

　　“如果你接受，我會保留這段記憶，並且在條件適當的情況下，允許你將其告知給其他人！”

　　這個條件適當的情況下，當然是它掌控了基地裡絕大多數人的腦子，其他“清醒”的人即便是想反抗也反抗不了的時候。

　　腦海裡的記憶和知識告訴它，人類是一種善變的動物。

　　即便現在看起來溫順，下一秒也可以能露出爪子。

　　要和他們愉快地玩耍，必須先做好保護措施，確保他們不會脫離自己的掌控！

　　“反正我的身體，我的腦子，甚至是我的思維都在你的控制之下，我還有自己選擇的余地嗎?”

　　“現在我所想的一切，難道不都是你灌輸給我的嗎?”想到自己不管是做什麽選擇，都擺脫不了成為這顆蘑菇傀儡的命運，王躍寬苦笑著說出了這句話。

　　察覺到了這個人類思維的紊亂，白莫谷平靜道:“你似乎是在和我探討一個類似於忒修斯之船的哲學問題。”

　　“即便我用菌絲替代了你的腦子，也是按照你之前的腦子塑造的這一切。”

　　“也就是說，除了在某些時候它會接受我的支配以外，在大多數情況下，你所想的東西依舊來源於你自己的意志！”

　　“就像你們人類時常設想的靈魂穿越，以及記憶上傳技術一樣。”

　　“如果將一個人的全部記憶打包，並且放入到另外的軀體上，那麽這個新生的軀體到底還是不是他呢?”

　　“我想大多數人都會覺得是，因為人類和人類之間，就是靠著這些不同的記憶和思想區分自己和他人的。”

　　因為白莫谷的這番話產生了動搖，王躍寬臉上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嘴裡發出類似囈語般的呢喃:“我又怎麽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萬一我現在看到的一切都只是你製造的幻覺呢?甚至…甚至我其實已經死了，和你對話的僅僅只是我的意識?”

　　白莫谷沒想到，面前的這隻人類竟然還是一個“哲學家”。

　　它想了想，選擇了最簡單一個回答:“你只能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因為此時此刻，只有這一切才是真實的！”

　　不需要去假設那些現在看不到的東西。

　　哪怕這個世界都是假的，所有人類包括它自己在內，都只是由其他生物創造出來的“缸中之腦”，在真正看到這個“缸”之前，它眼前的一切就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