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盯著皇甫堅壽,感慨萬千。
難怪這天下離不開士族。
其余不談,士族確實人才輩出,隨便一小輩便有如此膽識、才乾與智謀。
皇甫堅壽這一番番手段,盡顯其才。
換其余人來,早已死在皇甫堅壽手下。
即便被他抓捕,依然敏銳,三言兩語便猜透他心思。
若世家子弟均為這等人才,與世家爭奪天下該何其艱難?
不過,終究年輕,少見識,少閱歷。
他剛才一番話術雖合情合理,卻不合現實。
法理上,驃騎將軍職權級別確實高於左將軍,有權利調動左將軍。
然而在現實中,哪能那般簡單?
真要那般簡單,他至於單槍匹馬冒險與皇甫嵩談生意?
至於其他話……更禁不起推敲。
賈詡李儒等老奸巨猾之輩,就絕對不會相信他這番話。
呂布心中感慨,他呂布,也活成了他曾經最討厭的模樣。
卻冷冷地接著忽悠:“現如今之天下,最不願意看到你父與本將軍交好之人,除了陛下便只有袁隗,那名副將必然是袁氏死忠,奉命監視你父。”
皇甫堅壽垂下眼皮子,沒有接話茬。
呂布也不管,接著道:“那副將見我與你父達成交易,一則擔心我與你父關系更近甚至結盟,二則擔心你父獲得萬匹戰馬之後實力大增無法節製,所以自作主張暴起殺我,意圖破壞我與你父關系,如真能殺我,對袁氏更是大功一件。”
說到這裡,冷冷地總結:“這便是事情來龍去脈,所以,你的殺父仇人非本將軍,而是袁隗。”
皇甫堅壽依然垂頭不語。
呂布也不著急,冷冷盯著皇甫堅壽。
良久。
皇甫堅壽抬頭:“你欲驅使我殺害袁隗?”
呂布聞言,冷笑一聲:“你?你有何能耐可殺袁隗?無論智謀還是勇武,你均非袁隗敵手,與袁隗相比,你太弱,你父在世還好,你父死後,你甚至沒有資格接近袁隗。”
“那你……”
“投靠袁隗,做本將軍內應。”
“我若不答應呢?”
呂布淡淡道:“你兒皇甫叔侯當面直呼本將軍並州屠夫,本將軍會讓他知道何為名副其實。”
“你……”
呂布卻轉身就走。
隻給魏續留下兩句話:“三個時辰大軍啟程。”
“啟程之時,不見答覆,皆殺之!”
皇甫堅壽聽到這兩句話,身不由己打了個寒顫,真切意識到呂布的殺性之重,比他父親絲毫不差。
意識到這一點,急忙呼喊:“等等,我,我這就給你答覆。”
呂布聽到,卻頭也不回地離開。
對付這種士族子弟,必須上手段。
該客氣的時候客氣。
該不客氣的時候,千萬不能客氣。
皇甫堅壽這種士族子弟看起來溫文爾雅知書達理,可一旦涉及士族利益,會毫不猶豫地撕下偽裝露出猙獰貪婪排外的本性。
除非徹底徹底把這些人收服。
不然,遲早會被反噬。
漢朝廷如此,曹操如此,劉備如此,他呂布也如此,他們都被士族抄過家。
連袁紹這般天下最大士族子弟,面對麾下林立的大小士族也頗感頭疼,其好謀無斷的性格也多因此而起,出謀劃策者多為自家利益著想,采納任何一家意見必然得罪另外幾家,
自然難以決斷。 現在,他呂布可不慣著這些士族子弟的壞毛病。
名聲?
反正他名聲本來就不好,做事情不需要束手束腳。
想到這裡,忽然笑出聲,原來名聲不好竟然也有好處。
但隨即凜然。
重名者為名所累。
重利者為利所困。
需謹記:名利為刀,可作執刀人也,執名利刀割天下鹿,方為正道。
名利為手段,而非目的。
目的只有一個——天下。
手段可變。
目的則堅定如一。
想到這裡,呂布下意識想到劉備與曹操。
前世記憶中,劉備其他都好,唯獨為名所困,為仁義與宗親之名所困,許多事情想做又唯恐有損名聲,處處束手束腳難以發展。
而曹操則截然相反,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幾乎不受名聲所困,你罵任你罵,待你罵過之後直接舉屠刀抄家滅族。
相比之下。
他更喜歡曹操的手段。
雖殘暴,卻不失為梟雄。
此二人行事,各有可取之處,可擇其優而師。
扎營休息。
六個時辰後。
呂布於細柳營整編大軍,直接淘汰其中老弱病殘者,鬥志不強者,得一萬六千余人。
加上董越掌管的六千人,總計兩萬兩千余人。
數量減少。
但呂布卻大喜。
總共淘汰八千余人後,剩余皆為精銳,戰力更強。
而且編制減少,更易於掌控,還節省糧草。
兩萬兩千名三河精卒,加上三千精騎,天下誰人可擋?
三河精卒便是大名鼎鼎的三河騎士。
然而,三河騎士並非騎兵。
有馬,但不能騎馬衝鋒陷陣,而是把馬當作坐騎,用以騎乘行軍或者馱裝兵器鎧甲,抵達戰場之後再下馬步戰。
非是三河精卒喜歡步戰,只因戰馬與人皆不擅長騎戰。
三河精卒是黃巾之戰時自洛陽周邊征召而來,皆是良家子出身,自帶戰馬與兵器鎧甲。
雖然個個善戰,可卻從未接受過大規模騎戰訓練。
人還可以訓練,三五月便可勉強騎馬作戰。
馬卻不同。
戰馬不但對體型、力量、耐力均有要求,還需從小訓練,壯其膽魄,強其勇氣,使其明號令懂陣列,如此,戰場之上,面對千軍萬馬槍林箭雨刀光劍影烈火鮮血依然敢於衝鋒陷陣。
即便已成戰馬, 也需時常訓練與實戰,如士兵一般保持戰鬥狀態,以便隨時能戰。
一年不訓不戰,便又成駑馬。
自小訓練且身經實戰之馬,方可稱之為戰馬。
戰馬配勇士,方可稱之為精銳騎兵。
三河良家子自是勇士,可所乘之馬並非戰馬,未經訓練,也未經歷實戰,再高大強壯也上不得戰場,無法衝鋒陷陣。
強行上陣,不等衝鋒陷陣,便會因受驚而自亂陣型,不戰自敗。
而且精銳騎兵不止需要勇士與戰馬,更需配備馬夫與備用戰馬。
精銳騎兵,號稱三千,實則共六千馬六千人,雙人雙馬為一騎,雙馬作輪換,雙人是騎士與馬夫,騎士專職戰鬥,馬夫則養馬兼侍候騎士。
只有少數騎兵部隊是例外。
所以,騎兵強大且昂貴。
有文人以為給三千步卒配發三千馬匹便再訓練三月便是三千騎兵,實則貽笑大方徒增笑耳。
正因如此,皇甫嵩聽到呂布開價一萬匈奴戰馬,便毫不猶豫同意放走李儒以及董氏族人。
所以,在呂布這種騎戰高手眼中,三河精卒就是步兵。
但卻是配備馬匹的步兵。
於是,他麾下以步兵居多,但趕路速度卻與騎兵一致。
十月十一午時六刻出發。
十月十二戌時三刻便返回潼關。
潼關下。
李儒率領董越、毌丘興列隊歡迎,而後迎呂布入關,入衙,待呂布簡單洗漱後拱拱手:“恭喜主公,賀喜主公,不過,請主公斬首皇甫堅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