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涵星在機場處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同時又檢查了一下準備給菲利普看的資料。一切基本都已齊備，他看了眼登機的時間，似乎還早，就順手點開了5460同學錄。

　　同學錄裡有幾封新的帖子，他看到了最新的一個標題，發布時間就在若幹了小時之前，《媽的，氣死老娘了，拿著申根簽證卻不能入境》。

　　楊涵星快速地點了進去，讀完之後他臉色開始發白。

　　他掏出了自己的護照，和同學林婉一模一樣的，一張嶄新的從來沒有用過的法簽申根簽證。

　　幾分鍾後，楊涵星出現在安檢口，堅持要出去。工作人員警告，如果你出去的話，待會進來要重新檢查護照和安檢，楊涵星點頭，快速離開。

　　他跑進值機大廳，找到值班主任，要求取回行李，又是一番口舌。

　　剛剛回到公司的薇薇安，還沒坐下來喘口氣，忽然接到了老板的電話。

　　她笑著接聽:“楊總，剛分開不到兩個小時，這麽快就想我了嗎?”

　　楊涵星語氣則無比的凝重，“我沒有登機，幫我退掉機票吧，能退多少錢無所謂。但不急，幫我重新訂一張飛往法國巴黎的機票，就要今天的，越快越好。”

　　薇薇安是個識大體的女孩，聽到楊涵星的語氣，不再開玩笑，也沒有問原因，立刻行動起來。

　　“楊總，法航飛巴黎的航班，今天還有座位。但有一個問題，落地時間已經是晚上，我沒有找到任何可以飛往德國的轉機航班。這個時間只怕火車也來不及了。您沒有辦法及時趕上明天九點的會議。您要訂票嗎?座位已經不多，需要您馬上決定。”

　　“馬上幫我出票，不用考慮火車。我會租車，從巴黎機場連夜開車過去。我看過了，大概七個小時車程，夜間行車可能慢一些，但我能趕上九點的會議。”

　　“楊總，十幾個小時飛行之後，您連夜開車，這不是個好主意，我覺得太危險了。”

　　“危險嗎?”楊涵星堅定的反問道，“我不覺得。我只知道，如果我們丟了這一單項目，我們才真的很危險。”

　　楊涵星記得菲利普回信上的話，“航遙中心的事我們已經在處理，所以不能給你任何承諾。”這意味著，即使見面，也未必能有他想要的結果，但如果見不到人，他肯定沒有任何機會。

　　他重新辦理登機手續，和行李轉運，手忙腳亂中，心中居然有一絲僥幸，雖然出師不利，但一切還不算太糟，只要他能在戴高樂機場租到車，雖然辛苦，但一切都還來得及。

　　目的能達到，過程就不算什麽。

　　第二天，來公司上最後一天班的菲利普難掩失望。

　　他在網站上收到了楊涵星的留言，留言並沒有解釋太多，隻說，自己在旅程中遇到了很大的麻煩，無法及時趕到GI公司，但他一定會堅持過來，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話，希望把會議改到下午，希望菲利普能夠在辦公室等他。

　　德國人最不喜歡爽約這種事，雖然他並不介意多等一會，但是他下午已經安排好了，要去給家人買聖誕禮物。看來，他隻好錯過這個主動上門的中國人了。

　　雖然一切都沒什麽變化，也沒耽誤任何業務，但他還是本能的覺得有些遺憾。這是太子爺職場菜鳥生涯，第一個正式的客戶會議，就這樣流產了。

　　菲利普渡過了一個安靜的上午，然後準備正式下班，回家吃午餐。

　　他路過前台的時候，

發現那封裝有發往中國的授權文件的信封，還在前台桌子上。看來聖誕將至，DHL的效率也降低了很多。　　他忽然想，這個中國人下午真的會過來嗎?如果他來了，沒有人接待他，他會做什麽?

　　不知什麽原因，年輕的太子爺忽然起了童心，想起了某些玩過的遊戲，他想給楊涵星留下些尋找自己的線索。

　　他發現已經去度假的前台小姐，在公司的大門上貼了一份辦公室假期關閉的通知。於是突發奇想，他也寫了一張紙條，貼在了這封通知的左下角。

　　“我說過了，如果你來晚了，就只能到聖誕集市上去找我。我之後的三天內，必有一天會去那個市場。菲利普。”

　　看著紙條，他笑了笑。如果他和楊涵星換一下位置，他一定不會去聖誕市場找楊涵星，這個粗糙的線索，范圍大的離譜。

　　而楊涵星既沒見過他，也沒有他的電話號碼，這種情況下二人相遇的幾率，大概僅比彩票中獎高一些。

　　“好運，我的中國朋友。”他心裡嘟囔了一聲，然後駕車離開。且很快便將身心投入到假期之中，忘記了這件事。

　　這一天快要過去了，天色漸漸變暗，小鎮上越發安靜，GI公司所在的小樓，已經人去樓空，除了門口外面的燈還亮著，辦公室內已經一片漆黑。

　　這一天過去，第二天還來上班的人會更少。

　　就在此時，一輛雙開門的跑車快速地駛入了小鎮，直奔GI公司駛來。

　　車停下，蓬頭垢面，滿眼血絲的楊涵星下了車。

　　他望著黑洞洞的辦公室，無比的沮喪，又有一種終於確認被判了斬立決的如釋重負。雖然他已經盡了全力，從BJ到現在，奔波了三十多個小時，完全沒有休息過，但終究還是錯過了這次約會。

　　此時的他有一種宿命感，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他想起了站在上方谷上，看著自己精心設計的一場大火被大雨澆滅的諸葛亮。武侯當時心中的沮喪與失望，應該和他現在的心情完全一致吧。

　　明知室內已經無人，他還是走近了大門口，趴在玻璃門上向裡面凝望，心中只有兩個字，不甘。

　　於是當他把額頭從玻璃上移開的時候，忽然看到了眼前的一張字條。

　　“……，來聖誕集市找我，……”

　　雖然沒有台頭，但他確信，這一定是菲利普留給他的。

　　如同一線光亮，照進了原本已經漆黑一片的內心，他又升起了一絲希望。

　　但隨即發現，這希望太過渺茫，真的只是一絲而已。

　　有希望總比沒有的好，他咬了咬牙，決定先休息一下，兩天兩夜，他實在是累壞了。

　　在他再次準備上車離開之前，他忽然看到樓前的簡易停車棚裡，有一輛樣子很奇怪的SUV，車上的東西，觸動了他心中某些暫時被壓抑的東西，他一時間忘了疲倦，呆呆地看了很久。

　　到達酒店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忘了通知酒店，要晚些到達，因為已經過了六點，酒店已經取消了他的預定，但毫不客氣的以“no show”為理由， 刷了他的信用卡，扣了他的押金。

　　好在這是一家家庭旅館，老板娘是個善良的德國姐姐。一番溝通後，酒店為他新開了一間房，已經扣除的押金雖然不再返還，但給了他新開這間房半價。楊涵星只能接受。

　　一切都辦好之後，楊涵星才問道:“還有件事，請問你們的聖誕集市在哪?”

　　老板娘笑著回答，“怎麽?你想在我這裡過聖誕節，要買東西裝飾房間嗎?……”

　　“你要是買聖誕飾品，那麽這裡的商店裡就能買到。但你要想去真正的聖誕集市，恐怕要城裡才有。”

　　“城裡?”楊涵星忽然覺得頭大了，他剛看了地圖，這個小鎮的附近居然有四座城市，每座城的距離大概都差不多，都是在30-50km左右。

　　“請問，你們一般都會去哪座城市逛聖誕集市?”

　　“這個不一定，杜塞爾可能稍近一些，但科隆的聖誕市場才是最棒的。但科隆去的多了，也有人喜歡去波恩去看看，所以這個看你的喜好。如果你是第一次來，我建議你去科隆。”

　　楊涵星苦笑，他的確是第一次來，但他相信，菲利普一定不是第一次。

　　難道每個市場去守一天?但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這樣做的幾率太低了，三天四個城市，不到百分之十的機會。

　　他不再多話，問老板娘有沒有吃的，他累壞了，餓壞了，也困極了。

　　喝了一扎鮮釀的的德國白啤，他回了自己的房間，雖然滿懷心事，但倒頭便睡了過去。

　　夢中來到了一片熱鬧無比的大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