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北邊萬歲山,壽皇亭附近的軍營,一處營帳通鋪內,幾個休息睡覺的軍卒,不時翻來覆去,夜色已深,卻還是沒睡著。
終於,有一人趴了身子,轉頭看向身邊的同袍,看著黑暗中的輪廓,低聲說道:“小五,平日裡你一上床就呼呼大睡,今日裡怎還不睡著?”
他邊上這個小五一聽,頓時不翻身了,只是轉身看向他,低聲回答道:“你不也沒睡著。”
“我先問你呢!”
小五聽了,稍微沉默了一會,湊得更近了一點,才壓低著聲音說道:“你說,今日一下得了三十六兩銀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裡都揭不開鍋了,你說,我能睡得著麽?”
說完之後,沒等他同伴說話,他又壓抑著興奮之情,低聲說道:“這一下,家裡不但能過活,還能有錢娶媳婦了,呵呵……”
他正高興著,他另外一側的同袍忽然也開口說道:“小五,看你高興的,你看看我們幾個兄弟,不都是一樣麽?大家的欠餉都補上了,而且以後成了禁衛軍,皇上可是當眾承諾軍餉按時發放,還怕沒有媳婦?要我說啊,估計都能排隊挑媳婦了呢!”
隔壁的一名同袍也跟著開口低聲說道:“對啊,皇上還說了,功必賞,過必罰。爭取立下軍功吧,到時候封妻蔭子的,還會在意這點軍餉了?你要知道,我們大明朝從一名普通軍卒當上大帥的可也有好多個哦!”
“……”
好家夥,原來整個營帳裡面的軍卒,竟然沒一個睡著的,都參與到了話題裡面。雖然一個個都是壓低著聲音,但是能聽出來,每個人的話中都帶著興奮之意,難怪他們都睡不著了。
小五聽了一會,然後帶著感慨說道:“今天也真是開了眼界了,一下子看到那麽多的銀子,難怪皇上說以後不會拖欠軍餉了!”
他這麽一說,所有人都想起了那一箱箱的金銀珠寶,頓時都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之後,才有人說道:“那都是當官的才有,誰不摟錢?不過啊,這錢來路不整,拿著也不安心,看到沒有,一下全沒了!”
“那是,還是我們這樣好,雖然說錢不多,但是拿得安穩不是!”
“對,我也不求其他,只要能不拖欠軍餉,那當兵吃糧,我也必然賣命了。”
“……”
眾人感慨了一會之後,忽然,一個老成一點的聲音說道:“不過你們也不要太樂觀,雖然看著錢多,但是以後啊,也未必能按時足額發放軍餉的。”
一聽這話,小五心中一緊,連忙聞聲轉頭問道:“老吳,你說啥?”
其他人也是一下緊張起來,他們最是在意軍餉能不能按時發放的,此時一個個都催著這個叫老吳的解釋解釋。
於是,就聽這個老吳低聲說道:“你們想想看,我們的欠餉補足就要花多少錢?我們還是步軍營的,騎軍營兄弟的軍餉更高,要補的銀子更是不少。另外我聽說啊,傍晚時分進來的那些兄弟,都還沒補欠餉的。你們自己算算,以後我們新組建的京營會有多少人,每月要花多少銀子?”
“不會算!”小五聽了,毫不猶豫地回了一句道,“老吳,你說那麽多錢都會不夠用?”
“是啊,老吳,你是不是算錯了?”
“……”
聽著他們說話,似乎聲音都高了起來,老吳連忙“噓”了下,等營帳內安靜下來,聽聽外面沒動靜,才又低聲說道:“就目前我們軍營的人數來說,
估計會夠,但是肯定不止這點人馬的,那銀子肯定不夠!你們要知道,軍中可不止是軍餉,糧草輜重更是要花錢的哦!” 聽到這話,營帳內頓時安靜了下來。剛才興奮討論的場景,一下就沒了。
但是,過了一會之後,小五用一種堅定地語氣,低聲說道:“我不相信,我相信皇上會有錢的。皇上都當眾答應了的,絕對不會拖欠我們軍餉。只要皇上能做到這個,我就賣命,別的我不管!”
聽到這話,其他軍卒也紛紛跟著說起了自己的看法。
“沒錯,太祖皇帝都托夢了,情況肯定和以前不一樣,我相信皇上!”
“對啊,太祖皇帝都顯靈了,還用擔心這個。真要沒錢了,按太祖皇帝他老人家的脾氣,指不定就會托夢給皇上,告訴他又有什麽大貪官,直接抄家不就有錢了,就和今日一樣!”
“可不是,抄家最來錢了,把那些貪官汙吏一個個都抄家滅族,皇帝就有錢了,我們也不用怕拖欠軍餉了!”
“我們的軍餉,都是皇后娘娘那邊派人發放,也不怕有人克扣軍餉,我相信,只要皇上有錢, 就不會虧待我們!”
“……”
營帳中,剛才還安靜下來的氣氛,忽然又變得熱烈起來。
或許他們是真的相信皇帝,又或許是他們不願再被拖欠軍餉,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總之,每個人又都開始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以前對未來失望,倒頭便睡,可如今,卻是興奮地無法睡覺了。
想想也是,他們這些底層軍卒,不知道拖欠了多少年的軍餉,要是家裡靠他們養活的話,沒有軍餉發放,就只有賣兒賣女的下場了。
但是這一天,他們一下拿到了三年的欠餉,這是一大筆銀子。然後還有堂堂大明皇帝,當眾對他們做出了承諾。
在他們這個時代,對於皇帝,那自然是有多一分的信任。
在營帳門口那邊的一名軍卒,自覺充當了望風的角色,偶爾回頭參與一句話題:“我告訴你們,我聽到隔壁營帳那邊,似乎也在小聲說話呢!”
一聽他的話,營帳裡面便都樂呵了。
“哈哈,他們又不是聖人,得了那麽多的銀子,能睡著就怪了!”
“那可不止啊,肯定是對以後有信心,和我們一樣,所以睡不著的啦!”
“……”
他們一個個都在小聲說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忽然,營帳門口的軍卒低聲說道:“巡哨的過來了,安靜!”
頓時,營帳內一下安靜下來。
不知道什麽時候,營帳內的軍卒才都睡著。不過沒等到天亮,他們就被軍官給叫醒了。
大朝議這一日,他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