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寧國府賈珍,世襲三品威烈將軍。惜哉天妒英才,宵小逞凶,朕失良將,國隕棟梁!念彼祖上之豐功,特賜嫡子賈蓉無需降等,襲爵三品威戎將軍,欽此!”
戴權讀罷聖旨,恭敬的將之合攏,目光望向曹操,等他謝恩領旨。
熙朝武勳的爵位,世襲罔替和降等襲爵並存,而且絕大部分是後者。
寧國公賈演之後,第二代賈代化僅為一等神威將軍,連降數級,已非超等爵位。
第三代賈敬未襲爵,第四代賈珍襲爵三品威烈將軍。
若按部就班,賈蓉很可能隻得到一個低階都尉,甚至無爵可襲。
如今賈珍死於非命,陰差陽錯導致曹操襲爵三品威戎將軍,實為意外之喜。
曹操頓時作出感激涕零之狀,拜謝道:“聖主隆恩,賈蓉萬死莫報!”
賈政等人更深知這三品爵位分量之重,等若告知世人,賈家仍舊簡在帝心,聖眷未衰!
一時間謝恩稱頌之聲不絕,震動雲霄。
賈璉羨慕的看著曹操,心裡大泛酸味兒。
論輩分,賈蓉比他低一輩,論年紀也小幾歲,如今卻有三品爵位在身。而他身上只有捐來的五品同知,還是只能充面子的虛職。
當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尤氏又驚又喜,忙派了銀蝶去通知俞祿,讓他去取一張面額千兩的銀票交給曹操,用處不言自明。
親身經歷過漢末十常侍亂政,曹操想來對宦官缺乏好感,但這不妨礙他審時度勢,作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所以拿到銀票後,轉手就以“茶水錢”之名送了出去,戴權看也不看直接收起。
“咱家還要去兵馬司了解緝拿凶犯的進展,就不多留了,告辭!”
婉拒了喝茶暫歇之請,戴權撂下一句話,帶著一眾內監匆匆而去。
眾人回到靈堂,賈政捋著胡須,欣然說道:“蓉哥兒,陛下聖恩,曠古絕倫,你可要銘記於心,竭忠報效才是!”
“叔爺金玉良言,賈蓉受教。”
曹操拱手言道,心裡卻笑賈政著實愚魯!
雖不知勳貴趁機發難的情形,曹操也猜到崇盛帝絕不會無緣無故給與重賞,必是受到某些方面的壓力,不得已而為之。
而“威戎將軍”之名號,更是包藏禍心——近年不管是對陣漠北戎族還是遼東女真,朝廷均處於守勢,甚至節節敗退,不斷喪權失地。
假若哪天皇帝閑的無聊,想拿他開刀,便可讓“威戎將軍”去疆場搏命,豈不名正言順?
對真正的賈蓉而言,這的確危險,小命怕是難保,可對曹操來說卻正是他求之不得良機!
何況,即便皇帝想要他盡忠,至少也要等到三年之後,這段時間足夠他有所準備。
明知這份“恩賞”不壞好意,曹操仍欣然納之,只是戴權的到來壞了他裝暈逃避折磨的計劃,令他尤為不滿。
眼看賈政還要繼續說些不鹹不淡的廢話,曹操故技重施,忽的兩眼翻白,身子倒向一旁的賈薔。
他竟又暈了過去!
“還來?!有完沒完!”
賈薔當場就想罵人,可又不敢躲開,將忙伸手將曹操扶住,緩緩放到地上。
“叔爺,蓉哥兒又暈了!我瞧他是大喜過望,禁受不住!”
賈薔裝模作樣喊了幾聲,又搖了搖,曹操全無反應,他抬頭對賈政說道。
聽他說的不倫不類,
死了爹難道是大喜? 賈政怒瞪一眼,然後跌足而歎:“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已然方寸大亂。
好在之前賈璉派人去請的大夫終於來了,腰間挎著一個小藥箱,低著頭走進來,尤氏、秦氏等女眷都先行回避。
這位大夫姓張,賈蓉溺水那次也是請他來診治的,主要原因不是他醫術精湛,而是居住在寧榮街附近,比較方便。
榮國府因有賈母這位國公誥命在,經常請太醫入府診治,然後年節時送禮,充作一整年的診金。但也不可能什麽病都尋太醫,小病和急病大多還是請市面上的大夫看診。
靈堂中,眾人屏息凝神,不敢干擾大夫診治。
張大夫伸手按在曹操手腕處,閉目感受一會兒,又撥開曹操眼皮和嘴巴瞧瞧,反覆診斷,心裡越發疑惑——這位小爺氣息平穩,脈搏強健,並無異常,怎麽昏迷不醒?難道有什麽暗疾?
不便直說診斷不出病因,那等於砸自家招牌,又被眾人不斷催問,別無他法,他斟酌說道:“諸位勿憂,蓉大爺雖有小恙,並無大礙。”
“到底怎麽回事?為何動不動就暈倒?”賈政急道。賈家好不容易有個知道上進的子弟,可不能失去!
“前晚蓉大爺差點溺亡,身子本就虛弱,神魂受到驚嚇,短短一日,遠未修養過來。又聞父喪,悲傷過度也是人之常情,暈倒很正常。聽說剛才聖上降下恩旨,這般乍驚乍悲乍喜,年輕人哪裡承受得住!”
結合所知消息,張大夫勾勒出合理“病因”,接著說道:“貴府若有開竅安神的至寶丹、溫補氣血的人參養榮丸、補養心神的天王補心丹,或其它疏氣安神的丸藥,不妨給他吃幾劑,再修養一段時間,當可恢復。”
賈政稍稍放心,卻又開始犯愁。
停靈頭三天只是族人親戚上門,都是自家人,賈蓉即便不在也無妨。但是三日後外客前來吊問,不乏皇親國戚、文武重臣,身份何其尊貴,賈蓉若不在場回禮,豈不失禮人前?
曹操剛才的良好表現,讓賈政不知不覺認定,他乃是族中難得一見的俊傑,萬不能讓他損傷身體!
張大夫去後,賈政對尤氏道:“珍哥兒媳婦,我看這兩日就先讓蓉哥兒在內宅休息,自家人無需見外,讓薔哥兒在此守靈回禮便可。外客來時,蓉哥兒若可支撐,再出來待客不遲。”
夫死從子,尤氏雖然對賈蓉不滿,但若賈蓉死了,她的處境只會更糟。
雖也懷疑作假裝暈,但她還是點頭同意:“叔父所言極是,就這樣辦吧。”
於是讓余祿派人找來竹椅敞轎, 眾人合力把曹操扶坐上去,抬回東跨院。
秦可卿目光眷戀,魂不守舍,很想跟上去親自照顧。
尤氏也是女人,十分敏感,很快注意到兒媳的異狀。
本不想理會,但轉念一想,若婆媳相處好了,有兒媳在枕邊吹風,賈蓉當不會對自己過於苛刻。
她對秦可卿道:“此處有我看顧,你且去照顧蓉兒吧。”
秦可卿大喜,只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不便表露出來。於是急忙將喜意壓製住,悲聲說道:“公公不幸身死,兒媳自當守靈盡孝,豈有擅離之理?”
尤氏聽了,心中煩躁。這哪裡是要盡孝?分明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想在眾人面前表現她的高風亮節!這等心思作派,簡直和賈蓉一摸一樣,兩人還真是天生一對!
她皺眉道:“你若不願……”
秦可卿不過客氣而已,見尤氏皺眉,便知接下來不是好話,待她說出口後悔也晚了,連忙搶著點頭應道:“兒媳願意!我這就去!”
屈膝一福,不等尤氏答應,秦可卿就帶著兩個丫鬟,頭也不回的去了,走的比跑的還快!
族中子弟已經拜祭完,賈政讓賈璉組織眾人去側殿內歇息,好吃好喝招待,靈堂又變得空蕩蕩的。
賈薔鬱悶的跪在靈床旁,膝蓋發痛發麻。尤氏就在旁邊看著,親戚又不斷進來吊問,他也不敢換成舒服的坐姿,心裡好不委屈。
在場眾人中,屬他最清楚不過,賈蓉哪兒有半分毛病?純粹是偷懶!可憐自己不過借居寧府,倒比做兒子的還要遭罪,真是沒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