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狗賊！又冒充官兵來詐城！】

　【說明:以後提到曹操即稱賈蓉。實話說，換來換去，我自己也覺別扭，也常搞混。】

　張文則攜帶火炮而至，讓徐聖喜出望外，當晚的宴會上毫不遮掩重用之意，看得旁人十分豔羨。第二天便任命他為炮隊隊長，負責籌建炮隊，並配合即將到來的大戰。

　其他備戰事宜也在同步推進，徐聖滿懷信心等待官軍前來送死。

　另一邊，巡撫陸宗德率軍行經嘉祥境內，隨處可見被破家滅門的大戶人家，到處都是殘破凋敝景象。

　原來賈蓉離開之後，緊接著右軍都督侯五率軍趕到，得知本地有名的幾個狗大戶都被賈蓉搶了，還收斂了許多青壯，不由勃然大怒，分明是在自己飯碗裡搶食吃啊！

　奈何這時尋不到其人，便將怒火肆意發泄在百姓身上。不問善惡，有錢有糧便搶，而後裹挾入夥。

　等收到官軍將至的消息，侯五自知不敵，匆匆避退。

　目睹百姓慘狀，陸宗德心下淒然，妖人作惡太甚，塗炭生民，不殺不足以平民憤，於是嚴令誅殺，又命總兵楊克敵加速進軍，銜尾追擊，不可放過這群劊子手。

　接令之後，楊克敵所部進軍甚速，但是侯五乃是當地人，早溜的沒影兒了。立功心切的士卒沿路遇到青壯，便肆意指稱為賊人哨馬，通通斬殺，割下人頭記功。

　預計趕到巨野時天色已晚，楊克敵為了省事，便命擔任裨將的幼弟楊克虜前去巨野傳令，讓地方上準備大軍的食宿供應。

　……

　盛夏的午後，陽光耀目，格外灼人，不管是貴族還是普通百姓，大多都要午休一陣。但是形勢逼人，聖軍士卒為了完成備戰，根本沒有時間休息，緊張忙碌。

　城頭上的士卒，已經全部換了原先城卒的衣服，站崗的站崗，巡邏的巡邏，演得有模有樣。不知情的外人見了，絕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守城的竟是一夥反賊。

　忽然，幾匹健馬奔至城門前，來人正是楊克虜，他身後背負令旗，汗流浹背，滿頭大汗。勒住馬後，仰頭高叫道:“開門！傳楊總兵軍令！”

　城頭上的士卒早已發現他們的到來，聽了這話默然不語。已經得了徐聖詳細吩咐的守將匆匆趕至，從城垛之間探頭，而後指著楊克虜啐了一口濃痰，破口大罵道:“狗賊！又冒充官兵來詐城，到底有完沒完?快快滾罷！老子還著急回家睡你娘呢！”

　楊克虜渾身疲累，正想著進城之後喝口茶，歇一歇，沒想到竟挨了罵，頓時一愣。

　很快他反應過來，舉起令旗大怒道:“睜開你狗眼看看！誰是賊人！這是楊總兵的令旗！陸巡撫大人親率數萬大軍趕來，楊總兵便是先鋒！特命本將前來告知爾等，速速準備食宿！還不開門接令！”

　這幾句話吼完，楊克虜有些心慌氣短，天氣實在太熱了。

　未成想城頭的守將仍是不信，叉著腰哈哈大笑:“臭小子，你要是官軍，我還是楊總兵他老子呢！伱快回去傳個話，叫他來時給他親爹打壺好酒，帶上幾個好菜。這裡這麽多叔伯大爺，少了可不夠吃！”

　城頭上的士卒哄然大笑。

　“你！你找死！”

　楊克虜幾乎氣暈過去，他和楊克敵乃是親兄弟，守將的話不就等於要做他爹麽！盛怒之下，當即收起令旗，以迅雷之勢取出弓箭，便毫不猶豫地朝城頭守將射去！

　豈料守將早有防備，

見他剛有取弓的動作便往身側的城垛子後面躲了。楊克敵也因汗水迷糊了眼睛，有些射偏，箭矢從守將頭上飛了過去。 摸了摸腦袋，確定自己安然無恙，守將登時興奮大叫:“兄弟們！看到沒有！這家夥就是反賊，他敢射我！給老子乾死他！”

　士卒們急忙張弓搭箭，但動作很不熟練，準頭也不足，箭矢都落在楊克虜四周。

　盡管如此，他也嚇出一身冷汗，拔馬便走。待到了安全距離，方才回頭大喝:“你們等著，不砍了你們的狗頭下酒，老子跟你們姓！”

　城頭守將伸了伸頭，拍著自己脖子，囂張大笑:“來來來！現在就給你砍！有種就來啊！哈哈哈！”

　其他士卒也肆意嘲笑謾罵，汙言穢語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楊克虜年輕氣盛，這輩子還沒受過這等羞辱，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指著城頭恨恨罵道:“且容你們囂張！等楊總兵來了，看你們如何收場！”

　罵完舉鞭抽打坐騎，率領幾個隨從飛奔而去，比來時還快上三分。

　一路馬不停蹄了狂奔兩個時辰，馬都快累死了，終於撞見自家隊伍。

　楊克虜怒氣衝衝去見了自家兄長，將此行遭遇添油加醋說了，最後發狠道:“旁的就算了，敢羞辱父親，必須給他們些刻骨銘心的教訓！”

　楊克敵甚為意外，按說巨野乃妖人老巢，勢力最盛，城內必然人心惶惶，不是應該盼望官兵如盼甘霖嗎?怎麽如此無禮?實在不合情理。

　“你且收收怒氣，將原委細細講說，不得遺漏！”

　楊克虜無法，隻得從頭開始，如實講述。

　聽完之後，楊克敵頷首道:“那人必是懷疑你是反賊，想要詐城，故而大加羞辱。陸巡撫便在後面，不宜多生是非，下去罷，此事不許再提！”

　雖然如此吩咐自家兄弟，但楊克敵內心未嘗不惱怒，這個場子必須討回來！於是命部隊加速行軍，今晚就要看看，到底是何人敢作他老子！

　徐聖造反後始終未曾攻擊城池，楊克敵一時也沒想到，短短兩天時間，巨野已經換了主人。

　……

　巨野城中，徐聖聽說官兵前來傳令又被罵了回去，知道該來的就要來了。不久探子傳訊回來，官軍正在加速趕路，看樣子今晚就能抵達城下。

　徐聖站在城頭凝望來路，面上浮現一抹淡淡的憂思。如今十余萬人的希望甚至性命全寄托在他身上，無日不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畢竟，這是條不能回頭的路。

　但是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什麽信奉老母便可刀槍不入，紙人紙馬足抵千軍，全都是騙人的。戰陣之上，生或死，成或敗，只能用刀劍說話。

　夕陽西落，染紅大片天空。

　視野所及，終於出現一支隊伍，緩緩向著城池進發，愈發顯得浩蕩。

　徐聖遙遙觀之，他們行伍齊整，頗具軍威，絕非那些懶散無紀的衛所兵可比，而自己剛剛招攬的士卒更絕非對手，心下不由悚然。

　不過他相信，聖軍的戰鬥意志絕對比官軍高出許多。何況自己不但佔據地利，且“敵明我暗”，再加上數量優勢，這回就算不能讓他們全軍盡沒，也得讓他們損失慘重！

　大軍行至城頭火炮射程之外便停下了，這是楊克敵的自然反應，並非對城中守軍的身份產生了懷疑。他再次命人前去傳令，讓巨野知縣出城相見。

　剛受過辱的楊克虜立刻毛遂自薦，此刻他無比想要看對方低聲下氣向自己討饒。

　楊克敵知他心意，便也沒有駁回，隻囑咐他勿要得理不饒人。實則他也想知道，那個敢做自己老子的守將，是否會當場嚇死！

　“城上的人聽著！楊總兵親至！還不開門！”

　楊克敵大搖大擺驅馬奔至城下，仰頭便叫，充滿得意。

　他似乎已經看到對方嚇得屁滾尿流，面無人色的慘狀。

　然而很快他便失望了，城頭守將又探出頭來，竟然依舊囂張:“狗賊！當老子和你一樣蠢呢，趁著天黑你就敢來冒充官軍！對了，酒菜帶來沒有?你爹等著吃呢！”

　就這不要命的舉動，讓楊克虜有些懷疑這守將腦子有問題。他再次喝道:“是不是楊總兵，知縣自然認識，讓他來見！”

　“放肆！本官就在此！若要證明你等是官軍，就讓楊總兵親自過來，讓本官一觀！”

　這時城頭出現一人，身穿七品官服，正是巨野知縣劉哲懷。

　而他背後正有一柄尖刀頂著後腰，嚇得他渾身打戰，額頭全是冷汗。

　他不清楚反賊為何要自己出面得罪楊克敵，反正肯定不是好事，但對方以性命相威脅，再不好也只能照辦了。

　劉哲懷一出現，反倒令楊克虜更加惱怒，本以為守將是個渾人，這才夾雜不清，出言無狀。可現在看來，禍根竟在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知縣身上！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啊！

　知道多說無益，楊克虜便要撤回。

　這時劉哲懷突然大叫:“反賊！你當這是哪裡?想來便來，想走便走嗎！把他給我射下來，以振軍威！”

　城頭士卒拉弓便射，這回似乎換了批箭法好的弓手，很快幾支箭射中了楊克虜。

　“你們找死！”

　楊克虜吃痛，瞠目怒罵，但是不敢再停留，當即回返，身後還不斷有箭矢破風襲來，紛紛射中後背。

　待他逃回軍營，已然氣息奄奄。

　“大哥，為我報仇！”楊克虜咬牙說完，便閉目而死，渾身衣甲全被鮮血浸染。

　“四弟！”

　幼弟之死徹底激怒了楊克敵，守將先前的語出不屑只是讓他有所不滿，可是現在竟敢當著自己的面射殺自己的親兄弟，五髒六腑都被仇恨燒灼！

　就連巡撫對自己都客客氣氣，小小知縣，安敢如此放肆狂悖！

　楊克敵伸手將弟弟的暴睜的雙目合上，當即命令道:“擊鼓！全軍準備，今夜破城！”

　幾個屬下大驚失色，爭相勸說:“大人息怒！咱們是來剿滅反賊的，豈能反賊未滅，先攻打朝廷治下城池?此事若傳入朝堂，罪過非輕啊！不如就像濟寧那般，等巡撫來了，誤會自然消除！”

　“哼！”楊克敵冷笑道:“區區知縣，敢如此無禮，多半是在朝中有靠山。此時不殺之，吾弟血仇，再難得報！休要再說，速去傳令！”

　他未說明的是，自己親弟弟被殺，若是這也無動於衷的話，今後自己在軍中的威望必然大損！只要將來掃滅反賊，就是大功一件，些許小錯，縱然文官想要查辦，陛下也不會計較。

　有這番思量在，楊克敵攻城之意更堅。

　他們遠道而來，攜帶的攻城器械只有雲梯，且數量有限。想要正面攻上城頭，難度大損失也大。

　楊克敵卻不認為不夠，營中不乏火銃和大炮，只要炮銃齊發，城頭那些沒見識的士卒必然一哄而散。那時派出精銳攀附上城，從裡面打開城門，並非不可能。

　楊克敵遂命炮營安排火炮位置，調整射擊角度，又選拔的精銳士卒，準備雲梯。

　即便盛怒之下，他也沒有忘記師出有名的重要性。為了給自己攻城找更多借口，於是又派了一隊士卒前去要求知縣開門相見。

　果如所料，說完來意之後，城頭並未如先前那般回復，而是直接射箭，宛若大雨飄落。這隊士卒紛紛逃散，仍有不少人被射成了刺蝟，頹然墜地。

　城頭響起歡呼聲音，震動雲霄，而城下一片死寂。

　官軍士卒完全沒有想到， 巨野城的守軍竟然真敢殺人，殺的可都是官軍啊！是他們的同袍！

　這種荒誕之事，他們從沒遇見過，親眼看著同袍被射殺，他們也被激怒了。

　“攻城！攻城！攻城……”

　怒聲如潮，激蕩天地。

　楊克敵很滿意他們的表現，這才是自己的兵！

　“豎子欺人太甚！吾必殺之！”這一刻，他的殺心瘋狂滋長，甚至有屠城的衝動。

　“開炮！給我狠狠打！”怒氣填膺，不管是否準備妥當了，楊克敵當即發出命令。

　“轟——”

　隨著第一炮打響，轟鳴聲不絕於耳，越來越多炮彈射了出去，鐵彈撞擊到城牆上，砸落磚石碎塊。

　城頭士卒大為震恐，亂成一團，紛紛逃散，各自奔散逃命，傷者倒地不起，痛苦的嚎叫聲傳出老遠。轉眼上面就不見半個人影了，不知躲到了哪裡。

　楊克敵用千裡鏡看了個清楚，冷冷大笑:“如此不堪用的廢物，還敢在本官面前狂吠！傳令下去，登城！”

　楊克敵此時怒火攻心，隻想為弟報仇，血洗此辱，全不管會有何後果。

　精銳士卒合力肩扛雲梯衝向城邊，很快就將雲梯靠上城牆，留下兩個人在下面加固雲梯，其余則咬著刀向上攀援。

　等他們站在城頭時，大喜過望——城上竟然無人，全都走了！

　他們迫不及待往下衝去，要給同袍打開城門！

　今晚，將是一場難得的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