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藤原河再次帶著人到了薛國公府。
面色蒼白,腳步虛浮的長孫順德和藤原河閉門詳談了一個多時辰,藤原河才帶著人離開。
回到四方館的藤原河第一時間便去見了藤原秀。
戴著面具的藤原秀給坐在對面的藤原河倒了一杯熱茶,問道:
“如何?”
“長孫順德答應增加一倍的生鐵和糧食,不過遣唐使的事情沒答應,他說如今的大唐皇帝寵幸三原縣公,而三原縣公對咱們倭國成見很深!”藤原河輕聲說道。
“三原縣公……”藤原秀輕歎一聲。
“按照咱們探查的消息來看,大唐的君臣其實對咱們倭國沒什麽敵意,只是這三原縣公不知為何,對咱們成見很深!”藤原河接著說道。
“還記得當年唐國水師在海上殺害咱們使團的事情嗎?咱們整整四百余人葬身大海,康田、明池家所有優秀的工匠全部屍骨無存,要不是家裡的護衛以身相護,我也逃不了被火海吞噬的命運!
咱們花費了無數心血和財富,才讓這四百人把大唐的技藝學到手,卻又被人把這一切都埋葬在海裡!
大唐的君臣向來看不起咱們倭國,應該不會如處心積慮的針對咱們,之所以會在海上動手,應該也是這位三原縣公的手筆!
這位三原縣公如今才二十歲的年紀,有他在一日,大唐就不會允許咱們的人到大唐來學習各種先進的技藝!
天照大神既然讓我僥幸苟活了下來,就是讓我復仇的,把他送他去見天照大神,才能告慰咱們的勇士在天之靈!!
按照咱們查到的消息,三原縣公和趙國公府的關系並不算和睦,聽說三原縣公的家眷被刺殺,趙國公府還參與其中,你再帶人去找長孫順德,就說咱們需要幫助!”藤原秀輕聲說道。
“可是兄長,一旦你帶著人在長安殺了三原縣公,大唐皇帝不會放過你的!”藤原河遲疑著說道。
“你看看我這臉,我這身軀!全都拜這位三原縣公所賜!”
藤原秀揭開面具,露出猙獰的面容,嘶聲說道:
“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連明池看著我的目光裡都充滿了畏懼!只要能殺死他,縱是身死我亦心甘情願,這次隨我來的勇士都已經做好玉碎的準備!
還是按照咱們之前的計劃,等大唐上元節後大朝會結束,你就帶著人回去!
大唐人好內鬥,長孫家既然和三原縣公有仇,你上門去請他們幫忙,他們即使不會明著出面,也會暗中幫忙!我的勝算又多了幾分!”
“一切聽兄長安排!”藤原河點點頭。
王寧自然知道本應葬身渤海的藤原秀已經暗中準備刺殺他,他正在迎娶自己的第五位夫人。
王鐵柱和楊氏經過這麽些年,早已不複當初王寧帶著兩個丫鬟都被王鐵柱抽一頓的心態了,兒孫滿堂是每個父母最大的期望。
雖然對王寧娶這麽女子進門頗有微詞,但也只是對王寧,對獨孤曼玉等一眾兒媳婦,王鐵柱和楊氏卻是非常滿意的。
因為是娶妾,顏師古一再要求一切從簡,酒宴辦得很低調,只是請了程、牛、秦、劉等幾家親近的人過來一起熱鬧熱鬧。
王鐵柱和王安在家裡招呼客人,王寧則一大早就帶著人去了顏家。
雖然不合規矩,但王寧依然堅持,到了顏家後,顏師古雖然表面上有些不悅,但其實心裡頗為高興!
和娶妻一樣,王寧過五關斬六將才把顏如玉從顏家接出來,到了崇義坊,也沒有走側門,而是直接從大門進的王家。
當然後續的如拜祭祖宗的流程就沒有了,
這是獨孤曼玉這個正妻才有的待遇,王寧再喜歡顏如玉也不可能這麽做。就算如此,坐在新房裡的顏如玉仍然感動得淚流滿面,青竹一邊小心的給她擦去臉上的淚水,一邊笑著說道:
“大娘子,公爺如此待您,您該高興才是,在家裡的時候就已經哭了一通,要是再繼續哭,您這眼睛就要腫了,眼睛腫了可就不好看了!
快別哭了,我用冰塊給您敷敷!”
“真的腫了啊?快拿鏡子給我看看!”顏如玉急聲說道。
“放心,就是腫了公爺也喜歡!”青竹打趣道。
“瞎說什麽呢!”顏如玉破涕為笑,伸手輕輕打了青竹一巴掌。
陪著程咬金等叔伯喝了不少,又被程處默、尉遲寶琳一群人灌了一通,本欲裝醉的王寧直接被灌倒在桌子,然後被人送到了新房。
顏如玉和青竹一通忙活,給王寧灌了些醒酒湯,又給他擦了臉,這才把王寧扶上床休息。
好在王寧即使醉了也還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時辰就再次醒來,見屋子裡的大紅蠟燭還亮著,偏過頭,就看到穿著一身嫁衣的顏如玉坐在床頭打著瞌睡。
身上、頭上的首飾已經全部卸去,臉上的妝也已經洗乾淨,不施粉黛的臉在橘紅色的燭光下美豔不可方物,鼻梁上架的眼鏡更是多了幾分知性。
從床上爬起來,頭還有些暈,輕輕晃了晃頭,湊到顏如玉邊上,看著顏如玉精致的面容,便湊過去親了一口!
“啊!”
被親了一口的顏如玉陡然驚醒,看著身邊坐著的王寧,心如小鹿亂撞一般,輕聲說道:
“師兄你醒了!”
“如玉你還叫師兄啊!困了怎麽不上床來睡?青竹呢?”王寧笑著問道。
“我讓青竹先去睡了,怕夫、夫君您醒來想喝水……”顏如玉輕聲說道。
“如玉你這麽一說,我還真有些渴了,現在什麽時辰了?”王寧點點頭,問道。
“快亥時了!我去給夫君倒水!”顏如玉連忙起身去給王寧倒水。
王寧喝了一杯水,看著面前有些局促的顏如玉,笑著說道:
“怎麽感覺成親了反倒生分了?”
顏如玉紅著臉搖搖頭,輕聲說道:
“妾身一時有些不習慣……”
“時候不早了,咱們還是早些歇息吧!”王寧點點頭,伸手拉著顏如玉的手,輕聲說道。
新房裡很快便一屋春色!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王寧就被顏如玉叫醒,迷迷糊糊的眼睛也沒睜開,王寧把顏如玉又拉進被窩裡,含糊不清的說道:
“再睡會……”
“夫君,還要去給獨孤姐姐敬茶呢!”顏如玉低聲說道。
“咱們家沒有那些規矩,睡覺……”王寧抱緊顏如玉,低聲說道。
這一睡就睡到了中午,第一次以王寧夫人的身份坐在王家的餐桌上,顏如玉臉都不敢抬,生怕被獨孤曼玉他們笑話!
“妹妹不用不好意思,夫君喜歡睡懶覺,特別是冬日,基本上都是中午才起!咱們家規矩少,妹妹很快就會習慣的!
妹妹身邊如今只有青竹服侍,等下我讓人把丫鬟召集起來,妹妹自己選幾個!”獨孤曼玉笑著說道。
“多謝姐姐!”顏如玉點點頭。
“一家人不用那麽客氣!”
顏如玉和獨孤曼玉也算相熟,而且獨孤曼玉做事一向周到,王寧也不用擔心顏如玉不習慣,吃過飯後就去了前院客廳。
馬上就是新年,各地的掌櫃都回來了,王寧的掌櫃一部分是獨孤曼玉從獨孤家帶著來的,還有一部分是從程家過來的,忠誠不用擔心。
平時家裡的事都是獨孤曼玉在打理,但年底了,王寧這個家主必須要見一見他們,該賞該罰都需要他這個家主發話。
而且因為明年很可能就要到蘇州去,和軍方一群大佬也商量得差不多了,家裡商號也需要往蘇州一帶增加人手,先去探探路。
這一談就是兩天,第二天送走最後一個大掌櫃後,王寧癱坐在椅子上,過了片刻,瞿峰從外面進來,從懷裡取出一封書信遞給王寧,輕聲說道:
“公爺,剛剛有人送來的,說是受席娘子所托,要公爺親啟!”
王寧點點頭,拆開信封,抽出裡面的信紙,卻見信紙上只寫著短短的一行字:恐有人欲刺君!
拿著信紙,王寧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沉,席秋兒如今有求於自己,應該不會給自己假消息,這消息應該是真的,只是到底是誰要殺自己?
別以為平康坊那些秦樓楚館真的只是煙花之地,他們還順帶著打探消息,而這樣的地方,打探消息本身就要容易些。
除了賺錢,打探消息才是背後之人最看中的地方,而那些個日進鬥金的青樓背後站著的無一不是長安的權貴,不然真以為長安的權貴都是遵紀守法之輩,看著那些個聚寶盆不動心?
而席秋兒只是告訴王寧可能有人要刺殺他,卻沒告訴他是誰,說明席秋兒也不知道是誰!
長孫家應該不會,因為不止王寧要給長孫皇后臉面,長孫無忌也要給李世民臉面,就是要對王寧動手也要過些日子再說。
其他人王寧還真想不到,世家大族如今恨不得把尾巴都夾起來,連朝堂上在傳李世民欲讓人重新修訂氏族志都不見世家大族的人出來反對,可見世家大族如今有多畏懼李世民。
對自己的小命,王寧一向看得重,好不容易才多活了一輩子,王寧可不想英年早逝,雖然不知道是誰,席秋兒送來的消息也有待考證!
但防著點總是沒錯的,說不定還能將計就計,看看是誰想殺自己!
把石林和老雷都叫來,和他們說了這件事後,便讓老雷再帶一隊人暗中跟著。
王寧和一眾護衛也全部穿上軟甲,短弩手榴彈也安排上!
時間一晃而過,熱鬧的上元節過後,文武百官的假期也正式結束,朝廷各部開始恢復運轉,王寧睡懶覺的好日子也再次到了盡頭,開始了每日早起上朝的日子。
大唐的第一次大朝會,除了大唐的文武百官,還有周邊各國的使節也到太極殿拜見李世民,吐蕃、薛延陀、回紇、室韋、靺鞨、高句麗、百濟、新羅、倭國、林邑等國使節足足有上百人。
除了送上國書,還有進貢的禮物,奇珍異寶、戰馬、美人,顯然都是精心準備的,而被這些使節尊為天可汗的李世民滿面紅光,夜梟般的笑聲在太極殿中回響,完全沉浸在萬國來朝的巨大喜悅中。
上元節過後,王寧依然沒有遭遇刺殺,石林等一眾親衛都有些杯弓蛇影了。
這段時間,王寧也派了不少人手去查探這件事,卻沒查到任何線索。
轉眼間便到了高陽公主與長孫衝成親的日子, 高陽公主雖然不是長孫皇后所生,但自小便在長孫皇后身邊長大,深得李世民和長孫皇后寵愛。
而且嫁的還是長孫皇后的親侄子,李世民可一點都不小氣,排場比之前李淵的那些女兒可是大多了!
李世民都弄這麽大排場了,長孫無忌更是不能小氣了,以他的權勢,又是嫡長子成親,想辦得簡單些也不可能。
一月二十這天,整個長安的百姓才真正見識了一番何為奢華!
趙國公府門口的流水席一直擺到了牌坊門口,不管是你什麽人,只要說一句恭賀長孫郎君新婚大喜,便能坐下來飽餐一頓,連穿著破爛衣裳的乞丐都能喝上一大碗熱騰騰的肉湯!
王寧也收到了長孫府管家送來的請柬,不過他沒去,而是讓獨孤曼玉去了一趟,他自己被李世民叫到了皇宮,陪著李世民喝酒。
從晌午時分一直喝到申時,王寧才醉醺醺的出了皇宮,鑽進馬車,在石林和一眾護衛的簇擁下往家裡趕去。
朱雀門到崇義坊僅僅隔著興道坊和開化坊,很快就過了興道坊。
就在馬車從朱雀大街轉入興道坊和開化坊中間的大街上時,街道兩邊突然響起一聲聲箭矢的尖嘯聲!
“篤!篤!篤……”
呼嘯而來的箭矢瞬間把王寧乘坐的馬車扎成了一個巨大的刺蝟!拉車的馬更是哀嚎一聲就倒地不起。
不用人指揮,一眾護衛便摘下馬鞍掛著的圓盾護在馬車周圍,短弩的鉉也拉滿!
兩邊的圍牆上,一個個身穿黑衣的矮小身影已經握著橫刀蜂擁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