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六,宜出行
早上朝陽剛剛升起,長安城東春明門外已是車馬喧囂。
車隊排了三裡多,馬車足足有幾十輛。
騎著馬的王寧帶著護衛走在最前面,在他身邊,李承乾、程處默、尉遲寶琳、牛見虎、秦懷玉等人也策馬相隨。
其中李承乾不止代表他自己,還以太子的身份代表李世民來送他,後面還跟著儀仗,算是為王寧壯行!
一直送出十裡,隊伍才緩緩停了下來。
李承乾帶來的人手腳麻利的在邊上的亭子裡放上酒菜。
喝過送別的酒後,程處默裝模作樣的從河邊摘下一截柳枝遞給王寧,笑著說道:
“今日某也裝一回文人,一路珍重!”
王寧苦笑不得,直接伸手熊抱了一下程處默,笑著說道:
“珍重!”
然後又抱了抱李承乾等人,走到獨孤曼玉的馬車邊上,和獨孤曼玉輕聲道別後,爬上坐騎,朝著送別的人群拱拱手,大聲說道:
“諸君珍重,等某回來再聚!”
“一路珍重!”
眾人拱手相送。
隊伍再次緩緩啟動。
整個隊伍六百余人,除了王寧的三百親衛,就是從格物研究院抽調的三百多匠人,年紀大的乘車,年輕力壯的騎馬,自帶糧草輜重,不夠的在路上補充,以最快的速度往蘇州趕。
三天前,薛禮已經帶著王寧從程家、段家等各家借來的五百精銳先行往蘇州趕去,後續還有李世民從禁軍抽調的一千人也會趕到蘇州,由房遺愛帶隊。
這一千五百人,就將是王寧組建大唐皇家海軍的班底。
這一路往東走,時不時便會遇上瓢潑大雨,隊伍往往一停下來就是半天甚至一整天,趕路的速度根本快不起來。
足足走了一個半月才進入蘇州地界,這一路別說武順和公輸三娘,就是王寧都有些吃不消了,
加上又是大雨天,隊伍就在距離蘇州不到二十裡的吳縣停了下來。
王寧還在長安的時候就派人詳細探查過整個蘇州,吳縣緊鄰蘇州,是蘇州第二大縣,蘇州的大半士族都居住在這裡和蘇州。
進了縣城後,就發現這裡雖然只是一個縣,但比起關中的很多州治所在都要繁榮。
此時雖然還下著大雨,街面上行人卻不少。
王寧一行人足足六百余人,吳縣官驛根本住不下,就是一家客棧也很難住下,王寧便讓老劉的二弟子錢春來帶著匠人去住一家客棧。
他帶著剩下的人找了一家叫東來的客棧。
三百多人住店,再加上人吃馬嚼的,這可是難得的大生意,東來客棧的老板親自帶著人招呼,在看到王寧的親衛的時候更是一點都不敢怠慢,這一看就是從長安來的權貴子弟。
不管是身材樣貌,還是穿著說話都不是本地人,客棧老板去過長安一次,對長安人的口音印象深刻。
在路上這麽長時間,也就是偶爾經過大城的時候會住客棧,能好好吃一頓,大多數時候都是在野外扎營,吃的都是按照軍中的飯食來做的,在家裡吃慣了,一時間還有些吃不下。
親衛們把客棧的大堂擠得滿滿當當,王寧沒有和他們一起,而是和公輸三娘和武順在自己的房間裡單獨吃,飯桌上還坐著直尺和武順的丫鬟冬兒。
冬兒是武順進門才跟著武順的,是李二牛的外甥女,王寧封侯後就進了王家,跟著武順也不是很拘束。
直尺則是和公輸三娘一樣,一心隻撲在機關土木上,對這些瑣事不怎麽懂,王寧和公輸三娘讓她做什麽就什麽。
“夫君,這裡的飯菜要淡很多,
您也吃得慣啊?”一臉倦容的武順吃了幾口就沒了胃口,放下飯碗幫王寧夾菜。“吃得慣!你也再吃點!”王寧點點頭。
“吃不下了,夫君您多吃些!”武順搖搖頭。
“夫君,咱們明天就能到了吧?”公輸三娘輕聲問道。
“嗯,這裡距離蘇州只有二十裡,明日一早就走,不下雨的話晌午就能到!”
“之前夫君說過造船工坊要建在長江口,距離蘇州遠嗎?”
“嗯,有點遠,從常熟過去吧,具體的位置還沒有選好,造船工坊選址不能馬虎,等安定下來之後再詳細勘察,你先在家裡歇歇,現在連水泥工坊、冶鐵工坊都還沒建,各地的木料也還沒有運來,急不來的!”王寧笑著安慰道。
“嗯!”
吃過飯後,王寧就讓兩個小丫鬟去了隔壁,三百多人把客棧擠得滿滿當當,他們五個人佔了兩間房,他又不準備禍害兩個小丫頭,當然只能讓兩個小丫頭去隔壁。
他就委屈一下,和公輸三娘和武順擠擠。
武順對王寧向來千依百順,王寧說什麽就是什麽,公輸三娘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洗過澡後就把自己捂被子裡。
然後被王寧和武順一頓調戲。
客棧裡住著那麽多親衛,王寧可沒興致讓親衛們聽床,安安分分的抱著兩人睡了一晚。
在客棧裡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會來叫王寧起床,第二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昨日還是傾盆大雨,今日卻是豔陽高照,都這時候了,倒是不急著出發了,乾脆吃完早飯才啟程!
第二天傍晚便看到了還被當地人習慣稱呼為姑蘇城的蘇州城。
不同於長安城的巍峨,蘇州城即使是城牆,看上去也多了一絲秀美和精致。
王寧只是看了兩眼就把目光移到了城門口。
一排排穿著淺緋、青綠官服的官員正恭恭敬敬的站在城門口迎接。
而迎接的人自然是王寧這個新上任的刺史。
等王寧騎著馬距離他們還有二三十步距離的時候,一群官員這才紛紛上前,躬身行禮:
“拜見大都督!”
沒人會不長眼的叫王刺史。
王寧從馬上下來,笑著拱拱手:
“見過諸位同僚!有勞諸位在此相候,某在此謝過!”
“不敢,不敢!”
一眾蘇州官吏連稱不敢。
王寧便笑著說道:
“某初來乍到,雖然在長安時也曾聽過諸位同僚的姓名,見到真人了卻對不上號,初次見面,便先做個自我自我介紹吧!
某給諸位打個樣,某姓王單名一個寧字,三原縣人!”
“下官陸全,吳縣人,忝為蘇州別駕!”穿著淺緋色官袍的陸全心中跳了跳,躬身說道。
“下官朱集,吳縣人,忝為蘇州長史!”
“下官顧立,蘇州人,忝為蘇州縣令!”
一個個官員依次上前做自我介紹。
王寧便把自己人和名單上的人都一一對上號。
等所有人都自我介紹完後,王寧便笑著說道:
“今日也算是相識了,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就散了吧,有什麽事等明日某正式上任了再說!”
“大都督這一路舟車勞頓,下官等人本不該叨擾大都督,但為大都督接風洗塵本是下官和諸位同僚分內之事。
下官和諸位同僚在城中酒樓裡備下了薄酒,還請大都督賞臉,下官等人專門為大都督準備了姑蘇美酒,剛好可以為大都督解解乏!”
“陸別駕都這麽說了,某要是再推辭反而不美,既然如此,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請!”
“大都督請!”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進了蘇州城。
王寧讓石林帶著自己的牌子護著武順、公輸三娘還有親衛、匠人全去驛館歇息,他隻帶著二十親衛前去赴宴。
陸全等人給他接風洗塵的酒樓名叫張記酒樓,足足有五層高,就是比平康坊最豪華的酒樓也毫不遜色。
到了酒樓後又是一番客套才入了座,王寧當仁不讓的坐在上首,然後依次是陸全、朱集、顧立和蘇州各縣的縣令。
主簿等官員另外坐了一桌。
然後便開始上菜,王寧看著這些人端上來的一盤盤菜,看著眾人的目光就有些奇怪了。
給自己端一盤一隻足有小孩子手臂大小的蝦上來也就算了,還把螃蟹、海參、大龍蝦往桌子上搬就有些給自己下馬威的意思了。
合著就覺得自己這個長安來的刺史沒見過這些海上的東西?
哪怕僅僅看在自己這個刺史的臉面上,怎麽著也應該端上來幾盤關中的菜式吧,自己這些年弄出來的菜式不比這桌子上的海參龍蝦好吃?
當然不是材料不好的問題,而是做法的問題,就這麽扔進鍋裡灑點鹽就端上來,糊弄誰呢?
不過王寧也想看看這些人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麽藥,拿起一只和臉差不多大的螃蟹,看樣子應該就是後世的大閘蟹。
說來一句:
“某還真是餓了……”
熟練的從後面撤掉尾巴,掰開蓋子,然後清理掉蟹腮,便有滋有味的吃了起來,別說雖然有點腥,但味道還不錯,一千多年後全是養殖的,根本不可能吃到這麽大的野生螃蟹。
見王寧吃的比他們還熟練,在坐的一眾官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也默默地吃了起來。
“大都督,下官敬你一杯!”陸全端起酒杯,笑著對王寧說道。
“哈哈,都來,一起!一起!”王寧端起酒杯笑著招呼道,這姑蘇的美酒就是這味道怪怪的米酒,這是真把自己當紈絝子弟糊弄了!
王寧這會兒也看出也許苗頭來了,這些人壓根就沒想過自己來蘇州是幹嘛來了,可能以為自己就是普通紈絝子弟,到蘇州來混資歷來了。
好歹這蘇州也是大唐的地盤,這些人都這麽不把長安放在眼裡?
還是故步自封太久了,覺得傳承自吳越的姑蘇才是真正的寶地,反而長安才是苦寒之地?
而其後這些人的做法更是讓王寧確認了自己的想法,只見陸全朝著外面招招手,不一會兒,幾個年輕貌美的少女就款款走了進來。
“大都督,這些都是下官精挑細選的,您看看有沒有合眼的,挑兩個伺候您!”陸全笑著說道。
“嗯,就這兩個吧!”王寧也不客氣,隨手指了兩個。
剩下的人便全都退了出去。
有兩個人服侍,王寧倒是不同自己動手,隻負責吃就行。
兩隻手上都是汙漬,他也沒對兩個少女動手動腳。
一頓飯吃了足足兩個時辰左右,一杯又一杯的米酒喝下去,雖然當時覺得酒勁不大,喝到後面酒勁上來了,頭還是有些暈。
吃飽喝足後,人都到了樓下,陸全笑著對王寧說道:
“大都督,這兩個丫頭服侍得還合您心意吧,您這剛來蘇州,身邊沒個人服侍也不行,不如就讓兩個小丫頭在您身邊服侍?”
“行,就讓她們留下吧!”王寧點點頭,正好武順和公輸三娘身邊只有一個丫鬟。
自己還打算讓人去雇兩個,如今倒是省事了。
“哪下官送大都督回驛站?”
“不用了,我帶了人來,自己回去就行!”王寧搖搖頭。
陸全等人也沒堅持,紛紛告辭離去。
王寧帶著人回到驛站,洗了把臉去去身上的酒氣,然後才來到驛站前的客廳。
熊林已經等在哪裡了,他和王寧前後腳一起出發,不過早在半個月之前就已經到達蘇州。
這次來蘇州,王寧特地找李世民請旨請調百騎司的人手到蘇州來,李世民便讓王寧自己去挑人。
和熊林打交道久了,王寧也沒選其他人,直接去找了熊林,又抽調了一百多人,再加上百騎司原先就不止在這一代的人手,完全夠用了。
“都自己人還客氣什麽,坐吧,都查得怎麽樣了?”王寧笑著擺擺手。
“公爺,都查清楚了,這蘇州別駕陸全已經在蘇州別駕的位置上整整坐了十余年。
平時倒也沒什麽劣跡,不過也沒有什麽突出的政績,因為身後的顧家在蘇州根深葉茂,所以雖然沒有升遷,但也穩穩的坐著別駕的位置!
還有蘇州長史、各縣的縣令也都是本地大族之人,他們餓得官聲大都比較差,因為此地比關中很多地方都要富庶許多,倒也沒鬧出過什麽打亂子!
不過卑職查到一些事情,不管是陸全還是朱集甚至下面的各縣縣令都非常排外,上任刺史之所以才上任兩年就自請調回了長安,可能也與他們有關!”
王寧點點頭,他已經發現了,不過這些把算盤打到他身上,多少有點不自量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