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滄寨。
滄江之水滔滔不絕。
鐵牛道人身著一件黑灰色寬松道袍,赤著一對腳丫子,悠閑地走在滄江邊上。
在他身後一個同樣打扮的中年男子同行。
男子喚作“鐵禾”,鐵禾也是鐵牛道人收養的義子,不過其人修行天賦不差,靠著義父資助外加自身努力,早在孫平來前就已然築基成功。
望著滾滾滄江水流過。
鐵牛道人心情大好,指著流過的滄江水,說道:“我笑方希無謀,滄虎少智!”
身後,
鐵禾道人出言問道:“義父何出此言?”
鐵牛道人撓了撓自己的大腳丫子,說道:“滄虎這人有個結丹哥哥,平日裡各種丹藥俱是不缺,可他呢?修行了這麽久,不過是與我相當,若是換成我來,早個七年八載此間便要多個鐵牛上人了!”
鐵禾道人應和道:“義父天資之盛,山越道少有。”
鐵牛道人笑了笑,接著說:“方希方丹師倒是才情不差,只是此人空有一身煉丹本事,內裡卻是膽小如鼠。滄江水患鬧得再凶,左右不過是瀾滄寨自家的事情。他個築基道人,我不與他言明深淺,他倒提不起膽子過來,當真無膽!”
鐵禾道人又誇道:“義父才情不亞於方丹師,只是涉獵不同,若論本事,義父煉器之能遠勝於方丹師的煉丹之術……”
邊說著,他話鋒一轉,笑道:“不過話說回來,如今山越道的丹藥愈發緊俏,方丹師先前那批丹藥居然被其他同道花了數十萬靈石買去……義父,您看是不是再去方家鋪子,尋些丹藥?”
鐵牛道人頷首,點頭說道:“姓方的是有點本事,也就膽子小點。不過這正好,膽子大了還留不在我這鐵牛寨!”
“等那頭莫須有的蛟龍妖退了,情況好些我再回寨子尋一尋方丹師。”
鐵禾在他身後一個勁點頭,誇著義父英明。
兩者都是築基境界,按理講並無大小之分,只是鐵禾打小被鐵牛道人收養,一路成長受過對方不少好處,故而行事一貫以鐵牛道人為尊。
兩人正說著。
天邊迎面便飛來一個淡青道袍的俊俏道人。
“鐵牛道友,鐵禾道友,你倆可讓我好找啊!”
來人赫然就是孫平。
他腳踏一朵白雲,身著一襲淡青道袍,雙手空無一物擺在身後。
白雲是件飛行靈器,喚作“雲木”,內裡就一根長條木頭,飛起來時會在周遭泛起雲霧扮作駕雲模樣。
雲木靈器是孫平幾年前閑暇時自己煉製的寶貝,對外宣稱是采買而來。
“方道友。”鐵牛道人爽朗一笑,“你來得巧呀!我與鐵禾,方才還在提起你的好!你是不知道那夥子老趴菜有多羨慕我鐵牛,都言說我鐵牛寨撿了個會下金蛋的寶貝!哈哈哈……”
會下金蛋的寶貝,說的自然就是孫平。
孫平定居鐵牛寨二十載,為鐵牛寨創造的利潤遠不止數十萬靈石可以描述。
光是直接的丹藥收益都要接近半百萬靈石,還有各種吸引散修入駐的隱性收益自不必多提。
孫平可不是拎不清的性子,他含蓄說道:“哪裡的話,若不是鐵牛道人這些年照拂,我如何能安穩築基?又如何平白得了行走的職銜?”
他摸了摸胸口的內甲,暗忖道:“鐵牛道友看來也是性情之輩,顯然不會在意我拿了他家金羊上人的寶貝!說不得還要謝我替他走過一遭,
我還是趕緊將金羊老頭的玉簡給他罷。” 思索間,他從儲物袋裡取出金羊上人的玉簡,鄭重地遞到鐵牛道人手中。
“鐵牛道友,此物你且瞧瞧。”
孫平沒有道明玉簡來歷,他清楚按照鐵牛道人的脾氣,對方應該能理解玉簡的價值。
金羊上人儲物袋裡其實還有其他幾枚玉簡,只是孫平粗略看了幾眼,便覺著興致乏乏,都是一些金羊生前繳來的粗淺功法,並無太大價值。
鐵牛道人凝神瞧了眼玉簡,臉上的表情逐漸從嬉笑變得越發凝重。
小半炷香後,
他衝著孫平正色道:“方道友,這玉簡你是從何而來?”
孫平隨意答道:“是位喚作‘金羊’的前輩留下的玉簡,我卻不知曉金羊是何許人也?”
鐵牛道人不禁潸然淚下,說道:“金羊上人乃是我家老祖,昔日跟隨諸宗而來,在山越道留下血脈便失了蹤跡。青稞姑姑是他老人家的關門弟子,承了這恩情我才能在修行一道如魚得水。”
孫平沒興趣了解這些八卦。
就他對鐵牛道人的了解,這廝嘴裡估摸著也都是些現編的謊話。
孫平瞧著他一個勁地做戲,按捺不住心中嫌棄,出言打斷道:“鐵牛道友勿要傷心,逝者如斯不如勾欄聽曲。我聽說瀾滄寨的水脈豐盈,寨子裡多是精擅水法的道友!”
“不知道兩位可有興趣帶方某去試試這瀾滄寨水法的精妙?”
鐵牛道人也是個人精,他指了指孫平,對著鐵禾說道:“鐵禾,你且去寨子裡尋好三兩個水法絕妙的坤修,我先和方道友論些正事,回頭便去你備好的屋子!”
鐵禾領了差事,一溜煙便走了。
瀾滄寨沒有大的坊市,但有人的地方就有需求,寨子裡靠著水法築基的坤修難尋,練氣坤修卻不少見。
當然,孫平也只是懷揣著一顆獵奇心,瞅見鐵牛道人緬懷故人,這才出此下策。
鐵禾走後,鐵牛道人也不說廢話。
他直接將一大袋子靈石從儲物袋裡取出來,交到孫平手上,說道:“方道友,這是你那批丹藥的錢,我可半分沒有克扣!”
其實,孫平在鐵牛寨時,這批丹藥就已經付過錢了。
但現在對方假托丹藥名義,實際上是償還孫平贈送玉簡的恩情。
孫平坦然收下,笑道:“山越道的列位同道,倒是對丹藥需求不小。”
掐指算去,鐵牛道人也就比孫平早到瀾滄寨一月有余,這點時間就能將丹藥售空,無非是他人脈廣博外加此地確實稀罕丹藥而已。
鐵牛道人沒有接話,他指了指滄江之上一座高聳的瞭塔,說道:“方道友,你初到滄瀾寨,想必也是人生地不熟,我這便為你介紹一二!”
金羊玉簡裡頭有著完整的結丹經驗,而且修的還是與他一致的《五牲食金氣》。
對於鐵牛道人來講,這份玉簡就是他結丹的最大機緣。
其價值不可估量。
正因此,他才趕忙與孫平扯起了瀾滄寨的情況,在他看來方才多付的一筆數十萬靈石的丹藥錢並不足以抵消自己的玉簡情分。
不過孫平心裡卻已經滿足,他平白奪了對方機緣,還能白得一份靈石,哪還能心生不滿?
他聽著鐵牛道人侃侃而談。
心中也是思量道:“滄江水患並沒有想象得嚴重,糜爛到現在這種情況,無非是瀾滄寨的瀾虎上人一個勁死撐, 不肯向滇江修士求援!”
山越道現今靈機最盛之地,喚作“一寨兩山三江”。
寨是苗寨,山是竹君山與三羌山。
而滄江並非是三江之一,而是其中的滇江支流。
鐵牛道人如此有恃無恐便是因為縱使瀾滄寨糜爛到無法收拾的地步,那些個水妖也不會上岸自討苦吃,反而會沿著滄江一路遊入滇江區域。
滇江有處與十八連寨相仿的修行勢力,喚作“九連塢”。
九連塢與十八連寨的名字相差無幾,運營的模式也大致相仿,但實際上卻是矛盾不小的兩撥人。
十八連寨的修士大多是歸化的山民後裔,而九連塢的修士卻是那群隨軍而來的散修後代!
修士之間少有血脈、人種、膚色的偏見,但那些個九連塢的修士就是瞧不上十八連寨的山民後代,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以至於,
瀾虎上人寧願向十八連寨其他寨子的修士求援,也不願意就近去尋滇江修士幫助。
邊說著,
太陽也落了山。
鐵牛道人聽得鐵禾道人傳旭,他衝著孫平笑道:“方道友,天色漸晚,不如早去修行?”
孫平會意,點頭道:“且聽道友之言。”
“那正好。”鐵牛道人指了指不遠處的瀾滄寨所在,戲言說:“瀾滄水患不休,我等徹夜難眠!鐵禾那頭已是安排妥當,今夜我就領著道友先去試試這水法究竟該如何應對,來日對著那些個水族妖類也不至於倉皇無措!”
說完,
兩人懸身而起,直入瀾滄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