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整個寶庫開始晃動。
外頭,四家的修士全都面露惶恐神色。
整個九連塢的大陣開始不分敵我地胡亂攻擊,每一家的塢堡都不同程度地遭到破壞。
碎石迸濺,瓦塊堆了一地。
四家的修士還能仗著真氣勉強躲過幾輪,倒霉的還是生活在九連塢的凡人,他們大部分也是出身四家的同族,另有一些投靠到九連塢的百姓。
無一例外。
這批人死傷慘重。
有練過幾年武功的靠著身體素質還能硬撐一二,孱弱的基本被飛石砸到就是一命嗚呼。
九連塢的水道頗多。
路上躺著橫屍,水上漂著浮屍。
入眼之處,處處屍骸。
另一邊,鑽入水裡的段家老祖渾身泛起膿包,一隻手拿著靈劍在水底胡亂揮舞,另一隻手操持著一枚黝黑令牌不斷攝入真氣,應當是控制九連塢大陣活動的玩意。
天上。
白鳥上人於心不忍,望著底下九連塢的慘狀。
他不由開口問道:“彩袍道兄,何必壞了山越道近千載的寧靜?”
言外之意,他覺得彩袍上人才是挑起這場紛爭的元凶!
彩袍上人沒與他一般見識,只是哈哈大笑,喚來另外幾人,說道:“白鳥道友覺著是我們壞了和平,你們誰與他仔細說說?”
瀾虎接過話茬,說道:“山越諸家大多與昔日隨軍修士有些牽扯,尤其是九連塢的九姓老祖,他們當初隨軍遠來山越道時就已然都是上人!”
“我家十八連寨建立時,幾位老祖多為築基道人,若不是金羊老祖昔日也曾隨軍,認識軍中幾個中堅人物,我家寨子早被九連塢的修士掃平了!”
“山越道能和平近千載,靠的是諸家與真人情分未斷!”
“從段、木、顧、吳、陸五家修士吞並他們九連塢另外四家人時,他們頭上牽扯那位真人就不會再去搭理他們半分,反倒是我家頭上認識的那位真人還願意替我們擔當幾分。所以我十八連寨圖謀他九連塢,而不是九連塢之人反過來算計我十八連寨。”
白鳥上人雙拳緊握,渾身顫顫,心中又氣、又抖、又冷!
他原以為自己以一介散修之身創下白鳥山道統,已算是自己才情驚人,方才有此功績。
卻沒想到,白鳥山能在各家之中存活這般久,靠的居然是各家對於局勢的默契,不願意驚擾昔日隨軍真人的默契。
瀾虎上人其實有句話沒有道明。
大堯修真界結丹上人壽六七百,元嬰真人壽逾千二三。
諸宗聯手攻滅蠱神教是千年前的事情,隨軍的元嬰真人也都是各家宗門內成名許久的人物,他們來山越道時的年紀肯定不止六七百歲。
所以說,照拂九連塢的那位真人可能老死了,而照拂十八連寨的那位真人卻是成功延壽甚至有所突破!
這才是彩袍上人有底氣算計九連塢的底氣!
不過不論是九連塢還是十八連寨,他們與元嬰真人都只是存在香火情分,而不是牢固的利益關系,所以彼此互有勝負卻遠遠不到滅門的境地。
白鳥上人越聽下去,手抖得越厲害。
呆愣片刻,隻憋出了一句——
“白鳥多言,日後便以幾位道兄馬首是瞻!”
幾人輕笑,並不做答覆。
眼下他們都只是作壁上觀的態度,底下四家的老祖才算是如坐針氈。
最有主意的吳姓老祖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眯緊眼睛若有所思。 良久,開口道:“陸道友,你遁速最快!且去請尊者。”
“尊者?”陸姓老祖一愣,“不至於此罷?尊者,尊者畢竟非我族類。”
顧姓老祖搖頭,“去,去請!彩袍那幾個賊子便是算定了我們頭上無人照拂,那便讓他瞧瞧我等中原修士的底蘊!”
九連塢創立時的九位老祖,各自都是來自中原宗門的弟子。
“好!”
陸姓老祖點頭,重複道:“出了事情,可別怪我!”
說完。
他化作一道流光閃現。
底下一幕自然都被彩袍上人瞧見,青稞上人欲要追蹤上去,也被他製住。
“且讓他去,我倒要瞧瞧他能扯出什麽花來!”
又過了小半炷香。
九連塢大陣已是油盡燈枯,塢內的修士、凡俗活口也剩不下多少。
不過這些對於底下三位結丹上人,都只是可消耗的非必要物,他們心疼的反倒是自家的大陣受到了損害。
寶庫裡的孫平二人,剛要破開水門,打算離開九連塢。
只聽得嗷嗚一聲嘶吼。
四面浪濤疊起。
掀起一道巨型水幕。
水幕之間,一枚如山峰般高聳的巨獸頭顱冒出水面。
它的雙目仿佛深淵般黑黝。
它嘶吼著,四面水妖趁著浪潮聚集。
“走!”
彩袍上人察覺不對,呼喝著提醒三人。
底下的道人們也聽得呼喊,紛紛向後撤離。
反倒是孫平二人此刻還在陣中,瞧見那枚碩大的巨獸頭顱不由心中一緊。
鐵牛道人雙目圓瞪,喊道:“方道友,有何手段一並用出來罷!我試試聯系我家姑姑。”
他從儲物袋裡取出一枚破舊符籙,雙手掐動手指,滴了枚指尖血上去。
符籙登時一亮。
天上欲要離開的青稞上人聽到鐵牛傳訊。
“青稞姑姑,我與方道友被困在了九連塢,速來救命呀!金羊師尊亡魂若在,想來也不願意他家隔代傳人就此殞命在這九連塢裡頭。”
《五牲食金氣》這一脈的道統確實只有金羊上人與鐵牛道人最為熟絡。
金羊上人自小收養了青稞, 青稞又代師授徒給了鐵牛道人傳承,鐵牛雖然沒見過金羊,卻是對方當世唯一的傳人。
青稞上人秀眉一緊,朝著彩袍上人言語道:“彩袍道友,金羊那隔代弟子困在九連塢了!”
說實話,以青稞上人自己的實力,她也沒有把握獨自去救人。
所以她向彩袍上人詢問了意見。
彩袍上人本就慘白的臉色更加難看,隻嘟囔一句:“你們先走,我去試試!”
說完,
他身後五色大氅陡然一轉,成了一卷飛毯裹著他的身子一路向下飛行。
底下孫平二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打開了寶庫外圍的水牢。
原先進入寶庫的入口早被落石覆蓋。
“呼呼……”孫平大呼一口氣,現在雖然沒有逃出九連塢,卻也重見了天日。
鐵牛道人得了青稞傳訊,臉上露出喜色,趕緊說道:“方道友,彩袍前輩來救我們了!”
彩袍來得很快。
就在兩人說話間,他就穿過大陣直接飛抵到兩人身前。
還沒等兩人反應,他先是瞪了鐵牛道人一眼,罵道:“廢物!”
然後完全不管他們的回應,身後五色大氅又是一卷,直接裹了二人扭頭離開。
同時,他也不忘給九連塢的修士製造麻煩,傳音水底的段家老祖,說道:“段老鬼,你家降服的老龜,如今倒是靠你脫了困!”
他雖然不清楚段家與滇江老龜的乾系。
但想來不是什麽妙事,段家另一位上人自老龜居處歸來後不久,便直接傳出了死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