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這符你畫的不對!”
“張青,你這基礎功也忒差了,有空多製些白符練練手。”
“張青,你好好乾!咱老鄒無兒無女,店裡也就收了你這麽一個學徒,等將來我老了,這身製符的本領可不都得傳給你?”
“……”
路上,
孫平的記憶浮現著一名灰發老叟的模樣。
灰發老叟喚作“鄒善”,孫平前世喜歡叫他“鄒大餅”。
張青是孫平前世離開赤梟山後用的化名之一。
作為一個長生者,出門在外總得都用上幾個名號,否則被人尋根究底難免會招惹無妄之災。
那時候,孫平化名張青混入了鄒大餅開的善符堂,成了善符堂裡唯一的製符學徒,平時主要替鄒善製些白符,有時還會兼著看顧善符堂的生意。
張青是個二十歲青年的模樣。
鄒大餅開的薪酬不低,每月還會抽空傳授孫平一些基礎符籙的符文畫法。
問題在於善符堂的生意不錯,可這鄒大餅隻招了孫平一個學徒,平日裡什麽髒活累活都是孫平一人去幹,出了事情也隻孫平一人挨罵。
就這,還不算完。
孫平前世能耐著性子在善符堂乾上多年,無非是看中了鄒大餅一身畫符的本事。
結果呢?
基礎的製符本事剛學完。
善符堂直接沒了,鄒大餅卷著家當連夜離開了坊市!
連一封信都沒給孫平留下……
當然,本質上孫平和鄒大餅只是雇傭關系,他也沒必要給孫平交代什麽後事。
只是一想起這件經歷,孫平心裡總會覺得自己吃了虧。
離開赤梟山後,
孫平一路走在大堯的官道上。
他只是個初入練氣境的修行菜鳥,自然不可能隨意用著體內為數不多的真氣禦空飛行。
老老實實學著凡人趕路才是孫平這種菜鳥修士正確的打開方式。
不遠處,
一座規模不大的小縣城出現在了孫平的視線當中。
莽山縣城!
赤梟山管轄方圓千裡的區域,這片區域統一被稱作“齊雲郡”。
莽山縣城是齊雲郡內一座默默無聞的小縣城。
孫平沿著官道奔著莽山縣城走去。
湊近些,
他已能依稀瞥見縣城不遠處有座凸起的小山丘,山丘上種滿了青翠的綠竹。
那就是莽山。
縣城依著莽山而建,故而喚作莽山縣。
莽山與莽山縣城一樣籍籍無名。
孫平來莽山縣城卻並非無意路過,而是故意來此。
莽山縣城很普通,上萬人口的縣城甚至都沒有一位媲美練氣修士的先天宗師坐鎮。
莽山縣城規模不大,但也是齊雲郡凡人去往隔壁巫山郡的必經之路。
所以,小小的莽山縣城人氣還算興旺。
孫平來莽山縣城自有事情要辦,他一入城門便徑自去了城區最大的酒樓。
這是他前世養成的習慣。
凡人世界,酒樓往往是消息流通最為通透的地方。
沿街。
販履的、賣小食的、售大力丸的,各種商販的叫賣聲層出不窮。
再入人間,孫平心思也有些恍然。
大堯修真界的修士與凡人並不算完全隔絕,但一般宗門、坊市內修行的修士也很少能體驗人間的繁華。
孫平愣了下,尋了處攤頭買上了幾枚金錢大餅。
金錢大餅是一種類似於饢的小吃,裡頭嵌滿了各種牛羊豬肉。
吃了口餅,孫平又尋了攤主打聽起了莽山縣城的情況。
他前世沒來過莽山縣城,哪怕莽山縣城離著赤梟山並不算太遠。
孫平故意來此,純粹是惦記那鄒大餅的傳承。
前世,鄒大餅除了給孫平畫大餅,閑暇時候也會尋孫平吃上幾兩酒。
所謂酒後吐真言。
孫平也從對方口吻中探得了些許辛秘。
莽山縣是鄒大餅的故鄉,鄒大餅說他便是在莽山縣尋到得一份二階符師的傳承。
說實話,二階符師的傳承孫平不差這麽一個。
但孫平前世直到身死,他也沒真正瞧見過鄒大餅與他言說的這份符師大餅究竟是幅什麽模樣。
拋卻其他,孫平隻想見見那枚自己前世沒吃到的餅,僅此而已。
……
“客人?”
“客人?”
餅攤攤主出言打斷。
回憶的功夫,孫平居然有些愣神了。
還沒等他出聲致歉,身後又傳來一聲糯糯的聲音。
“大哥哥,這金錢餅你還買不買?不買便讓我過去罷!我可饞這餅好久了,爹爹好不容易答應給我幾枚銅錢買上幾個……”
轉頭,
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頂著個大腦袋怯聲說道。
“這!”
孫平瞪大了眼。
孩童眉宇間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好像,好像那個愛畫大餅的老頭子!
“你來,你來。”
孫平讓開道,朝著攤主指引的酒樓方向快步走去。
他心裡犯起了嘀咕。
心想:“我去流雲坊市的時候,大概百來歲,那時候鄒大餅已經是個老小子了!難不成剛才那孩子就是鄒大餅?”
“不!不可能!”
“鄒大餅好歹也是個練氣後期修士,少說也有百歲出頭了。講道理,他現在該是個中年人才是。”
壓住心中的疑惑。
孫平很快就來到了莽山縣最大的酒樓前。
山珍樓。
掃了眼門口懸著的菜單,孫平開口道:
“一盅百鳥朝鳳湯。”
“一例豆豉墨魚。”
“一道清蒸玉桂鼠。”
隨意點了幾道招牌,孫平順理成章地被接進了山珍樓的包間。
孫平本沒有錢,但架不住方胖子藏私豐厚。
進了包間,孫平第一件事就是在心底默默謝了一聲方胖子。
願對方來世能夠做個好人!
山珍樓作為莽山縣最大的酒樓,裡頭的包間自然私密性極好。
孫平坐在靠窗的位置,暗暗聽著外頭各種嘈雜的議論聲。
作為齊雲郡前往巫山郡的必經之路,莽山縣的地界可不只能打探到一縣之內的事情。
席間,
酒樓裡談論最多的要數幾個齊雲郡新出的先天宗師。
舒雲劍柳梨兒,
寒蟬刀楊可,
以及擒龍手趙勇!
“趙勇?”
孫平眉頭一蹙,但又並不感到驚奇。
大堯修真界除了修士,還有數不清的武夫。
修士需要修行天賦,武夫卻不需要。
先天宗師大抵與練氣修士相當,只不過前者修行的血氣,血氣也叫雜氣。
趙勇作為方胖子的手下,如今赤梟山北院應當是由冉虎做主,趙勇自然沒辦法繼續留在那裡。
出了赤梟山修出真氣的可能性幾近於無。
趙勇大概便是在離開赤梟山前,靠著多年的積累,舍大保小修出了一口先天血氣。
想到這裡,孫平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重生不到一年,已經有人因此改變了自己的人生。
按照前世軌跡,趙勇應當能仗著方胖子的庇護於十多年後修成一口真氣步入修士行列,如今卻只能淪落江湖。
興許能做一幫之主,興許早早死在了刀光劍影之中。
孫平不清楚。
他只是拿起筷子,默默嘗了一口清蒸玉桂鼠。
“鴨脖味,嘎嘣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