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梟山,
荒山寂寥,空谷幽幽。
棚屋裡,孫平擦了擦頭上的汗水,猛然從木床上蹦起,露出驚恐之色。
“我還活著?”
摸了摸有些濕潤的灰白短褂,孫平仍有些驚魂未定。
“我記得,我明明……”
孫平內心思緒萬千。
他記得自己明明被一頭吞天巨獸一掌拍成了肉泥。
彼時,孫平已經結丹。
那種無助的恐懼感,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我還活著!”
捏了捏自己枯瘦的臉龐,孫平再次肯定。
破屋,舊床。
再加上自己這幅瘦猴模樣!
孫平愈發肯定,暗忖道:“我回到了赤梟山。”
赤梟山是孫平前世記憶裡的第一站。
他不僅是個重生仔,前世還是個穿越客。
可惜,作為天命之子,孫平屬實給藍星老鄉丟人了。
前半生孫平都在赤梟山忍氣吞聲當個雜役弟子,等到身邊的師兄弟逐漸老去,他才發現自己居然能永葆青春。
而後一路小心修煉。
仗著金手指能夠長生不老,他拖到了千歲高齡,方才成就金丹。
奈何覆巢之下無完卵。
孫平再怎麽謹慎修行,他也左右不了天地大劫。
臨死前,他依稀瞥見漫天星辰如雨落,一隻隻招搖的巨獸從天際遠來,其中一隻便是害了孫平性命的元凶。
受害者孫平甚至連一窺對方全貌的本事都無。
想到這裡,孫平心中的緊迫感頓生。
“我要活著,活得逍遙自在!”
他打定主意,既然上天給他一次機會重來,他不想再重蹈前世的覆轍!
思索間,
孫平從床底掏出一柄半鏽的短刀,約莫半臂長短,藏於褲腿處正好。
短刀無名,為穿越前的孫平原身購置。
咿呀——
推開破舊的木門。
一股子酸臭味道直衝孫平的鼻尖。
汗臭、尿臭以及某種道不明的生物學臭味。
整個就一處貧民窟,渾然沒有半點宗門弟子居住該有的仙味!
事實也是如此,孫平居住的地方喚作“赤梟山北院”,同樣的地方赤梟山腳下還有三處,都是一眾赤梟山雜役弟子聚居之地。
赤梟山既是山名,也是方圓千裡唯一的修行門派。
沒有所謂的外門內門真傳之分,在赤梟山門內只有弟子、長老、宗主三類。
雜役弟子並不被赤梟山修士認可,屬於編外人員。
雜役稱呼是本職,弟子之名純粹是雜役們自個兒給臉上貼金。
也就是說,赤梟山的修士並不關心孫平這些人的死活,他們也不在乎雜役們之間的勾心鬥角。
四面,
棚屋林立,鮮見人影。
平日裡不出去做工的雜役弟子大多宅在自己的屋裡修煉。
孫平大步流星,右手緊緊摁著褲腿,那裡是他藏著小刀的地方,左手握拳時刻準備宣泄心中的怒火。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他面容堅毅,徑直走到另一處棚屋前。
那是方胖子居住的屋子。
方胖子也是北院這旮旯地方名義上的頭領。
孫平還記得,前世自己在赤梟山待了十多年,攏共一百二十多個月份,每月都要向這方胖子上繳一枚靈石求個平安。
要知道,孫平作為一個底層的雜役弟子,
他一個月的進帳只有兩枚靈石。 啪嗒——
孫平一記飛踢將棚屋的木門踢開。
棚屋內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正在盤坐吐納,這人就是方胖子!
“方狗!納命來!”
孫平先聲奪人,大喝道。
他只是重生,可沒有繼承前世的修為。
孫平現在的身體素質很差,長期缺斤少兩的修行幾乎榨幹了他的身軀。
而方胖子靠著其他雜役弟子的血汗,不僅養得肥頭大耳,還硬生生練出了一口真氣,是個貨真價實的練氣修士!
若不是重活一次。
孫平這等雜役弟子眼中,方胖子永遠是那麽高高在上。
但孫平作為一個曾經的結丹修士,他明白像方胖子這等初入修行的底層修士,本質上並沒有脫離凡人的范疇。
白刀子進去,照樣紅刀子出來。
趁著方胖子愣神的功夫,孫平那柄半鏽小刀就徑直捅入了他的心臟。
“你……”
方胖子死不瞑目,一根手指蜷曲著指了指孫平。
孫平沒有多看他一眼,只是啐了口痰吐在他身上,咒罵道:“害老子以前修行這麽慢,你說老子該不該殺你?”
方胖子前世克扣了孫平這麽多靈石,用孫平後來悟得的道理來講,那就是阻道之仇。
阻道之仇,不共戴天!
再者說,方胖子這麽多年壓榨的雜役弟子可不止孫平一人。
他死得不冤。
孫平變相算是為民除害!
思索間,孫平也沒有忘記正事,他平靜地俯身割起了方胖子的頭顱。
屋外,
腳步聲、呼喊聲混成一片。
方胖子作為北院一霸,自然不可能只是孤家寡人。
孫平鬧出動靜沒過片刻,屋外就有一個獐頭鼠目的黑漢嗅著血腥味尋了過來。
“孫平,你好大的膽!”
出聲呵斥的黑漢喚作趙勇,趙勇是方胖子幾個走狗之一。
他呵斥完孫平, 隻覺得情況不對勁,連忙追問道:“孫平你在方頭屋裡做什麽?方頭呢?”
孫平氣定神閑,將方胖子的頭顱提在手上,平靜說道:“方老狗作惡多端,山上的師兄令我來拿他性命,以平北院諸弟子之憤!”
“從今往後,北院由我管轄。”
“哪個不服,現在盡可言語!”
山上師兄?
平北院諸弟子之憤?
趙勇和後面趕來的幾人盡是一頭霧水,又瞧了眼方胖子的模樣,他們不敢多說半句,全都縮起腦子裝作不知。
“既然如此。”孫平聲音更加洪亮。“我便全當你們答應了!”
“孫平,你……”趙勇欲言又止,猶豫間,頹下氣來,小聲說道:“見過孫頭。”
孫平喝道:“大聲點,我聽不見!”
“見過孫頭!”
“見過孫頭!”
眾人紛紛喊道。
孫平這才心滿意足,說道:“以往方老狗盤剝的那些靈石,待我點齊,自當歸還你們一份!”
眾人揚起頭,雙目放光。
“但也教你們清楚,我與那方老狗不同,欺壓師兄弟的事情,我不會再做!”
孫平前世千年並非白活。
他話裡透著話,其中深意還得屋內眾人自己品讀。
說著,孫平把方胖子的頭顱嫌棄地丟在地上,扭過身子,沉聲說道:“還愣著幹什麽?難不成等我擺上一席紅白宴?”
幾人渾身一凜,抬上方胖子的身子,登時作鳥獸散。
此時,
孫平的灰白短褂早已濕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