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江。
水上人影婆娑,水下暗流湧動。
水妖們雖然在不停地衝擊著最後一道水網,但實際上也並未使出全力。
瀾滄寨的四道水網是當初寨子建立時,瀾滄上人請來一位山南道的三階陣法師布置的東西,它的作用主要是隔絕滄江的水妖進入到人族修士居住的寨子附近。
而恰恰就在寨子底下,埋著整個滄江最大的一條靈脈,還是最適宜水族妖獸棲息的水脈!
矛盾由此產生。
往常每隔數十年都會起一波水患,當代寨主憑著自身實力輕易也能化解。
只是這次領頭的三階妖獸居然是頭化蛟在即的青羽妖蛇,此類妖獸本就是兼顧水木二屬,能上岸也能下水,神通能攻能守能逃,端得是不好對付。
瀾虎上人是個清秀的少年道人模樣,他天資不差,又有瀾滄上人的扶持,築基時甚至不到五十,因此一直保持著這幅打扮。
相較而言,底下的滄虎道人看上去更像是年長幾分。
瀾虎上人嘗試著與青蛇溝通,他用神識傳音,說道:“青蛇妖,滄江水脈已被我人族佔據多時,你認也罷不認也罷,寨子由不得你毀去!”
“若是識相,便早些離去。滇江那頭老龜一貫喜好你們這些後輩,你若是投靠過去,水脈、寶材唾手可得!”
嗚嗚——
三階妖獸頗通靈智,但它並不能說得人言。
只是嗚咽著表達自己的不滿,絲毫沒有退去的意思。
瀾虎上人犯難,暗道:“青羽妖蛇也不知道從哪處地方起的勢,竟然冷不丁地就冒出來了!”
他瞧了眼遠方天際,心頭思索著彩袍、青稞二人的蹤跡。
底下,
滄虎道人同樣穿著一襲絨白道袍,他的正對面同樣有一頭青羽妖蛇吞吐蛇信。
不過他眼前這頭還未嶄露頭角,身上的鱗片也要比瀾虎上人面對那頭黯淡許多,唯一相似的就是兩者都有著相似的輪廓。
青蛇身子,蛇信吞吐,一者十丈長,另一者只有六七丈。
小青蛇雖然短了些,滄虎道人仍舊不好拿捏於它。
此外,
還有幾十個築基道人懸在水面,隨時提防著水下的妖獸襲擊。
天邊,
一抹五色雲朵漂浮而來。
瀾虎上人面露喜色,暗道:“兩位道友總算來了!”
眼前的青蛇也察覺到了不妙,它不停地吞吐著自己的蛇信,發出各種奇怪的聲音。
底下的水妖似乎感受到了青蛇的信號。
前一刹那還是風平浪靜的水面,倏地便突然掀起了一陣風浪!
天上的彩袍、青稞二人見狀,臉上也露出了些許急切。
青稞招呼鐵牛道人,說道:“你三人速速下去,我與彩袍道友要出手了!”
鐵牛做了個揖,隨即就領著孫平二人飛落下去。
呼呼!
驀地一聲巨響。
天邊飄來的五色雲陡然變得屋子般大小,湊近一看原來是一件巨大的五色彩袍。
彩袍上人修行的《九轉大氅經》便是如此大開大合,一舉一動甚至比起某些內斂的元嬰真人還要跋扈幾分。
“一元三奇五行,九轉靈氣,修我大氅!”
應聲而落的赫然就是那件五色大氅。
《九轉大氅經》主打的就是一個葷素不忌,彩袍上人並未將其修至大成,故而這本命術法外顯的大氅只有五色,真正大成的《九轉大氅經》能夠祭出外顯的九色大氅!
當然,
哪怕只有五色。 也並非三階青蛇可以招架。
它不停扭動著自己的蛇軀,試圖逃離大氅覆蓋的區域。
瀾虎上人本就和它對峙許久,哪容許這青蛇逃命?
他雙手結印,術法凝聚的滄魚成群而現。
據說昔日滄漁真人創造這門功法時,便是目睹了滄江的滄魚群來回溯流的景象。
故而瀾虎上人的本命術法乃是一道類似水龍卷一般的魚群水法。
結丹上人與三階妖獸的搏殺並非一時一刻可以終結。
另一邊,
鐵牛道人領著孫平二人飛落。
沒等入了水中,他便招呼孫平二人,說道:“方丹師、鐵禾,你倆各自去尋人,勿要下水。”
鐵禾不解,問道:“義父,上人不是囑托我們要將那七頭二階滄魚解決麽?”
“解決?你們兩個的本事自己還不清楚麽?”
鐵牛道人罵了一聲,接著說道:“你們去尋青屍幾人,我也瞧見了,青屍這廝練了一身屍道的本事,卻整天疲於自保,我可慣不得他這個臭毛病!”
滄江上的鐵牛寨道人並非只有青屍,原先投靠鐵牛寨的三個築基客卿也都來了。
只是孫平與他們不熟,方才看時沒怎麽注意。
但顯然鐵牛道人注意到了他們的存在,這才敢攬下大活!
“是。”
鐵禾、孫平各自應了一聲。
噗通一下。
鐵牛道人自個兒先入了水。
孫平也不敢耽擱,對著鐵禾說道:“鐵禾道友,那三位我不甚交談,不如便由你去交涉?我去尋那青屍道友,好教他早些出手。”
鐵禾點頭。
兩人各自分開。
青屍的位置很好找,人群最密集之處,眾人最靠後的位置。
青屍便小心地懸在那裡。
前線的築基道人分成幾波,攏共有四五十人的樣子。
青屍與另外三名客卿並不在一處。
孫平掠過水面,所過之處水上都有冰屑叢生。
這是他修行的《小寒蟬功》所致,不過如今卻是有些多余了。
《小寒蟬功》附帶的本命術法是一道寒蟬冰甲,原先孫平可無金羊寶甲傍身,他的打算就是以保命為主,故而選了《小寒蟬功》。
好在《小寒蟬功》作為高宗傳承,其本命術法並非一成不變。
寒蟬冰甲的本質是將修煉而來的寒蟬真氣附著於周身,現在孫平不需要這層內甲,多出來的寒蟬真氣,慢慢地就會形成一種鬥法時附帶的能量。
也就是說,孫平無論使出什麽術法都會附著一層揮之不盡的冰寒效果。
“在那!”
孫平心頭一緊,他已經瞧見了青屍道人的輪廓。
一身乞丐模樣的道袍,渾身上下散著一股子生人勿進的死氣。
“青屍道友。”孫平傳音說道:“鐵牛寨主喚你過去,有要事相托!”
孫平沒有說話,而是選擇了傳音。
一來是周遭還有其他道人立足,二來便是青屍此人其實五識已經斷絕,聽不得,聞不得,吃不得,說不得,摸不得!
只有傳音才能與青屍道人交流一二。
“嗚鵝嗚嗚鵝……”
青屍道人張嘴說道,內裡卻是傳音孫平:“方丹師,你們總算來了!我在這水上,日夜擔驚受怕,就盼著你們來救我脫離苦海!”
他一邊傳音, 一邊主動地離開人群朝著孫平飛了過去。
一側整個隊伍的領頭是個矮短個子的築基散修,他朝著青屍瞪了一眼,而後傳訊孫平質問道:“道友是誰?難道不知曉青屍奉了滄虎道兄的命令,聽命於我?”
孫平瞧了他一眼。
暗道:“不過是個築基中期的散修,我還以為是誰?說話居然這麽橫?”
孫平沒傳音,直接開口喊道:“奉十八連寨上人之命,來此除妖,一切從急,攔者可殺!”
說話內容不重要。
但有結丹修士給的虎皮,那說啥都是有道理。
果然。
孫平此話一出,先前還與青屍一道行事的十來個築基道人,全都坐視青屍離開了隊伍。
青屍那張死人臉罕見地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他傳音道:“方丹師,果真好本事!那個矮子,我也忍他很久了,真要鬥法起來他定然不是我對手,還整日拿著滄虎的雞毛當令箭。”
“嘿嘿。”
孫平笑了笑。
從青屍的話裡他也能推測出來個大概。
滄虎道人此人頗有常凱申遺風,嫡系、旁系、雜牌等等親疏關系那是整得明明白白。
等到青屍湊近。
孫平先是給自己加了一道屏息術法。
而後親切地傳音道:“青屍道友受累了!”
他打量了青屍一眼,對方渾身氣息內斂,竟連孫平的神識也無法穿透。
孫平內心不禁感慨道:“屍道修行,果真迥異世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