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銅大漢再倒地。

　整個烏龍軍營再也沒有一人敢與孫平大聲言語。

　全場寂然。

　黑魂真君傳音孫平，先是一段複雜的術法咒語，而後他便說:“孫師侄，這是失魂咒，你且將他們一一施展術法，而後入了南越境內，便立即催動咒法，他們便會如發狂的野獸，在南越境內大開殺戒。”

　孫平點頭。

　按照黑魂真君傳授的咒語，對著在場的士卒一一施加。

　起初是一個個來，孫平需要熟悉一二咒法使用，而後開始數個、十余個、百來個，不斷增加每次施展咒法的受術人次。

　幾炷香後。

　整個烏龍軍營的士卒，都被孫平施展了失魂咒。

　孫平臉上略露出了幾分疲憊。

　失魂咒不是尋常真元術法，而是神識之術，所牽連的也是修士識海的神識，故而讓孫平心神疲憊。

　“烏龍師弟。”

　黑魂真君再開口:“左近封君，你可都熟絡?”

　烏龍君點頭:“師兄放心，我雖是少與其他封君交好，但大抵不會認錯。”

　黑魂真人點頭:“那便好。”

　“你麾下烏龍軍，便讓孫師侄領去開疆拓土，你領我去其他邑城，我也想討教一二大商力士之法！”

　烏龍君面露難色:“師兄之請，烏龍自不敢推辭，只是諸邑之間多有巫毒之地，甚難來往！”

　巫毒之地，也就是黑魂真君口中的詛咒之地。

　都是昔日大巫死後遺留的莫名禁地。

　黑魂真君拂手:“你自領我前去，我有辦法規避巫毒之地的危險。”

　烏龍君點了點頭。

　孫平則是領著一眾烏龍軍士卒開拔，代表烏龍君的旗幟高舉，一眾士卒近萬人，不留一個駐扎，盡數隨軍開拔。

　……

　先前孫平兩人降界的地方，其實就是南越和烏龍邑的邊境。

　只不過往北是烏龍山脈，往南則是一處喚作“無頭塢”的巫毒之地。

　無頭塢據說是一位擅長身首分離的大巫留下的巫毒之地，無頭塢方圓千裡范圍，尋常生民入內有很大可能憑空落頭，卻又能持頭自語。

　本身斬首之事，頂多算是凶悍，但也不算稀奇。

　但讓一個普通的生民，掉落首級而不死，仍舊能生龍活虎地開口說話，那才是端得離奇之事！

　近萬烏龍軍跟在孫平身後，一路疾馳。

　臨近無頭塢范圍時。

　孫平卻是倏地朝天大喝:“敬告開天大巫，有外界修士欲借道其中，興商越之仇，報釋修之難，且通行之！”

　傳聲回蕩天際。

　底下士卒卻聽不得半分。

　沒多久，一個高約五丈的挺拔巨人踏步走出。

　其人一手持斧鉞，一手捧著自家的頭顱，肚臍露齒，胸膛開眼，肅然言語:“釋修之仇，當可以報?”

　孫平點頭，傳音回答:“我輩與釋修不共戴天，開天大巫自可以放心！”

　“請！”

　無頭巨人大聲一喝。

　周遭迷霧四散，露出一座茅草搭建的破敗高樓。

　烏龍軍士卒左顧右盼，也不知曉自家統領做了甚麽大事，怎地常年迷霧的無頭塢居然一下子澄明了許多。

　以往商軍攻越，還得刻意挑選沒有迷霧的日子。

　到了孫平這裡，卻能靠著言語撥開迷霧。

　孫平與身前的開天大巫魂魄，振聲保證:“大巫且放心，我家師長皆是恨佛之人，斷不會讓此界淪落為釋修佛國！”

　“嗯……”

　開天大巫的回音悠悠。

　實際上隨著迷霧消散，他已沒有能力繼續維系無頭巨人的形象出現。

　這些因為大巫死去而形成的巫毒之地，說到底本身製約此地危險性的因素，還在於死前的那位大巫來歷。

　如開天大巫，乃是英勇戰死之人，死得慷慨。

　心中唯有憤怒不覺，並無什麽鬼魅心思。

　因而這處無頭塢，事實上出現的異象也比較直接，只是讓一眾路人舉頭自語而已。

　還有比較稀奇的地方，比如萬蛇窟，其內終年有萬蛇攢動，不止涉及五行毒力，還有可以牽扯靈魂的食夢之蛇！

　另有一處無聲大巫所化的無語林，入其內者，開口即死，啞口則活，渡過無語林不算難事，但其恆定的規則，甚至害死過一位上邑封君。

　漸漸地。

　整個烏龍軍的士卒都過了無頭塢范圍。

　在孫平眼前的是一座數十萬南越族人聚集的寨落聚集之地。

　孫平目光銳利，口中輕念:“三魂六魄，盡失三魂，留有六魄，不知疼痛，殺戮其間……”

　伴隨著咒法念動，整個烏龍軍的士卒都像是失了神一般。

　眼露紅光，奔著眼前的南越部落。

　嘶吼著衝殺過去！

　烏龍軍本就是烏龍邑內優中選優的大商力士，其中最次的也與大堯那些媲美築基期的體修相當。

　得了失魂咒的加持，這些人分外凶悍。

　不要命地衝殺在前。

　眼前的南越寨落安在一座尋常山丘之上，本身並無什麽厲害的南越族強者坐鎮，最強者不過是個媲美結丹的巫祝薩滿。

　其人老態龍鍾，一身枯槁。

　手持著一柄獸骨法杖，對著一眾烏龍軍士卒，嗚咽念法:“……&*%……&*%……*”

　除此以外。

　他就只能匆忙點燃部族之內的狼煙烽火，向著遠處的南越大部傳遞訊息。

　很快，四面多出了一些來歷不明的身影。

　孫平放眼望去，一眼就瞧出了他們的來歷——

　全是來自這家部族周遭的其他小族薩滿。

　南越之族秉持原先大商巫祝的修行體系，不過其中的施術者喚作“薩滿”。

　大商的修行者似乎不喜歡搞些花頭。

　勿論何種境界的施術者，不是大巫便是薩滿。

　其他諸部的薩滿勢力也是有強有弱，有的弱些直接化身成荒獸模樣，衝殺進戰局。

　更強些的則是呼喝各種獸群，霎時直奔烏龍軍中部衝殺。

　更有甚者，化身潑天巨人，口吐烈焰、寒冰以及其他詭異的能量。

　一時間，小小的一處南越部族，竟然是發生了一次所有人意想不到的變化——

　眼前的部族降了！

　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總之是真降了。

　孫平不敢耽擱，趕緊指揮著剩下的烏龍軍士卒，沿著下一處部族地方駛進，而後自己則是努力操控著底下烏龍軍士卒，讓他們勿要隨意發泄自己的情緒。

　失魂咒施展之間。

　底下烏龍軍士卒神魂受到的傷害幾乎沒辦法逆轉，只要多用幾次失魂咒，他們之中十有八九都會成為不可控制的野獸。

　某種意義上講，失魂咒這類術法的鑽研工作，要算是件好事！

　新投降的南越部族寨民，孫平自然也不可能好心將他們都放過，他仔細遴選出其中的精銳，補充進自家的烏龍軍裡。

　而後重新安排隊伍。

　向著山越更難處，一點點征伐疆域而去！

　望著底下熱情高漲的一眾混編的士卒，孫平內心也是反覆異常:“我如今照著黑魂師叔的意思，領著一眾烏龍軍士卒在南越之地塗炭生靈，按理講是不該接受底下部族投誠的。”

　“只是南越之地廣而博大，自不可能只有此地一處部族，應當還有其他。”

　“不如先開一個好例子，而後後續投降的南越部族，統統將其坑殺，這樣既能害了商人的名聲，也能更好使兩族交惡。”

　往後。

　孫平帶領的大軍幾乎無往不勝。

　遇山破山，遇寨伐寨，少有遇到敵手的。

　往後之事，也確實如孫平所想，靠著手上的上萬雜牌軍，孫平愣是辦到了屠戮南越部眾上百萬的罕見戰績。

　終於。

　一個頭戴黑色罩面的南越族高修受不了孫平行事。

　他出手將孫平收復的第一個寨落，一夜之間屠滅了精光，而後又追著孫平的蹤跡，前來絞殺孫平底下的混合軍隊。

　孫平倒是乾脆。

　那名南越族高修看實力，就高出了尋常南越人一截。

　大抵能與化神修士相當。

　孫平與他相比，除了年齡，興許真的一無是處。

　不過孫平還是按照原來的法子，抽空底下士卒的神識，令其毫無控制自己情緒的能力，而後不停發瘋、癲狂。

　“外族人。”

　南越高修大喊:“南王公與我們的條約，前些年才剛剛簽署，為何如今卻要貿然破壞契約?”

　孫平沒有答覆，他是大堯修士，怎麽可能知道大商世界的南王公，與這些異族達成了什麽見不得的協議！

　“南越有罪，我乃替天而伐之！”

　孫平大聲回應一句。

　旋即，他就指揮著底下烏龍軍士卒繼續衝殺。

　“四方薩滿皆可以聽我號令，相聚北境，一道抵禦商人襲擊。”

　說完這句話，他又宏聲大喊:“殺，殺，殺！”

　伴隨著三字殺令。

　整個戰場的氛圍愈發詭桀、暴戾！

　烏龍軍確實勇猛，可惜眼前的高階薩滿似乎手段也不小。

　其人擅長操控一柄丈八大斧，用著某種特殊的技藝，讓其可以懸身揮斥，颯颯颯就能打傷一大批烏龍軍的士卒。

　除此以外。

　還有來自其他小寨的薩滿。

　他各自都有各種長短，唯一值得提起的就是他們眼中透露出來的精明。

　能留手，絕不會刻意全力而出。

　小薩滿各自心思獨立，大薩滿確如熱鍋上的螞蟻。

　孫平這邊卻是截然相反，作為底層的烏龍軍士卒因為失去魂魄，反倒誓死衝殺。

　作為領軍的孫平。

　眼見著局勢不妙，當即懸身而起，沿著原路開始返回。

　無頭塢迷霧彌漫。

　孫平還在原來的位置，宏聲大喊:“不負開天大巫所往，所去商人近有萬數，如今盡數折於南越之地！”

　“嗯?”

　開天大巫悠悠現身。

　臉上慍怒，肚臍眼開口呵斥:“你如何要害我同胞兄弟?”

　孫平笑了笑:“如何算是同胞?大巫與他們皆是商人?可他們如今卻是信奉釋修空門之說，忘了你家的祖巫血脈之承，還能算是同胞之族?”

　開天大巫本就是身死所化的殘魂。

　按照一套真正開天大巫死前留下的執念，形成相應的規矩。

　聽得孫平這些話，開天大巫霎時失了方寸，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回答。

　在他反應的時候。

　孫平身後那位來自南越的高修追了過來。

　“商人小賊，勿要逃！”

　“害我族人，毀我寨落，如何能一走了之?”

　孫平同樣宏聲回應:“四方蠻夷皆是賤種，我大商子民合該一統四方！”

　“你等不過是開始而已，待我家帝君安然向佛，便是屠滅南越、北蠻、東夷、西戎四族之時，繈褓之子亦不可活！”

　孫平言語刁鑽刻薄。

　那個南越的高修同樣在氣頭上。

　撲棱一下，飛奔而來。

　孫平見狀，心思一凜:“此人修為堪比返虛，我怎能是他對手?”

　堪比返虛戰力確實不假，但南越的修行之人本身不擅長飛奔，某種意義上講，他們的遁速還不如孫平來得快。

　孫平一邊著手北逃。

　一邊與開天大巫說:“大巫，此人就是南越高層，若是將他擒殺，南越之人必當震怒，發兵甚至聯合其他三族一並伐商，指日可待！”

　殘魂心思單一，根本不懂孫平言語的意思。

　他隻照著腦海裡留有的開天大巫執念，本能地再次顯化出身軀，立在南越族高修身前，呼喊說:“此處為我所有，且止步！”

　南越高修哪管這些，在他眼裡孫平都能逃入巫毒之地，他又如何比不上孫平的實力。

　他當即一下將開天大巫打成碎屑。

　自己自顧自地衝入了無頭塢內。

　此時此刻，開天大巫臉上神色早不如先前坦然。

　他四散的虛影身子，重新開始凝練聚合，而後憤怒開口:“異族之人不識好歹，理該無頭！”

　聲如法旨下。

　在無頭塢范圍之內。

　那名南越高修倏地瞪大雙眼，他的頭顱悄然從頭頂滑落，愣是以他近乎返虛道君的修為，同樣只能束手無策。

　反觀孫平，卻是看了眼見。

　他沒想到一向好說話的開天大巫，居然如此狠厲。

　或者，他沒想到的是整個巫毒之地恆定的詭異法則，居然當真能威脅到返虛道君般的存在。

　當然南越族的那名高修也並未死。

　他泰定自若地舉著自己的頭顱，而後衝著無頭塢所在，怒喝道:“小小巫咒，拿我如何?”

　說罷，他雙手攢動，也在瘋狂準備著自己的術式。

　旁人不清楚。

　他卻清晰得很。

　南越一族的薩滿傳承，本就是大商巫祝的延續，別人束手無策，不代表南越高修毫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