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雅君看了一眼那張扭曲著的美麗容顏,內心並沒有多麽的震驚,反而在那場光怪陸離的劇目中找到了一絲可笑。
讓心中堆積已久的冷冽,化為聲音寒冷又清晰:“大小姐,你終於承認是來體驗生活了。“
淡塵落眉,她的話語輕如淺夜的風吹過,輕描淡寫中帶著一絲戲謔。
阪本玲香聽到這話,面色慘白,目光在黑暗中閃爍不定。她完全沒有料到,楊雅君的話語如此冷冽,她的視線如此深邃。
對面的楊雅君看起來並不生氣,更像是在觀看一出鬧劇。在排燈下,她的白皙臉龐顯得格外清秀,微微揚起的唇角,帶著幾分看破紅塵的落寞。
阪本玲香微俯在她對面,輕紗猶如月色下的仙子,寶石般的眸子裡,倒映著女人在悶熱的水霧裡綻放的孤獨和憂鬱。
楊雅君輕輕撚著咖啡杯,輪廓清晰的櫻桃小口微微啟動,緩緩對阪本玲香說,聲音裡帶著帶著一股無奈且蒼涼的清冷,“只有像你這樣的大小姐,才有機會抽離塵間的瑣碎,獨自在假想樂園中探討哲理,編織詩歌。比起你的豐富想象,那些真正的普通人已經被無情的生活輪番折磨,痛苦至連話都不能說。”
此話剛入耳,阪本玲香瞬間明白。或許的確如此,她舒享在絲綢般的生活中,靈魂之窗常開,所以,心境細膩,情感豐盈,然而大多數人卻陷於不堪的生活重壓,抱怨和沙啞成為他們的通行證。
阪本玲香輕歎道,“他們口中的奢華和不實……”
靜謐的房間中,話語仿佛一顆晶瑩的露珠,落下,在心海中掀起層層漣漪。
楊雅君沉默片刻,隨後低語道,“難道,真的無法改變嗎?“
“做陪酒女?“她疑惑地看著楊雅君,“你以為這是喪盡天良的職業嗎?不,你錯了。“
阪本玲香微微一笑,那微笑中有一種明亮和熱烈的堅決。
“我認為,這不過是一種生活方式。每個人都是在自己的世界中找到歸屬感,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在這種無盡的夜幕之下,我找到了屬於我自己的星光。“
她悠悠地撚起杯中窺探的液體,咖啡在杯中綻放出如楓葉般豐富的色彩,那像是夜晚生活的色彩,瑰麗、複雜、狂放不羈。阪本玲香閑淡地微笑,一股自由奔放的氣息撲面而來。
“看,”她抬起咖啡杯,指向窗外,“這就是我的世界,我的白天與夜晚。為了那些迷失在世界中的人,無論他們是疲憊的商人,孤獨的藝人,還是失落的旅人。他們渴望的只是一點溫暖,一種理解,而我,可以給他們那個。”
“真是遺憾啊,阪本玲香小姐,這樣出身高貴的你,竟然選擇了這樣肮髒、惡心的陪酒女職業。“楊雅君斜了阪本一眼,眼眸裡充滿了輕蔑與不屑,說出的話語散發著酸澀的味道。“如果是我,面對那些我不喜歡的人,就算是笑,我也無法做得出來。“
坐在對面的阪本玲香被她的話言擊得一愣,接著冷冷哂笑,那笑聲中充滿了嘲諷的意味。
“楊雅君小姐,你的確是非常的優雅。“她慢慢地說,口角勾起一抹譏笑,“可在我看來,你那優雅只不過是假清高,真做作罷了。“
空氣仿佛凝固在他們之間,兩人相對冷笑。
她們誰都看不慣誰,像是具有同樣頻譜的光線,彼此抵消、彼此排斥,卻也揮不去對方的存在。無論何時,何地,她們都必須承認一事——在這個浮華而又現實的世界裡,
可悲又可憐,或許是她們唯一的共同點。 阪本玲香猶如一隻鋒利的刀,隨時準備瞄準楊雅君那自認為堅不可摧的自尊心。她那悠閑安適的身軀仿佛是坐在自家設施全套的豪華學者般的書房裡,一頭烏黑的卷發隨意地灑在肩頭,嘲諷著世人的羨慕。
“楊雅君,“她輕飄飄地念出那個名字,仿佛口中含著笑意,又像是品味著一杯陳年老酒的芳香,“你就像那個只能在泥沼中掙扎的螞蟻,無力抵抗,只能靠吸引一群欠缺能力的阿婆們,來試圖在這個物競天擇的世界中生存。“
她端起桌上的咖啡杯,手指輕覽杯沿,雪白且修長,就像詩中的白鶴,自然而優雅。那咖啡杯中冷冽的咖啡在燈光下閃爍,仿佛楊雅君醜陋、老去的問題的真實寫照。
“外表每況愈下,的確是走下坡路,無法挽救,“她說著,猛然間,那嘲諷的笑意突然消退,轉化成一種寒冷的看不見的威脅, “但是我更看不起的是,這劣質的靈魂,竟然也想與我這般尊貴的人同列,真是荒唐至極。“
阪本玲香的聲音就像冬日的北風,在話語中肆意湧動。一如她那居高臨下的地位,氣性如龍,眼角的笑意依然清冷,自信滿懷,像是這個世界就在她的手心中翻轉。
楊雅君深深地舒了一口氣,眼前這個人,阪本玲香,與眾不同的三觀讓她感到了一種無法逾越的疏離感。在她眼中,阪本玲香的行為和思想總是無法與常人的思維模式對齊,這讓她看不見任何的交集,也找不到交流的平台。
她望著阪本玲香獨特的面孔,甚至可以感覺到那種深深的疏離感如同一個沉甸甸的錨,將她原本向前的渴望固定在原地。阪本玲香的眼神,那深深的哀愁和自由,讓她的心深處湧起一陣深深的寒意。
她緊繃的身體如同被手動般,忽然一松,就這麽站起來,向服務員揮了揮手,那明理的眼神仿佛要將這一切的疏離,全都壓在心底。
“買單。“她的聲音甚至清晰到可以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阪本玲香眨了眨眼,從精致的香奈兒包包裡輕輕掏出一摞鈔票,疏離而然的放在桌上,對服務員說:“就這樣,多的,給你們辛苦費。”
買完單的阪本玲香並未多做停留,只是輕輕撫墊著她那微微顫動的雙手,邁著瀟灑的步伐,陽光黑白的咖啡館門便在她的手中緩緩推開。那一刻,她的背影,就像一個孤獨的吟遊者,離開了一個她曾停泊過,卻永遠無法留下的港灣,向著遠方獨自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