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子道:“我等乃此界生靈,與天魔勢不兩立,你們急於南遷,只能逃過一時,若不奮起反擊,去到何處都是一般下場!”鸞姑冷笑道:“說了半天,你只不過是想讓我玄光境修士替你們抵禦魔劫罷了,何必說些冠冕堂皇之詞!”
天機子道:“魔劫乃此界一切眾生之劫,不分道門、佛門乃至魔門,妖類亦是眾生,我等自當一體同心,共禦天魔!只要玄光境願意,我五行宗願意摒棄成見,與玄光境一同對抗魔頭!”
鸞姑道:“你這話隻去偏偏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想要吞並我玄光境基業,也不必說的如此冠冕堂皇!”
“唉!”天機子歎息一聲,面上又化為一片冷漠,說道:“你成見太深,多說無益,還是動手罷!”
鸞姑冷冷一笑,道:“正要領教五行宗掌教的絕世神通!”她已恢復了元身,但見一頭長有百丈的火鸞傲凌九天,雙翼一展,如垂天之雲,又有道道火光縱橫舞動,遠遠望去,鸞姑幾乎成了一顆碩大火球,幾可與天上大日爭輝!
火鸞血脈非同小可,鸞姑其實資質不足,被其父用了手段,強行提升血脈,這才勉強成就長生,但未能以南明離火證道,她一身真火仍不脫凡火之屬,但用長生境界加持之下,倒也不遜於任何一件法寶之威。
面對五行宗掌教,那位橫壓北地數百年的天機子,鸞姑也不敢托大,特意現了真身,全力鼓動真火,只求以全盛之態與天機子放對。
反觀天機子,依舊青衣獵獵,面上全無動靜,譬如處子,如此一動一靜、一燥一平,高下立判。
袁霸天瞧瞧鸞姑,瞅瞅天機子,搖了搖頭,忖道:“那頭母鳥要懸!看在她那老不死老爹的份上,還是救她一救罷!”
鸞姑氣勢一再高漲,一身法力亦如潮汐運轉,一浪高過一浪,身為真火燒灼虛空,周遭空間都有些扭曲不定。
天機子則依舊沉穩以對,全然瞧不出有運功跡象。
袁霸天暗歎一聲。戚澤三人離得遠遠的,靜心觀戰,焦魁驚道:“那鸞姑好厲害的真火!”
戚澤化身搖頭道:“剛不可久,柔不可守。鸞姑看似氣勢浩大,但法力一過巔峰,定然衰落,到時便不得不出手。反之師尊以逸待勞,二人根本不必動手,已然生死互現!”
焦魁都囔道:“你一個小元嬰,
都敢點評長生之戰了?”
又過得片刻,鸞姑身外已有三重真火環環相套,映透半天蒼穹,終於如戚澤所言,當法力積攢到最高峰之時,忍不住全力出手!
九天之上響動一聲鸞鳴,高亢之極,鸞姑雙翅一合,便有三重先天真火凌空擊下!真火如同天紳,將天罡大氣盡數燒溶,活似一汪岩漿當頭澆落!
那真火雖非南明離火,亦蘊含先天之性,足以將一件法寶生生燒化,尤其布滿虛空,令得天機子躲無可躲,避無可避。這一擊幾乎傾盡鸞姑一身法力,務求一擊必殺。同時那火鸞雙翼亦是橫空而起,向下斬落,猶如兩柄天刀,斬斷紅塵一切煩惱。
火光臨頭,天機子一身青衣卻全無所動,隻將身微微一搖,立有元氣潮汐流注之聲響起,戚澤目中一亮,就見天機子身後忽有五道元氣升騰而起,圓轉如輪,蘊含無始無終之真意。
道家先天五氣!五氣朝元!那五道元氣正是五行之力顯化,此神通便是玄嶽峰掌教一脈鎮教神通五氣玄元功!此功亦是五行宗鎮宗妙法,非掌教一脈不可修煉。
戚澤以往見天機子出手,隻用腦後一輪清光,想是玄嶽峰鎮峰法寶,從未見他用過其他神通,這五氣玄元功還是初見,立時目放精光,潛心觀戰。
那五氣玄元功融合五行宗所有真傳功法,入手便是五行齊修,非大機緣、大聰慧之人不能成就,因此才被定為掌教一脈專屬功法。
五氣玄元功一旦展開,五氣朝元,黑白赤青黃五種元氣只在半空之上翻翻滾滾,五色五行元氣之中,另有一道五色神光生出,此是天機子一身元機太過深厚,真氣莫當之間,自然生出的神光妙用。
五色真氣如輪似圓,蘊含先天五行無盡之意,五行之力本就是造化之力,與太初、陰陽等先天神力並駕齊驅,不分伯仲,天機子浸淫五氣玄元功數百年,更憑此證道,威力果然非是尋常長生神通所能匹敵。
五色真氣如海嘯如天崩,五色神光似太陽似太陰,天機子一旦出手,便是石破天驚之勢,真氣與神光卷動之間,甚麽先天真火盡數無用,一旦靠近,便被憑空卷去,消逝一空!
那先天真火是火鸞血脈之力凝聚,亦是血氣真力所化,一旦消逝而去,便會折損先天本源。似大妖這等主要依靠肉身之力攀援長生境界者,對先天本源看的極重,損耗過多便會元氣大傷,甚至跌落境界,直至死去!
鸞姑從未覺得能勝過天機子,但也從未料到她竟連天機子一招都接不下,想要將先天真火抽回,但天機子所發五氣神光宛如元磁引鐵,將那真火死死吸住,猛一回拉,竟是分毫不動,反而有更多的先天真火受了五氣神光吸引,自動投入其中!
鸞姑已然怒發欲狂,但若再不當機立斷,只怕連元身都保不住,一聲厲鳴之下,隻得滿含熱淚吼了一句:“天機子!此仇必報!”忍痛將大片的先天真火割裂出去,跟著雙翅猛扇之下,掉頭便逃!
先天真火雖是鸞姑的本命真元所化,一旦割舍,勢必元氣大傷,但此情此景,唯有壯士斷腕,方能逃得一條性命。至於割裂真火的後果,還能比性命更重要?
鸞姑行那壁虎斷尾逃生之舉,百忙之中還不忘喝了一聲:“袁霸天救我!”
袁霸天又是憋悶又是好笑,鸞姑氣勢洶洶而來,卻被人家一招打的心膽皆喪,簡直丟盡了臉面,但勢不能坐視天機子將她打殺,不然待其父出關,怪罪下來,又是一場禍事!那頭暴猿將手中金光大棍一橫,便要挺身而出,救下鸞姑。
天機子運轉法力,五氣玄元功生生不息,大笑道:“袁兄可要來擋橫?”
袁霸天歎息道:“鸞姑就是個廢物!死不足惜!但我惹不起其父,隻好得罪道友,請道友留她一命!此恩此情袁某定有厚報!”
天機子道:“這頭火鸞屢次進犯本門,殺戮我弟子,吞吃我族人,不死不足以平息北地人族怒火,袁道友這個面子,老道給不了!”
袁霸天面色一變,冷笑道:“那便隻好手底下見真章了!”
二人對話之間,鸞姑狠命閃動翅膀,火星四濺,卻遲遲不能飛空遠遁,隻覺天機子一道元神意念死死籠罩於其身之上,不由暗暗後悔道:“早知如此,便躲在玄光境中永不出世,給奎一元做這替死鬼作甚!”忍不住開口討饒道:“天機子道友,我知錯了,還望道友念我修行不易,留我一條殘命!”暗道:“今日我落了面皮,只要逃得性命,立去父親那裡哭訴,求他老人家為我報仇雪恨!”
天機子雙眉聳動,說道:“你雖開口乞命,還不是打著讓你父親事後尋仇的主意?反正也是得罪死了,便留下命來,借你的人頭威懾玄光境!”
袁霸天再也忍耐不住,狂吼一聲,現了法相真身,但見一頭暴猿足有百丈高下,當真呵氣成雲,揮汗成雨,周身肌肉墳起,塊塊壘壘交疊,顯示出無上肉身圓滿之意。
猿部素來專修肉身,走的肉身成聖之路,元神與肉身緊密一體,密不可分,稱之為無漏金身。無漏者,乃一身精氣神和合綿密,無始無終,無死無生,並無一絲一毫外泄,自給自足,不假外求。
袁霸天以肉身成道,修成長生,素來不用神通,只靠一身無上武道稱雄玄光境,加之猿部修士素來脾氣如火,鬥戰起來亦是癲狂無比,令得妖族各部皆是忌憚三分,猿部憑此方能在玄光境中謀得一席之地。
袁霸天出手,自是氣勢非凡,那根金燦燦的長棍本是重逾萬鈞,但在其手中卻如撚稻草。金棍一輪,棍梢之上響動九天長風之音,往天機子砸去!
戚澤面色一緊,那金棍在袁霸天手中之時只有碗口粗細,一旦施展開來,卻變得足有三丈方圓,數十丈長短,顯是一件無上法寶,大小隨心,粗細任意,掛動惡風之間,連天機子的幾根眉毛都被吹動。
戚澤隻憂心師尊損失了一尊元神化身,面對袁霸天與鸞姑二妖聯手,就算能勝,也是慘勝,還要大傷元氣,倒不如放鸞姑走脫,先留下喘息之機。
天機子眼看袁霸天一棍揮來,依舊雲澹風輕,道:“這又何必?”心念一動,五行五氣之上那一道五色神光矯失飛起,如龍如蛟,看似柔弱,卻將袁霸天一根金棍死死頂住,根本落不下來!
袁霸天面色一怔,道:“好神通!”須知他這一擊,等閑長生之輩根本反應不及,只會給一棍子搗成重傷,天機子連鬥二人,分心禦神,還能如此輕松,此人之神通境界早已遠在普通長生之上,只怕距離那一層不滅之境也不遠了。
天機子擋住袁霸天一棍,仍舊慢條斯理說道:“老道本以為今日來的是那頭老鶴,誰知卻是這頭火鸞,也罷,無論來的是誰,總要留下一條性命,也好叫玄光境知曉,我五行宗雖隻幾個長生,亦是不容欺侮!”
袁霸天心頭掠過一層陰影,當即大喝道:“天機子!鸞姑之父乃是……”
話未說完,就見天機子另一隻手抬起,攤開掌心,說道:“兩位來瞧一瞧,這是甚麽!”
袁霸天不由自主將目光落在他掌心之上,就連鸞姑都暫停了逃走之勢,睜大了雙目去瞧。
天機子掌上正托著一道刀芒,長僅有三寸,卻是遍體玄光縈繞。那刀芒吞吐之間,蘊含無量先天殺機,那殺機宛如實質,一旦被天機子祭起,如磁引針,立時指向袁霸天與鸞姑兩頭大妖!
袁霸天自從成就長生以來,已有多年不曾體會到這等殺機臨身,死在頃刻之感,不知怎的,一見那道刀芒,立時如芒在背,心臟狂跳,周身血液沸騰,一面是戰意高昂,一面先天元神卻又不斷發出警告,要離得那刀芒越遠越好!
袁霸天口中吐出嘶啞之極的聲音,連自家都不敢相信眼前所見是真,一字一句道:“莫不是,三、陰、戮、妖、刀!”
天機子面無表情,說道:“正是此物,貧道便以這門神通送鸞姑道友一程!”
袁霸天心跳如同擂鼓,嘶聲道:“三陰戮妖刀!此法不是早就失傳了麽!”
天機子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鸞姑,請上路罷!”說罷將手一抬,就見那道刀芒脫手飛出,眨眼間化為一道三丈長短,凌空一轉,已有一道刀光激射而出,瞬息之間,已釘入鸞姑元神之中!
鸞姑見識比不得袁霸天,認不得那刀芒來歷,但聽袁霸天喝破,心頭便是一突,尖聲叫道:“三陰戮妖刀!天機子,你習練這門神通,便是與天下妖族為敵!定然不得好死!”
那三陰戮妖刀刀光犀利到了極處,此神通創始之人來歷已不可考,但號稱克制天下群妖,曾在九天星河之中掀起無量殺劫,妖族高手因之隕落的不知幾許。
那刀光如同楔子,一旦釘入鸞姑元神之中,那一頭火鸞便即僵直不動。說來也怪,天機子祭煉三陰戮妖刀時,戚澤根本感覺不到其中殺機與凌厲之處,而一旦出手,鸞姑那麽高的修為,竟是猶如雞子,任憑宰割!
袁霸天再也忍耐不住,喝道:“天機子,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金棍一抖,幻起無數棍影,如太古山嶽傾到,一氣往天機子面門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