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不德見戚澤面上露出吃力之色,大是歡喜,暗罵道:“該死的蠢物,就該被魔音魔染!”
慕容清的六賊魔音契合其指天罵地、憤怒不平之心境,魔音時而高亢,時而幽沉,高亢處似慕容清全家被滅,仇敵仰天狂笑,幽沉處似慕容清一介孤女,遭逢大變,靜夜出逃,唯恐驚動仇敵,一路潛行之態。
戚澤憂心泄露身份,道心有了破綻,匆忙之間選用了一曲道音抵抗,卻未能融入其中道境,譬如兩軍交鋒,一方士氣低迷,被慕容清逼迫的節節敗退。
佛道兼修是戚澤最大的秘密,一來要當做最後底牌,保命護身。而來那佛門身份已然得罪了不少仇家,若是泄露,難保有仇敵上門。
慕容清口中吹奏簫聲,見戚澤左拙右支,還要再加把勁,以魔音傳聲道:“戚道友佛道兼修,成就如此法力,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戚澤一驚,忖道:“果然被她猜中!”心頭微亂,道音更是不堪,連玄音劍訣都有了散亂之意,魔音立時趁機大作,要一鼓作氣將他徹底擊潰!
戚澤實是陷入絕大危機之中,道音仙曲潰不成軍,想要重整旗鼓,戰機已失,慕容清又非等閑之輩,豈會給他這個機會?
裴不德見戚澤劍勢頹喪,敗相顯露,驚喜不已,暗叫道:“好個慕容清!攻其道心破綻,煉魔宗的六賊魔音當真名不虛傳!這等美人兒若能弄到手,定能大增我之勢力!”
六賊魔音來去無形,直指本心,覆地金光咒也不能防備,戚澤被逼無奈,就要動用古燈檠與佛法,忽然心頭靈光如電裂長空,也暗自傳音道:“趙靈涵!”
那慕容清聞聽此三字,渾身微微一震,心神有一絲慌亂。戚澤見狡計得售,精神大振,十指猛地一拍,五音之律立變,化為一首昂揚奮發,催人進取的曲調。那曲調初時便有幾道震音,振聾發聵,當即將六賊魔音衝的散亂起來。
戚澤也是靈光乍現,他猜的不錯,那慕容清竟是當年伏龍鎮上趙家大小姐趙靈涵假扮!趙靈涵方才吐露心聲,說全家被滅,其實慕容世家之人都活的好好的,戚澤回去伏龍鎮時,得知趙家被滅,兩相匯合,猜中了她的真是身份!
同時戚澤也知為何被趙靈涵認出,大家同是鎮上之人,趙家家業雖大,只能在鎮上稱王稱霸,也沒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家法,戚澤少時與趙靈涵見面極多。
他撤去百相圖偽裝,
用的本來面目,自是被趙靈涵一眼認出,留作了把柄。至於趙家為何被滅,趙靈涵如何逃生,又拜入煉魔宗成了魔女,戚澤就算去問,也必不會有甚麽答桉。
至此雙方皆知對方根底,魔音道音糾纏不斷,卻將裴不德看傻了眼,根本不知戚澤為何突然龍精虎猛,扳回劣勢。
慕容清,亦即是趙靈涵,將魔音使得千回百轉,指天罵地、憤滿不平之意卻總被戚澤那激昂奮起之音撞了回來,心知先機已失,將魔音微微一甩,已有罷戰之意。
戚澤亦是聞弦歌而知雅意,當即將劍虹一震,道音微微收束,如此雙方你收一點我收一點,不過多時,已然曲終人散,恢復了一片平和之意,渾沒了方才殺機凜冽之事。
趙靈涵微笑道:“想不到道友如此急智,想到了敗中取勝之道,慕容清佩服!”
戚澤也冷冷道:“卿本佳人,奈何為賊?”卻是暗指趙靈涵投身煉魔宗為魔之事。
趙靈涵笑容微苦,說道:“其中艱辛,實不足為外人道也!”
戚澤道:“放下屠刀,為時不晚!”
趙靈涵道:“執念未消!”
裴不德聽二人打機鋒,不知其中含義,但似乎二人早有“勾搭”,非是頭回相見,心頭不爽,喝道:“你們還打不打!”本是一場生死激鬥,卻給搞得好似兒戲。
趙靈涵澹澹說道:“我的六賊魔音奈何不得戚道友的劍術,隻好罷手言和!不然只能兩敗俱傷。”
戚澤冷冷道:“若是爾等還要阻攔我殺上官湛,便隻好兩敗俱傷!”
裴不德冷笑道:“沒法子,魔誓所限,若被你殺了上官湛,我與美人兒便要死無葬身之地!”
趙靈涵道:“不錯,戚道友劍術驚人,我等單打獨鬥非是對手,隻好並肩子其上,想必戚道友也會介意罷?”
裴不德大笑道:“早該如此!美人兒,你與我聯手定能斬……啊!”驀地一聲慘叫,身軀已被一道白芒劍氣劈出十裡之外!
先是裴不德慘叫著在先,趙靈涵耳邊才聽見一聲沉悶雷音,就見戚澤微微揮手,指尖兀自殘留絲絲劍氣,澹澹說道:“你是甚麽東西?螻蟻一般,也配說大話!”
方才正是他動用劍氣雷音的凌厲劍術,冷不防將裴不德一劍劈倒!趙靈涵面色一肅,道:“劍氣雷音?”
裴不德受了一記劍氣雷音,幸好護身魔符最後時刻發作,才免於被劈成兩半,一臉驚駭,叫道:“劍氣雷音!”劍氣雷音之術最是難當難防,劍氣快過音速,等反應過來,已然身中飛劍,劍修一旦修成此道,難鬥級數便直線上升。
趙靈涵也有些驚訝,澹澹說道:“劍氣雷音雖是凌厲,對真氣要求頗高,以道友的修為,不知還能發出幾劍?”
戚澤想起前世所讀小說中的一個橋段,森然道:“就算只有一劍,也足以除魔衛道!”
裴不德叫道:“不錯!這廝也只是煉罡,根本發不出幾……啊!”又是一聲慘叫,原來戚澤暗中又發一劍,將之劈飛!這一次裴不德再沒那等好運,吃劍氣斬破護身魔符,在腹部斬出一道深深傷痕!
好在魔符宗道法十分詭異,裴不德是將自家陰神附著在一道魔符之上前來,只要陰神不被當場斬滅,總有恢復之機,但受了一劍,到底十分難受,氣的三屍神暴跳不已,卻又忌憚戚澤再發一劍,口中不敢喝罵,隻好先運功療傷。
戚澤見裴不德的模樣,冷笑道:“果真是欺軟怕硬之輩!”劍氣雷音之道專屬於劍修,裴不德與趙靈涵都無緣修煉,裴不德啞火,趙靈涵也自大生忌憚之意,微微側身,將那玉簫化作一團魔光護身,生怕戚澤再給她來上一劍。
戚澤一笑,說道:“如今二位可肯讓出道路麽?”裴不德再無膽攔路,隻拿眼去瞧趙靈涵。
趙靈涵亦是忌憚不已,劍氣雷音的無上劍術她也並無把握抵擋,更不敢用性命去賭戚澤究竟還能再發幾劍。
戚澤修成煉罡心法第八重,真氣渾厚,時刻衝刷周天,劍氣雷音之術足以再發個七劍八劍,但還要留著給上官湛享用,索性唬一唬那兩個。
他見二人皆是不語,冷笑一聲,驀地身化劍光,穿過二人,直撲上官湛!
裴不德叫道:“不好!”正欲回身去追,趙靈涵道:“不必如此,上官湛必有護身的手段,我等已然盡力,何必非要拚個你死我活!”
裴不德想了想,道:“也罷,反正無始魔主魔誓有許多漏洞,只要上官湛不死,便不算我等違誓!”
戚澤疾飛而去,起初還防備趙靈涵兩個背後偷襲,見二人不肯動彈,微微放心,若是二人鐵了心死戰,說不定真要耗盡劍氣,才能將之擊退。飛至半途,屈指一扣,已然又是一道劍氣雷音轟了過去!
上官湛修煉罡煞,打通兩界甬道,時有域外天魔魔意探出,冒然殺了過去,只怕有不測之禍,還是先以劍氣探路來的妥當。那劍氣雷音掀起一片雷嘯之聲,掠過層層罡氣,橫裡劈斬過去,眼看便要落在上官湛身上!
戚澤心頭忽起警兆,立時止住身形,同時向後急退,一止一退之間,妙若天成,瞧不出絲毫煙火之氣。
就在劍氣雷音之前,驀地現出五條鬼影,十隻鬼爪伸出,竟是生生將那劍氣打碎!正是上官湛帶來護身的五頭厲鬼!
九重天之上,詹極冷笑道:“苟道友,你那後輩倒是不錯,還帶了五頭金丹級數天鬼護身!話說回來,本門掌教隻答應讓後輩自家爭鋒交戰,可不曾答允有金丹級數的戰力護法!”
苟舒舒笑道:“道友此言差矣!那五頭天鬼乃是本門上官門主捕獲,親自交由少主煉化,為少主護法,也算不得生靈,而是法器之類,聞掌教可沒說不許我家少主帶了法器護身,那戚澤不也是帶了一柄天機子親煉飛劍?”
詹極冷笑道:“強詞奪理!若是如此,老夫也遣人送幾個天鬼過去給那戚澤,也算是他的護身法器了?”
苟舒舒笑道:“那也並無不可!只是貴派倉促之間,又去哪裡尋那許多天鬼去?”
詹極聽他強詞奪理,心頭憤恨,他也不願戚澤在純陽劍派地盤上大放異彩,但兩害相較,還是先將那些魔道崽子殺敗再說,心頭一動,忖道:“既然你不肯認帳,老子也給你來上一手!”足尖微頓,一股無形波動向下層罡氣傳遞而去。
苟舒舒感應到詹極運法,卻不知是何意,冷笑忖道:“管你出甚麽招數,上官湛已然快要煉罡完畢了也!”在他魔目觀瞧之下,上官湛趁戚澤被拖住的功夫,已接連斬殺數頭天魔,奪取精氣,再有片刻功夫,便可修煉圓滿,就算戚澤學會劍氣雷音的劍術,天魔誅仙罡煞也自不懼。
那五頭厲鬼拍碎雷音劍氣,齊齊仰天怒號,現了元身,哪裡還是厲鬼形象?但見五頭通體白骨堆砌,鬼首四目的天鬼威風凜凜的立在極天之上,二十隻鬼目齊刷刷落在戚澤面上,口中流涎,似乎下一刻便要暴起攻擊,將他活撕吞噬!
戚澤一見那天鬼模樣,記起當年所見妖道劉振四處搜羅童男童女,好容易打通九幽世界通道,招來一頭天鬼想要煉化,誰知被楊鐵手截了胡,連人帶鬼全被收伏的往事。彼時那頭天鬼亦是金丹級數,但與這五頭天鬼相比,卻稍顯外強中乾,哪裡及得上這五頭天鬼根基深厚?
天鬼現形,裴不德喃喃道:“原來那廝是用五頭天鬼作為護法,當真是好大手筆!”
趙靈涵道:“天鬼乃九幽世界特有物種,秉陰氣戾氣而生,卻是生有實體,與生靈一般,只是生性好殺,動輒反噬,這五頭天鬼絕非上官湛親手收伏,定是九幽鬼門中高手出手,交給他護法之用!”
裴不德慘笑一聲,他在魔符宗雖是魔子的身份,但魔符宗式微已久,哪有這等手段,一次拿出五頭天鬼給他護身?能招來誅神七箭書副冊與他,已算是燒高香了。
五頭天鬼體內皆有極厲害的禁製種下,須得不惜性命保護上官湛, 戚澤以劍氣雷音轟擊,自然成為其等必殺之目標!
五頭天鬼喘息幾聲,驀地化為五條澹薄之極的鬼影,往戚澤殺來!天鬼天生便能穿梭虛空,乃是最上乘的飛遁法門,神出鬼沒,難當難防,以戚澤區區煉罡級數,絕難抵擋五頭金丹天鬼同時發難!
戚澤二話不說,身外一層金光乍現,又自催動起覆地金光咒來,那金光方起,只聽砰砰之聲連響不絕,五頭天鬼所化鬼影已然狠狠撞擊其上!
金光蕩漾!五頭天鬼不顧性命一般撞擊,將那覆地金光咒所化金光轟的來回搖擺不定,一會成蘋果形、一會成鴨梨形、一會又成葫蘆形,但變來變去,總是堅如磐石,不曾被攻破。
那覆地金丹之中蘊藏了一位元嬰級數高僧畢生法力,只要法力不曾被消耗殆盡,覆地金光咒便絕不會被破。戚澤身在金光護佑之下,不慌不亂,隻冷冷望著五道鬼影來回飛撲撞擊,暗思對敵之策。
五頭金丹級數天鬼還難以攻破覆地金光咒庇護,但如此一來,轉攻為守,只能眼睜睜瞧著上官湛修成天魔誅仙罡煞,待得其與趙靈涵兩個會合,更是被動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