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皆是一愣,不是正在說堵河的事情嘛?
怎麽又突然說起鹽了?
要俺家裡的鹽做啥?
被他問到的漢子,踟躇著沒動,而是扭頭看向了自家村正,等待他的意思。
可村正陳光德也不明白他這葫蘆裡賣的什麽藥?
郭毅見他沒動,也不催促,只是明媚的笑了,很篤定的繼續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家裡的鹽,是從河東岸的那片荒地裡篩出來的吧?”
聽到他這番話,這些柳河村的漢子們頓時就震驚了。
皆是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其中一個漢子不禁脫口而出道:“你怎知道的?”
他這就相當於親口承認了。
“呵呵!”郭毅很是隨意的靠在樹下,笑呵呵的繼續說道:“我可以從裡面淅出白花花的鹽來,比你們家裡吃的那種帶土的苦鹽要強百倍!”
“什麽?你能把鹽從那土裡弄出來?”
這一下,柳河村的一群漢子,全都不自覺得圍了上來,皆是雙眼放光的盯著他。
而他們這番動作,可是把柱子嚇了一跳,連忙張開雙臂,用自己那壯熊似的身體,把自家二少爺擋在身後。
郭毅頗為感動而又好笑的把他扒到一邊,看著一眾圍上來的漢子們,毫不在意的接著往下說:“按照咱們大周朝的規定,私自製鹽、賣鹽可是犯法的!”
眾人臉色一怔,對啊,私自製鹽、賣鹽可是犯法的!
若是被官府抓到了,輕者罰銅,中者徒刑,重則殺頭…
郭毅很滿意他們的反應,這證明他們還有畏懼之心,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輩。
於是,伸手指著道人,笑著往下說:“我身後這位道人,乃是官府之人。他奉命要在這裡設立鹽場,煮鹽、曬鹽。
故此,想要從柳河村招工,每人每天一百二十文錢。每月一結。”
“什麽?官府要設立鹽場?”
“一天一百二十文的工錢?”
這些村裡漢子們滿是一副不相信的反應。
這天底下哪有這麽高的工錢?
怎麽可能?
那豈不是七天就能掙一貫錢?
道人見郭毅如此說,立時就明白了他意思,伸手從懷裡掏出來一塊腰牌,舉到跟前,並順著郭毅的話道:“某乃是江陵府府衙的幕職,他方才所說的一切算數!每人每天一百二十文錢,可以立字為據!”
和尚也緊跟著一臉嚴肅的點頭應承:“某也是見證人。”
這一下,柳河村的漢子們總算是相信了。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皆是滿臉的喜悅之情。
除了種田、跑船之外,居然有額外收入了!
可其中一名漢子,卻是眉頭緊鎖,大聲的嚷嚷道:“河東的那片荒地,本來就是俺們柳河村的田地。”
聽到他的叫嚷聲,其他人也都從喜悅中醒悟過來,跟著他一起嚷嚷著:“對!三哥說的對,河東岸那片荒地,本來就是俺們柳河村的!”
“那片荒地根本就不能種糧食,可官府硬要跟俺們征稅!”
這一番亂七八糟的話語聲,郭毅只聽了一個大概。但這就已經足夠了,至於其中的內容,就是用腳丫子也能猜出來。
念頭至此,郭毅伸手示意他們安靜,隨後向村正陳光德問道:“你們柳河村,有多少田地算在那片荒地裡?”
陳光德毫不遲疑的報出一個數字:“五十七畝!”
嗯,也不算多。
郭毅點頭補充道:“那這樣,遠的不多說,把這五十七畝地,給你們補足十年的稅收。並且,從今往後,這五十七畝地的稅收,就算在這鹽稅中。可行?”
“嗯!嗯!嗯!可行!”陳光德毫不猶豫的連連點頭。
不只是他,其他圍觀的漢子們也是異常的激動。
居然還有這種好事?
見到回頭錢了…
活了將近六十年了,這可是第一次碰到!
眼前這個俊俏後生,該不會是才當官吧?
陳光德身後站著一名穿深藍色交領長袍的文弱青年,帶著嶄新的黑色軟腳襆頭,一副文人學子的打扮,方才一直安靜的站著,沒開口搭腔。
此時,見郭毅竟開出了如此優厚的條件,不由得拱手插話道:“敢問這位文兄,你說這話可算數,可敢立下字據?”
道人方才掏出那塊腰牌之時,這些山野之民們肯定不認識,但他作為讀書人,還是有點見識的。知道那是真的。
但是,腰牌歸腰牌,字據歸字據。
“呵呵!”這個讀書人,倒是有點意思。
郭毅笑著點頭道:“好!”
看到他肯定的回答,文弱青年進屋去拿筆墨。
陳光德則是趁機介紹道:“此乃老朽的嫡子長孫,陳文敬。未及弱冠,還未取表字。”
很快,陳文敬從屋子裡取出了筆墨紙硯,就在院子裡的石桌上,開始擬定字據。
寫完之後,遞給了他。郭毅卻是看都沒看,直接轉手遞給了道人。
誰成想,人家閑雲道長這個江陵府幕職, 根本就不是個演員!
只見他看完字據,確認無誤之後,伸手從懷裡掏出他那江陵府幕職(簽書判官廳公事)的印章,方方正正的扣在字據上。
簽書判官廳公事,於諸州府置,以京官以上充任,領判官之職,助理郡政。
簡稱,簽判。
字據一式三份,雙方各一份,另有一份交於官府存檔。
陳光德小心翼翼的把他那份收起,折了折放進袖子裡。可忽然感覺袖子裡不保險,又拿出來放進懷裡。
這時,一名粗壯的漢子迫不及待的問道:“字據也簽了,那啥時候開鹽場?”
郭毅掃視了眾人一圈,毫不猶豫的回應道:“先堵入漢口,堵河口蓄水才是第一位的。還要製造龍門架,置於閘門上,以供來往船隻通行。”
“好!那俺們明天就堵河口!”
“對!明天就開始堵!”
“趕明兒就堵死它!”
周圍的漢子們興致十分高昂,揮著手,亂碼七糟的叫嚷著。
郭毅微皺眉頭,沒有理會,而是扭頭看向一起跟過來的馮老四,拱手說道:“馮四叔,我要寫信,明天由柱子送回江陵城。麻煩你走水路送他回去。
等取了回信和東西,你再給他送回來。
我給你雙倍的船資!”
馮老四聽到有這種好事,忙不迭的拱手還禮,笑著點頭應承:“成!小郎君,你盡管放心!”
郭毅點頭,繼而回頭看向道人,問道:“道長可有信件,讓柱子一並帶回去。”
“好!”道人點頭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