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榆眾人來到正院,還未見到楊夫人,驚蟄便迎了上來。
向榆哥兒兄妹行過禮,方才向谷雨笑道:“太太讓你去看看姑娘,你倒是躲懶去了,隻我一個忙成了陀螺。”
黛玉先時說好要給谷雨作保,聽聞便走向前笑道:“驚蟄姐姐,這可怪不得她,是我說好不讓谷雨姐姐來的,玉兒給姐姐賠個不是。”
說完便要行禮,驚蟄連忙上前抱住黛玉,道:“奴婢哪裡能受姑娘的禮,不過是說笑罷了。”
話畢親自給眾人打了簾子,讓林榆兄妹並沫沫幾人進去。
谷雨在小主子們進去後,低聲問驚蟄道:“那邊的幾個,可是安分了?”
“我們太太的手段,你還不知?鞭子一揚,這些嬌花一般的人物,哪個敢多說半個字?”驚蟄笑著回答道,臉上帶著幾分與有榮焉。
谷雨方才不再多問。這說的乃是林如海的幾個妾室,本想趁著主母不在了,撈些好處,卻不想等來了楊夫人,直接接手了鹽政府上下大小事物。
這幾個心中俱是有些怨氣的,又被有心人一激,便想著來尋楊夫人的事,卻不想遇上個不按常理發牌的。
“什麽東西,也敢來我們太太面前放肆,別說他們,就是他們之前的主子,也不敢來觸我們太太霉頭。”驚蟄小聲罵著,臉上還有幾分氣憤。
若不是怕姑娘難做,高低不能饒了這起子小人。是以楊夫人方才讓谷雨去絆住幾個小主子們。
“好了,別說了!你也忙了一日了,自去用飯罷,這裡有我呢。”谷雨道。說完打起簾子走進側廳。
楊夫人正與小輩們說些閑話,等著林父二人來了便一同用過晚飯。
眾人坐了片刻,因著天色不錯,林榆便建議一同在院子裡走走,眾人自無不應的。
林長江兄弟率先走在前面,兩個小丫鬟在前提著燈籠照明,楊夫人帶著兩個小姑娘走在中間,後面跟著林榆兄弟三人。
又有幾個丫鬟給廊下的燈籠俱是點上了火燭,這樣一來,雖說還是不如白日裡明亮,卻是不會看不清路。
眾人隻話些家常,楊夫人向小姑娘們說些榆哥兒兄弟小時候的事,這樣說說笑笑,不覺繞著院子走了兩圈。
其他人皆不覺得如何,畢竟這院子也不大,兩圈下來不算什麽,隻黛玉素來嬌弱,喘氣都急了幾分。
楊夫人瞧著,歎道:“玉兒的身子到底還是弱了些。過了年,再請個好大夫瞧瞧才是。”
黛玉停住腳步,笑道:“多謝伯娘想著,隻這幾年吃著人參養榮丸,倒是較幼時好了許多。”
見後面眾人停下來,林長江二人俱是回頭,看向黛玉和沫沫。
兩個小姑娘,一個五歲,一個七歲,小些的倒是面色紅潤,神采奕奕,年長些的黛玉卻是弱不勝衣,更兼行不過幾步路,就走不動了。
這般的身子骨,到底還是差了些。林長江想著有幾分憐惜,好歹是小一輩唯一的姑娘。
林榆回憶起書中的黛玉早夭,似是多年來吃著同一個藥方子,因而問道:“妹妹這些年都不曾換過方子不成?”
“這方子有何不妥當?我吃了這幾年的藥,倒是較幼時好些了。”黛玉有些不解地道。
“明兒個太太好歹打發人,去請個好大夫來瞧瞧才是。哪有總用一個方子的道理。”林榆道。
楊夫人思襯片刻,方才向著黛玉安撫一笑,道:“無礙,隻玉兒如今也大些了,請個好大夫好好調養一番,
說不得日後便大好了。” “是極!藥有什麽好吃的?榆弟,你說是不是?”林晞狹促地笑道。
眾人皆是笑了起來,二叔林如海不解其義,疑惑地看向林父。
林父長江指著兒子,笑著向如海解釋道:“這讓孽障吃藥,就跟要他的命一般,死活不肯的。”
眾人複又說笑一回,各自回屋歇息。
林榆洗漱完畢,正要歇息,晞哥兒便走進了內室。
“二哥如何這時來了?”榆哥兒見林晞衣著單薄,隻外罩一襲裘衣,從屋外進來,連忙上前詢問。
晞哥兒手中拿著一封書信,向林榆道:“林達那小子說昨個兒去了那廟宇,老和尚已是沒了氣息,怕你責罰,方才請人寫了封信。喏,就是這個了。”
說畢將信遞給林榆。
榆哥兒接過一瞧,信封與今早見到的一般無二,再取出裡面的信箋,卻不見之前那句簡短的話,隻長篇大論寫了些感謝之語。
林榆心知怕是有些蹊蹺,面上不顯,笑道:“這也不是他的過錯,何苦這般糊弄我呢。”
“你前幾日便說了,他卻挨到昨日才去,本就是失職。今個不過與你說一聲,下次可不要再讓人輕易騙了!”林晞正色道。
林榆心知二哥是為了自個兒著想,作揖道:“多謝二哥。”
“這不算什麽,隻那小子是你的小廝,我與大哥卻是不好罰他, 你且記著給個教訓才是。”
林晞提醒道,若是不說明白,說不準榆弟過兩日心一軟,便放過那小子了。
做錯了事卻不受罰,林榆的威信可就要折損幾分,下回還不知道這些個下人如何糊弄他。
“我知道了。罰他三個月的月錢也就罷了。”林榆道。又讓小丫頭去跟霜降說上一聲,畢竟林榆身邊的大小事情俱由她管著。
林晞知道榆哥兒心軟,怕是不願將林達打上幾板子的,何況年節將至,見血也不好,聽見罰了幾個月的月錢也就罷了。
“天不早了,你早些歇息,我回了。”林晞打了個哈欠,向榆哥兒告辭道。
“我送送二哥。”
言畢將林晞送出內室,轉身回屋歇息。
林榆隨手將信封放在桌上,上面還有今日看過的《九章算術》,小丫鬟收拾了擺放在此。
榆哥兒只看了一眼,便上床躺下。有上夜的小丫鬟上前放下簾子,熄了燈,方才出去外面歇著。
榆哥兒此時還沒睡著,躺在床上回想著今日的事情。想到那封沒頭沒尾的信:
後來人勿要忘卻來時初心
後來人,後來人?後世人!
林榆大驚,豁然起身,這說的是誰?是我麽?可這老法師如何知曉,還在信中言明?
“大爺可是有事?”小丫鬟聽見動靜,在外問道。
“無礙,你歇著罷。”
林榆心下平靜幾分,慢慢躺下來,不論如何,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念及此,不久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