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楊壹便收拾了東西去了薛蟠住的宅子。
薛家因著長往揚州做些玉器、漆器生意,在維揚城內也置辦了一兩處住處。如今薛蟠所在的便是其中一處。
而在楊壹趕到薛家時,薛蟠卻還賴在床上,這一下子,給楊壹的印象更是壞了幾分。
自此教導更加嚴厲,自是不必多說。可這薛蟠雖說嬌氣,卻是堅持了下來,楊壹面上不顯,心下卻對他改觀了些。
此系後話,暫且不提。
這月初七,林如海在家中為兄長一家踐行,明日林家長房便要帶著黛玉上京。
黛玉不忍離父親而去,坐在楊夫人身邊落淚。林母見了,心下不忍。一把將玉兒抱進懷裡,拿出帕子邊給玉兒拭淚,道:
“又不是見不到了,且過兩年,你父親也該回京述職了。屆時咱們闔家團聚,豈不兩便?”
林榆聞此,卻是抬起了頭,這話是說二叔升遷已定麽?否則太太如何這般確鑿?
榆哥兒朝林父望了一眼,想著這幾月林父早出晚歸,隻不知老爺在這裡面做了些什麽。
林如海亦是舍不得女兒離開,可這兩年江南怕是有變,自個兒一人不怕什麽,隻舍不得這個獨女。
當即道:“你父親年已半百,再無續室之意,玉兒身子又差,年歲又小,不去依傍你伯娘,你要跟著誰呢?”
黛玉已是漸漸止住了哭聲,哽咽道:“不是玉兒不願隨伯娘進京,隻恐不能在父親身邊盡孝,內心難安。”
坐在下首的林嘉聽聞,笑了笑,道:“妹妹放心,我在二叔身邊,肯定不會讓二叔少了人伺候的。”
林榆、林晞兄弟二人俱是朝他看來:什麽時候決定的?我們可沒聽大哥說過!
林榆又望向坐在上首的林父,期望父親能給個說法。
見小輩們都看向自個兒,林長江淡定一笑,道:“這事我與如海商議過了,嘉哥兒是老大,人也最穩重。如今跟在如海身邊,學些人情往來,眉眼高低,日後進入官場,也便宜些。”
林榆心下明白,大概是因著自個兒不願為官,故而林父與二叔轉而培養大哥。
而且大哥跟在二叔身邊,相當於林如海把自身的人脈關系向林嘉敞開,日後林嘉進入官場,二叔的同僚故舊便是林嘉的人脈。
可是大哥自個兒願意的麽?
林嘉自然能理解兄弟的擔心,向二位弟弟安撫地笑笑:“早先老爺便與我說過了,二叔能把我帶在身邊教導,這是我的福分。”
擔心二人會錯意,又道:“京城路遠,我母親怕是不願去的,若是我在揚州,說不準還能把母親接過來。”
林榆思襯片刻,知此事已成定局,方道:“那我們便在京城等著大哥,三年過後,我們兄弟一同參加春闈,大哥可不能懈怠了。”
林嘉笑道:“這話該是我來說才是,弟弟們可要努力了,可不能被哥哥我給比下去。”
林長江撫了撫胡子,笑道:“三年後,你二叔的位置也該動一動了。”
楊夫人攬著黛玉,笑道:“可是聽見了?伯娘可不是哄你的,過幾年你父親便能與我們一家團聚。”
黛玉這才笑了,抱住楊夫人的手臂,撒嬌道:“多謝伯娘疼我。”
複又起身,向林嘉行了一禮,道:“黛玉不能侍奉在父親身邊,還請大哥哥代玉兒盡孝,榆玉兒在此拜謝大哥哥。”
林嘉忙不迭起身回禮,笑道:“妹妹這般說,
可就是與我生分了。” “我們親兄妹之間,哪裡用得著這樣客套?”林榆接口道。
楊夫人聽了,感歎道:“我們家雖說子嗣不豐,可幾個孩子之間的關系卻是極好,且再過幾年,怕是孫子都抱不過來了。”
林榆兄妹聞言,相互看了看,俱是笑了,離別的傷感都淡了幾分。
“玉兒可是要留在伯娘身邊的,隻伯娘不嫌棄我就好了。”
黛玉回到楊夫人身邊坐下,拉著林母的手笑道。
林母摸了摸小姑娘的頭,憐愛道:“我的兒,咱們林家唯一的姑娘,可不是誰都能配的上的。”
林長江兄弟對視一眼,俱是明白楊夫人的言外之意,賈家的寶玉確實配不上自家的掌珠。
賈敏尚未過世之前,史老夫人便想著親上加親,為賈家二房的寶玉求娶林家的獨女。
隻林如海還未答應,賈敏便過了世,這幾月以來,賈家幾次來信,除了想接黛玉去榮國公府,便是說想與林家結親。
林長江兄弟二人商議了幾回,不願將黛玉嫁入賈家,卻是與賈家言明,願為侄兒林晞求娶賈家女。
賈家幾個女孩子楊夫人也有耳聞,俱是養在賈母身邊,個個都是讀書識字的。又托嫂子長信侯夫人去賈家瞧過一回, 評價甚高,楊夫人方才同意。
至於林家人選,為何是老二林晞,卻不是林嘉,一來林嘉母親章氏尚在,他的親事到底還需與章太太商議,二來,這亦是賈母選的,不願自家女孩兒頭上幾層婆母管著。
畢竟尚且摸不準林家內部的關系,想著林晞無父無母,雖有林家夫婦教育養長大,若是與賈家結了親,說不準會與賈家更親近些。
這回上京,林嘉可以不帶,卻是要帶著林晞去給賈家眾人瞧上一瞧的。
隻不知賈家會將哪一春許給二哥。
賈元春早幾年便進了宮,在甄太妃身邊擔任女史,想來是不可能的,其他三春卻是年歲尚小,林晞怕是要等幾年才能成親。
林榆心下也差不多猜到了,抬眼看向二哥,想著二哥心下也是有數的,畢竟二哥自小聰慧過人。
見榆哥兒一直看著自個兒,林晞有些摸不到頭腦,問道:“榆弟如何一直看著為兄,我臉上有花不成?”
“我只是想著,這還是我們兄弟多年以來,第一回分開呢。”
“那你該去瞧大哥才是,下一回可是要三年才見了。”
林晞何等聰慧,略一思索,便想明白弟弟的心思,隻不可言明,遂調笑道:
“我可不比你,過個兩年,鄉試時便能回姑蘇見到大哥,一同參加秋闈。你現下不多瞧兩回,怕是過些年就認不出來了。”
“怎麽會?”
眾人複又說笑一回,方才各自回屋,明日一早啟程,還需看看有何遺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