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榆兄弟回到黛玉選中,如今被命名為陶然居的院子。
林榆住了正房,晞二哥則住在東廂房,西廂房設做小書房,二人平日裡可以在此讀書。
二人進來,也不回屋,徑自往西廂房去了。
待小丫鬟上了茶出去,屋內只剩林榆兄弟,二人各自看書,不覺已過亥時。
“明日劉閣老要來,榆弟可有什麽想法?”
林晞放下手中的書,忍不住向林榆問道。
晞二哥畢竟是少年人,雖聽說過林家往日的風光,卻是從未見過的。
明天要見著這個世界最有權勢的人物之一,到底還是有些緊張。
那可是劉閣老啊,當今首輔,在二聖相爭之際,能坐穩首輔的位置,這般的本事,實在是天下讀書人的榜樣。
雖說朝中評價中庸,可也沒人說什麽不好的話。便是上回動怒,發落了那麽多人,朝中的風評也沒甚影響。
劉中堂在一日,便能緩和二聖的關系一日,朝中重臣雖暗暗罵他笑面虎,卻還是希望他身子能健朗些。
起碼只要他在,二聖相爭的局面,不會擺到台前來。不得不說,如劉中堂這般的手腕,也是沒幾個了。
今天來林家的賓客,除了親戚,便是與林父昔日的友人,並無十分顯赫的身份。
當然,榮國公府自然也有人來,畢竟不說二叔的關系,隻晞二哥與迎春已是交換了信物,馬上就要定親。
但賈家大房,隻來了小輩的賈璉鳳姐夫妻二人,賈赦卻是不見人影。二房的賈政王夫人,則帶著三春姐妹過來了。
今日的賓客,官位最高的,也不過是與林父同年的榜眼,如今是翰林院侍讀學士,身份清貴,卻只是從四品。
之前見過身份最高之人,便是榆哥兒的舅舅長信侯了,隻長信侯常年守邊,又是自家親戚,也不覺著什麽。
榆哥兒心下了然,卻並不如二哥那般的緊張,咱也是見過世面的不是?
前世的皇帝、閣老重臣,自個兒在各種新聞裡,不知見過多少個了。便是開國皇帝,也是見過的,雖然只是影像資料。
明個兒不過是劉閣老一人前來,有甚稀罕的?
隻話不能這樣說,榆哥兒忖度一番,打趣道:
“按說朝堂重臣,咱們兄弟不知見過多少回,不過一個劉閣老,二哥怎麽就緊張了呢?”
林晞知道榆弟說的是長信侯,笑道:“舅舅和旁人,怎麽能一樣?”
林榆笑道:“怎麽不一樣?劉閣老還能多長一個腦袋不成?”
林晞搖頭笑道:“榆弟說的是,是為兄心不靜了。”
“二哥就是想得忒多了!”榆哥兒放下書,認真道:
“老爺雖說,劉閣老會是永嘉十年的主考官,不說如今時日尚早。便是明個兒咱們兄弟一鳴驚人,令他高看一眼,三年後的會試,他能保證咱們一定高中不成?”
晞二哥見林榆這一臉正經,也不如方才那般緊張了,笑道:
“這倒是真的,我三年後還不一定就中了舉呢!”
榆哥兒狐疑地看了林晞一眼,這次不會要故意落榜罷?遂接口道:
“二哥說的哪裡話?你什麽水平,咱們兄弟還不知道麽?”
二哥的水準眾人皆知,若是榜上無名,十有八九是你刻意為之,是以二哥你也用不著藏拙。
晞二哥自是聽出來了的,只因著有前科,也不接話。
一時屋內沉默起來。
“大爺,晞二爺,亥時二刻了。”小丫鬟在外提醒道。
該是歇息的時辰了。
林榆起身,收拾一番桌上的書冊,待二哥也整理好,將書放回書架,熄了燈,二人方才提著燈籠回屋。
天邊的明月不知何時隱入雲後,四下寂寥,隻林晞手中的燈籠,散發出一點微弱的光芒。
院中的花草樹木,俱是生長多年,繁茂葳蕤,夜已深了,抬眼只見漆黑一片,瞧不出形狀來。
倒是有些鬼片的感覺了,林榆心下想著,二哥不開口,林榆也不說話。
行至正房前,晞二哥突然說:“日後不會了。”
說完也不管林榆的反應,提著燈籠回了東廂房。
不會?不會什麽?
轉念想到書房內的事,林榆方才反應過來,嘴角勾了勾,推門進了屋內。
次日起來,林榆兄弟俱是如平日一般,各自讀了一早上書,方才前往正院。
二人才進屋,就聽玉兒打趣道:
“哥哥們今個兒倒是來遲了。”
屋內林長江夫婦,並黛玉都坐著,瞧著玉兒倒是來了有一會兒了。
林榆兄弟向老爺太太行過禮,在自個兒的位置坐下,榆哥兒向黛玉笑道:
“哪裡,是妹妹今日來的早了,可是才搬過來,還不適應住在樓上麽?”
黛玉住的攬月樓,攏共三層,一樓是丫鬟婆子的的住處,二樓乃是給妹妹布置的書房,以及待客之所,三樓才是姑娘的閨房。
這個時代的建築大都不高,玉兒這攬月樓, 倒是林家最高的屋舍了。
林榆也是怕妹妹住慣了平房,一時不適應,故有此問。
黛玉笑道:“多謝哥哥想著,我覺著倒是沒什麽差別的。只在樓上見到的景色,卻是較在地上瞧見的好些,站的高了,心下也開闊些。”
楊夫人見侄女兒說好,那自然就是好的了,當即笑道:
“玉兒住的好,那便是這樓的好處了。”
林榆想起昨夜見著的書齋,向楊夫人問道:
“娘,不知這暗香齋的鑰匙,如今是誰管著的?”
楊夫人也不記得了,側身看向大丫鬟谷雨,家裡大大小小的事,谷雨最清楚不過了。
谷雨上前一步,向眾人道:
“暗香齋本是留在京裡的老人們管理打掃的,因著咱們前個兒進京,又重新修整了一番,鑰匙現在還在奴婢這裡。”
“那你把鑰匙給哥兒也就是了。”楊夫人笑道。
谷雨答應一聲,便往屋內取鑰匙去了。
黛玉接嘴道:“伯娘不知道呢,昨個兒我和哥哥們路過暗香齋,哥哥就打算去裡面看書呢。”
楊夫人知道,家裡的這幾個俱是愛看書的,也不說要他們少看的話,隻叮囑道:
“黑燈瞎火的,哪裡看得清?小心熬壞了眼睛,晚上念書還是多點兩盞燈罷。”
林榆兄妹自是答應。
眾人複說笑一回,一同用了飯,林榆兄妹從谷雨手裡接了鑰匙,同往暗香齋看書。
劉家人還沒有這麽早來的,與其乾等著,倒不如看兩卷書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