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因著是晚上,且暗香齋的大門也上了鎖,不好再勞師動眾地打發人來開門。
三兄妹只在書齋四周逛了逛,今個兒拿到了鑰匙,方才能進裡面去瞧瞧。
林榆兄妹來到暗香齋前,得了消息的小丫鬟們,早就在這兒候著了。
見三人過來,忙不迭上前行禮。
林榆拿著鑰匙,親自開了門,只見三排幾十個大書櫥,整齊地擺放在屋內,各類書籍分門別類地放在書櫥裡。
“這書齋也太暗了些。”晞二哥聞著屋裡驅蟲藥的味道,皺了皺眉。
“沒開窗,自然就暗了。”林榆笑道。
說完行至窗前,將窗戶打開,向身後跟著的丫鬟們囑咐道:
“這幾日天氣好些,得經常開窗通風才是。”
小丫鬟們連忙應是,又上前幫著將窗戶都開了,書齋內頓時明亮起來。
林榆向小丫鬟們問道:“這暗香齋,如今是誰在管著的?”
這個時代藏書不易,防蟲、防潮、防霉,十分瑣碎。而書籍珍貴,少不得派妥當人好生照料。
一個小丫鬟上前道:
“回大爺的話,主子們沒回京的時候,是張大娘在照顧著,前個兒修整了一回,待主子們回來,鑰匙就給了谷雨姐姐了。”
林榆倒是知道這個“張大娘”,聽說是太太之前的陪嫁丫鬟,名喚寒露的。
後來嫁了林家的家生子,夫妻二人留在京裡看房子,也是得楊夫人信重的人了。
看這書齋內書籍的情況,也知她把這些個寶貝照料得極好,倒是有心了。
遂笑道:“那怎麽不見寒露姐姐?這暗香齋不如仍教她管著,我瞧著倒是極妥當的。”
“當不得大爺的誇,不過是奴婢份內之事。”
張大娘四十歲的人了,不料一來就聽見榆哥兒的誇讚,連忙上前行禮,向林榆兄妹道:
“奴婢見過哥兒姐兒們,方才太太叫我,一時來遲了,還請小主子們見諒。”
“不妨事。”林榆笑道。
說完往各個書櫥內都瞧了瞧,這書齋內的書,大多都是沒讀過的。
“咱們拿了書就走罷。”黛玉站在一個書櫥前,粗略瀏覽一遍,笑道。
兄妹三人各自選了幾冊書,也不用身後的小丫鬟們拿,徑自抱了離開。
黛玉手裡拿著書,向兩位兄長道:“我瞧著那芙蓉亭倒是有趣,咱們不妨去那亭子裡看書?”
“妹妹這個主意極好!”
林榆兄弟二人俱是答應。
跟在後面的驚蟄聽了,想著如今不過五月,芙蓉亭又是建在水中央,姑娘身子弱些,坐在亭子裡看書恐著了涼。
忙帶著幾個小丫鬟回了攬月樓,收拾了幾個坐墊引枕,又打發人去取了茶具、爐子來,率先往亭子裡布置妥當。
林榆兄妹邊走邊說笑,及到芙蓉亭內時,驚蟄已是處處打理妥當了。
亭中的石凳上放了墊子,石桌上鋪了一層氈布,上面還有兩盤點心。亭子四周的長凳上也放了坐墊、引枕。
角落裡小丫頭燒了爐子,正煮著一壺清茶。
“驚蟄姐姐果然處處妥帖。”
黛玉接過驚蟄遞來的茶盞,笑著誇讚道。
“可不是?要不太太怎的把她給了妹妹呢?”林榆接口道。
“如今天還不熱,少不得精細些。”驚蟄笑道,說完便退到一旁坐著。
兄妹三人說笑一回,賞玩了一陣滿池的荷葉,方才各自看書。
不多時,谷雨霜降二人過來,見了林榆三人坐在亭中看書,沿著竹橋進了亭子,笑道:
“二位爺和姑娘怎的在這兒?倒是叫我好找。”
“你們怎麽來了?可是躲懶了不成?”驚蟄起身笑道。
“沫沫姑娘今個兒可是來了呢,太太讓我來請姑娘去正院。”谷雨向黛玉道。
“沫沫來了?”
黛玉放下手中的書,臉上帶著驚喜地問道。
霜降補充道:“可不是?劉家來了一大家子人呢,老爺派人請兩位爺去前院見客。”
林榆將書收拾好,起身向兄長妹妹道:“那咱們先回院子,換了見客的衣裳罷。”
“極是!”
兄妹三人各自回屋,換過衣裳,林榆兄弟遂往外院書房行去。
通傳過後,林榆兄弟進入書房,屋內坐著幾個年歲各異的客人,該是祖孫三輩人。
上首的老人,年約七旬,瞧著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一身簡單的絹絲儒袍,隻隨意坐著,卻是不容忽視,看來這就是劉聞仲劉中堂了。
林父下首坐著一個中年男人,倒是威嚴幾分,與對面坐著的,有過一面之緣的劉省吾,眉眼之間有幾分相似。
二人只打量一眼,也不多瞧,徑直向前給林父行過禮。
林長江笑道:“這是犬子林榆、舍侄林晞,榆哥兒、晞哥兒,還不來見過劉中堂大人。”
劉聞仲撫了撫花白的長髯,笑道:
“世侄哪裡的的話,我們兩家乃是世交,兩位侄孫喚老夫叔公便是,說起來,如海世侄當年與訥言還是同年,何必如此生分?”
林榆兄弟見林父點頭, 方上前作揖道:“晚輩見過劉叔公。”
劉聞仲笑著點頭,算是答應。
林長江又向子侄介紹道:“這是你們敏行世伯。”
林榆兄弟也知道,劉閣老的長子,劉訥言,表字敏行,康寧二十三年的狀元,如今乃是大理寺少卿。
二人作揖道:“晚輩見過劉世伯。”
劉敏行笑著起身扶起林榆,道:“二位世侄何需多禮?我與你們二叔極相熟的。”
一旁坐著的劉省吾起身笑道:“我與二位世兄早已見過的,便不用再介紹了罷?”
林榆道:“自然。”
二人又與劉省吾相互見了禮,方才各自坐下。
林長江與劉聞仲談論些朝堂之事,隻劉敏行偶爾插兩句話,林榆幾個小輩俱是認真聽著,不發一言。
不多時,劉聞仲笑道:“說起來,我家小姑娘,還多虧了令郎相助,才得以歸家。”
林長江擺擺手,笑道:“劉世伯說笑了,榆哥兒不過是恰巧遇上,幫上一把罷了。”
劉聞仲不置可否,轉頭向林榆道:
“老夫聽說,你去年已經中了舉,不知三年後的會試,可有幾分把握?”
這便是要教考一番的意思了,不只是考量林榆的學問,畢竟能於束發之年秋闈得中,才學該是不缺的。
隻這個年紀的人,又有了些成績,難免自傲幾分,是以劉聞仲此番,主要還是想看看林榆的應對與進退。
眾人對此皆是心知肚明,也不會出言提醒,一同看向下首坐著的林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