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孝,可謂糊塗將軍是也!”
雖然曹操內心裡已經有了幾分準備,但當他看完了送荊州送來的戰報以後,卻還是被破了防,氣的當場破口大罵。
或許有人會覺得,這話有點過了。
但是,所以說但是,曹操不僅不是什麽好人,甚至還有那麽一點嘴下無德,就像是夏侯淵,一開始的時候他叫人家小甜…左一句虎步關右,右一聲所向無前,可謂誇到了天上。
可是當夏侯淵敗了之後,他老人家又是怎麽評價的?
前罵一聲一匹夫敵耳,後屑一句白地將軍。
而夏侯淵是什麽人物?
那是一開始就跟著曹操出生入死,擐甲執兵的老將了。
真說起來的話,若是曹操一開始沒有夏侯淵帶著部曲投奔,之後又為他鎮守陳留,往後又幫他彈壓潁川這種大後方,曹操能不能在這亂世當中起家並站穩腳跟,恐怕都是一個未知數。
但最終,夏侯淵卻是因為一次敗北,而獲得了無比低劣的評價。
當然,要不說當然呢,曹操雖然對夏侯淵的評價很低,語氣又很是不屑,但他絕對能稱得上一句對得起夏侯淵。
不然的話,夏侯淵的子孫也就不可能起步便是兩千石,出仕數年便是名臣了。
所以到了曹仁這裡,也是一樣的道理……該罵就罵,該重用還是重用。
不過,要不說不過呢,此次如果不是曹仁犯錯,而是其他人的話,恐怕曹操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就不僅僅是糊塗將軍,而是當殺了。
在這方面,曹操還是很無情的。
除非這人立有大功,不然的話,一律都是下場淒慘……
而且,僅這一點來說,他那個兒子曹丕也繼承了……比如於禁,這位就死的很是憋屈。
“長文。”曹操罵完了以後,很是尷尬的發現,身旁居然沒有人應聲,不由便瞪向了陳群。“你便不好奇我為何會這般說嗎?”
‘這也要我參與?’陳群眼前一黑,心中一悶,當下便險些吐出一口血來,幸好他知道曹操是真性情,不會在這種無關的事上怪罪他,所以內心雖然很鬱悶,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開口了。
“主公能成今日之勢,實為能力超凡,因此即便是罵人,想來也是有一定道理的,群……自不敢胡亂開口。”
“你倒是聰明。”曹操嗤笑一聲,倒是也沒再多說什麽,只是將手中的戰報往前推了推。“且看看曹仁所做的事吧,看過之後,想來你陳長文定然也會與我想法一般。”
“謹遵命。”陳群抱了抱拳,兩步走到桌子面前,緩緩拿起了那封被曹操看過之後便破口大罵的戰報。
“如何?可看出問題了?”曹操一直都在看著陳群,眼見他拿起戰報,眼見他皺起眉頭,眼見……他放下戰報後,便忍不住發問了。
“群,並未看出問題。”
“哦?沒有問題?”曹操皺起了眉頭。
“是。”
陳群輕輕吸了口氣,轉而抬起頭平淡道:“別說是曹仁將軍,便是我在荊州,也決計不敢相信劉備短時間內就籌措了百萬石糧……進而,乃至於要兩面開戰。”
“坦率來說,這些消息不論是誰看到了,恐怕都不會輕易相信……不僅僅曹仁將軍如此,便是我,或者其他人,也都會如此想。”
“可這就是事實!”曹操語氣不善道。
“消息確實是事實,這一點絲毫不假。”陳群先是點了點頭,
之後方才提出疑問道:“但群想請主公仔細思索,站報上的信息,有幾個是能輕易相信的?” 曹操沉默了。
之後,他又慢慢地拿起了戰報,仔細地看了一遍。
隨即,曹操便閉上眼沉思了起來,許久後,他方才睜開眼,“如此妙策,曹子孝竟寫的這般短少,便是我欲效之,也都無從下手。”
說完,他將目光看向了陳群。
“主公莫要用這般目光看群。”陳群尷尬地擺了擺手,苦笑道,“這辦法即便是我家那孽障拿出來的,但我此時卻也還想不出來。”
“呵,我當然知道。”曹操內心雖然失落,可他卻表現出了一副事實果然如此的表情,而後則是歎道,“陳家,出了個不得了的人才啊。”
陳群並不想找麻煩,因此自然不會在這種問題上開口。
曹操對於陳群的反應,並沒有多少意外,只是默默地拿出戰報來,又是認真地看了一遍。
接著,他便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大屋之內,也因此緣故陷入到了沉默。
“可恨那一把大火,燒了我許多將士,哪怕我此時想要南下,卻也艱難。”
不知過去了多久以後,曹操方才滿臉感慨地搖了搖頭,“幸而此時荊州曹仁、滿寵、徐晃、於禁等人俱在,若只是固守,倒是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
“來人。”嘀咕了一陣後,他便低下了頭,一邊寫著回信,一邊向外喊來了送信之人,“將此書信交給曹仁,嚴令他固守以待,絕不可出城迎敵!”
“謹遵命。”
小校拿了書信,一溜煙地便跑了出去。
看著小校離開的背影,曹操沉吟了片刻後,突然低聲道,“是時候解決淮南之患了。”
……
當陽城南,十裡之外。
劉備軍寨之中,各路將士正隨影而動。
與此同時,陳逢則是坐在一輛四輪車上,手中抱著幾卷帛書,一邊打量著四周,一邊在帛書上寫寫畫畫。
剛著完甲的劉備,方出中軍大帳,便看到了這般一副畫卷。
但是,他在看到之後,卻只是愣了愣神,隨即便急匆匆地繼續調兵遣將去了,仿佛壓根也沒有看到正在摸魚的陳逢一般。
是他改了性子嗎?
是資本…老板終於明心見性,知道了員工不僅僅是用來被壓榨的嗎?
不是的。
實際上,之所以會出現眼前的這般奇怪場景,主要還是因為一天之前的攻城之戰。
那時節,陳逢跟劉備都跑到了前線,坐鎮中軍,羽扇綸巾,指揮若定,看起來極為瀟灑。
劉備對此也極為高興,臉上甚至還出現了一抹得意。
那是老板壓榨員工之後的得意。
可他這份得意,還沒有持續多久,一道突然飛來的箭矢,便將他嚇了個半死。
當時,那道箭矢距離陳逢的臉頰只有三厘米左右,他甚至能夠感受到其上的風聲。
可以說,這本破書差點就要完結在當時了。
幸好陳逢運氣還算不錯,雖然距離很近,但那箭矢最終還是沒能傷到他。
不過雖是如此,劉備卻也不再敢讓陳逢上戰場了……除非,他能著甲。
關鍵在於,陳逢擁有一副晚年不詳的體魄。
所以他就算是願意跑到戰場前面,卻也是不可能了……畢竟,甲胄還是很重的。
雖然那甲胄不算太重,但也不是陳逢可以輕松應對的。
於是乎,他從那之後便只是做一些後勤保障工作了。
當然了,這份工作絕不能算是輕松,尤其是在保證前方供應不缺的同時,還要時時刻刻出謀劃策的情況下。
因此,陳逢便讓軍中工匠幫著打了一個如同輪椅似的四輪車,隨之也就正式開始了後勤總長的一段生涯。
“玄德公!”
照例巡視了一圈軍營的陳逢,剛好看到了無視自己而走的劉備,連忙站了起來,走過去便是抱拳一禮:“啟稟玄德公,兵器、甲胄、錢糧、器具、攻城器械……皆是不缺。”
劉備默默地點著頭,聽到這裡之後,他不由皺起了眉:“完了?”
很顯然,他是想要從陳逢這裡得到一份攻城妙計,然後輕易攻破那座曾經幫了他的當陽城。
“玄德公可是以為我能想出妙策?”
陳逢說完這話之後,很快便從劉備臉上得出了答案,不由苦笑一聲道,“玄德公這般信任於我,我確實感到很是榮幸,但這般攻城之戰,我便是想要找到破城妙策,卻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做到的。”
劉備自動過濾掉了那些雜亂的聲音,直至核心問道:“子吉這般說辭,可是已經有了想法?”
說話之時,他臉上滿是激動。
畢竟,當陽確實是一座堅城,如果實實在在去打的話,對方不犯錯的情況下,最少也得打上個幾天幾夜。
這還不算對方必然會修繕的城牆,以及之後定然會被源源不斷送上城牆的守城滾木、石頭。
若是算上這些,攻城時間最起碼還要再延長兩三倍。
更為關鍵的是,在這般攻城當中,將士們必然會迅速的死去。
這就是攻城之戰的可怕之處了。
要不怎麽但凡是名將,都會說上一句攻城為下呢?
因為這恰恰便是最殘酷不過的道理與事實。
所以,劉備自然想從陳逢這裡得到一些妙策,也好將‘不必要’的損失,全都降到最低。
當然,要不說當然呢,一開始的時候,他其實沒有這麽想,只是隨口一問罷了,可是隨著陳逢的開口,他卻是看到了希望。
於是,劉備的臉上,不由自主地便多出了幾分激動。
“沒有妙策。”
陳逢搖了搖頭,正當劉備失望時,他卻突然話鋒一轉,“不過想法…倒是有一個。但想要把這份想法變成現實,卻還得看看對面是不是給機會。”
“什麽想法?”
雖然經歷了一瞬間的失望,但劉備在聽到這番話時,臉上還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了更多希望。
“等。”
陳逢指了指前方的當陽城,感歎道:“等到城內的人不再想著固守,等到城內的人,逐漸地想要投奔玄德公……那時節,當陽城便是旦夕而克。”
“但是……”
說完,他悄然打量了一番劉備,看到後者臉上的意有所動後,連忙道:“但是在這期間,還請玄德公務必保持猛攻態勢,否則的話,城內的人,大概率不會產生我所說的這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