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梭接近房東家的時候,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
時間已經是傍晚。
黝黑色的天幕下,是盧梭急促促的腳步,還有已經將近十天未見盧小魚的想念心情,他為盧小魚準備了不少禮物,當然主要是一些吃的,是從食堂買的,但也沒太多,因為放久了會變質。
他覺得等自己的工資發下來,也許應該給家裡買上一個冰箱,這樣不止食物可以儲存,夏天的時候也能吃上雪糕和冷飲。
房東家的四幢樓在城中村裡呈現‘品’字型的位置,三幢出租的樓包圍著房東家自住的那幢,盧梭輕車熟路穿過外三幢間的道路,來到房東家院子。
進了院子,就能看到窗子很開闊的一樓,燈火通明,似乎是一家人才吃過飯,房東的兒子姑娘們,還有兒子姑娘們的家人們,正聚在客廳裡閑聊天吃水果。
盧梭一眼就看到盧小魚,她乖乖坐在房東老爺子的一邊,一隻小椅子上,表情瞧起來有點遊離。
而這時,房東的大兒子,就是那個電子廠的老板,正拿著一串葡萄逗盧小魚:“小魚小魚,來給伯伯唱個歌,伯伯給你葡萄吃。”
盧小魚禮貌而且疏離的微笑:“謝謝伯伯,我不吃。”
“那你吃西瓜吧,唱個歌就給你西瓜吃。”那個看起來有點肥頭大耳的房東大兒子笑呵呵的說。
“謝謝伯伯,我也不吃。”盧小魚再次搖頭。
“這小姑娘真不懂事,讓你表演個節目都不會。”那大兒子的媳婦一邊磕瓜子一邊吐著說。
“要演你自己演!”正在看電視新聞的房東老爺子不樂意了,瞪了大兒媳婦一眼,“別成天在這找事!”
“我哪有找事啊~”大兒媳婦忙是露出討好笑容,“我不是想讓大家高興一下嘛。”
“別理她,她沒文化,來,小魚兒,吃西瓜,吃葡萄。”房東老爺子把水果盤都放到盧小魚面前。
盧小魚望著房東老爺子露出一個淺淺笑容,“謝謝爺爺,我不吃。”
看到這,盧梭終於忍不住了。
一種強烈的憤懣自責和無力感湧入胸膛,他站在門口,想要用力推開門,但最終落下去時,還是‘咚咚’的兩聲敲響。
隨即他推門而入,迎上所有人的目光,特別是盧小魚的。
盧小魚的眼神亮了起來,像是荒蕪的草原在一刹那之間草長鶯飛,澎湃的喜悅打敗了生活的困苦。
……
回到自己家裡。
依然還是那間只有半個窗子能看到陽光的一室一廳。
比不上房東家的富麗氣派。
也比不上體院寢室的明亮整潔。
但這裡很溫馨和溫暖。
是兄妹兩個躲避世間風雨的唯一棲息地。
盧小魚哼著歌從盧梭的包裡往外翻東西。
她先是翻出了一些吃的。
“呀,有燒雞,呀,還有香蕉,嗚哇~還有酸奶。”盧小魚親了一口酸奶瓶子,她很喜歡喝體院的特供酸奶。
這些吃的都是小食堂刷卡‘買’來的,盧梭目前也就只有這個能力了,所以,想到剛才盧小魚在房東家裡雙目無神的樣子,盧梭就感覺到一陣陣自責,現在仍然很不好受。
“哥,你是不開心麽?”盧小魚翻了一堆好吃的出來,正高興呢,轉頭卻見盧梭沉著臉坐在那,就問。
“啊……沒啊。”盧梭搖頭。
很多事,不能說,說了會讓彼此更難受,生活就是這樣,
寄人籬下也就是這樣,如果有能力,就去改變生活,而不是在這裡自怨自哀。 “好不容易見到你可愛的妹妹我,應該開心才對哦~”盧小魚過來掐著盧梭的臉,讓他笑一下,於是盧梭就順勢把盧小魚抱上膝蓋,咧嘴笑了起來。
“對了,這是一個隊裡姐姐讓我帶給你的。”盧梭抱盧小魚的時候,覺得口袋裡有東西,驟然想起是朱諾給帶的那盒頭繩,就把盒子掏出來給盧小魚。
盧小魚瞧見那盒頭繩,眼睛一亮,接過來仔細端詳,然後表情就有點古怪。
“就知道不是哥哥送的。”盧小魚說。
“說了是隊友給帶的嘛。”盧梭說。
“因為哥哥買不起。”盧小魚說,她拿出一根頭繩,指著上面黃金色銘牌上的‘C’說,“這是CH的頭繩,我就在雜志上見過,是奢侈品,一根就要幾百塊。”
一根……幾百塊?
盧梭瞪大眼睛,他先是從盒子裡撿出另外一根頭繩,仔細看了看,實在看不懂,不就是跟街上5毛一根的頭繩沒啥區別麽,除了那個金色小牌牌。
如果一根幾百塊,這裡有將近十根呢,豈不是價值……好幾千上萬?
“小魚兒,你騙我的吧?”盧梭不相信。
“哥!”盧小魚生氣了,“我還沒問你,究竟什麽關系,她會送你這麽貴的頭繩呢,你還懷疑起我來了?”
什麽關系……盧梭被問的有點懵,雖然沒什麽關系,但盧小魚這個語氣好像是有什麽不該有的關系一樣,他想了想,就解釋著說:“就是隨手送的,可能因為她家特別有錢吧。”
的確,盧梭回憶起下午在體校門口遇見朱諾的場景,那時候朱諾正在跑去食堂吃飯,聽說盧梭要回家,就讓盧梭等等。
然後,朱諾十幾分鍾就從寢室跑回來了,她拿著這盒頭繩的樣子,明顯是隨手拿了一樣‘女孩間的小玩意’的樣子。
“會不會她也不知道這東西特別貴?”盧梭問盧小魚。
“哼,沒有任何一個女孩兒不知道自己的首飾和化妝品的價格。”盧小魚有點氣乎乎的說。
“既然這麽貴,那我還給她吧。”盧梭說。
“不還,不能還,還了好像哥你特別介意這件事一樣,會被人瞧低了。”盧小魚仍然有點氣鼓鼓的,但她還是下意識的替盧梭整理了一下衣領,嘀咕著:“哥哥這麽好,配誰都配得上……”
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而盧小魚則是記住了朱諾這個名字。
接下來,盧小魚又發現了盧梭帶回來的另外一個袋子。
“這個袋子裡是什麽?”盧小魚好奇地問。
盧梭歎了口氣,那個包裡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和難以承受的未來呀……於是接下來盧小魚從包裡翻出了一堆高數、英文和語文的卷子。
“哥你在學微積分啊。”盧小魚展開卷子瞧了一眼之後說。
“你看得懂?”盧梭有點驚訝。
盧小魚抿著嘴很謙虛的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