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節的變遷並沒能在菲朵拉留下多少痕跡，校園內的氣候與植物依舊如常。

但隨著春天的到來，縈繞島上的迷霧卻愈加澹薄了起來。

這與去年的入春時節，霧氣變得更加濃厚截然相反。

開學後不久塔洛就能察覺到一點這不太尋常的情況，但現下再遲鈍的人都意識到了。

“你覺得這會是什麽預兆嗎?我聽學姐說她在菲朵拉這麽多年，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格蕾絲在等候瑪芙教授到來時，向塔洛說道。

塔洛正翻看著最新發表的一期數學期刊，最近的數學界日日都有或大或小的突破性進展，恰合春天到來的意象，一副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景象。

“我怎麽知道，但我猜想這種情況應該在仲夏會有所改善吧。”塔洛將期刊收起，隨意的說道。

他猜測這八成是校長在為鏟除邪神做準備時，所產生的一些異常，或許也有可能是因為要幫自己施展【命運之輪】以確定未來，積攢力量時的反應。

“為什麽會這麽猜?”格蕾絲疑惑的問道。

“直覺吧，迷霧就這樣散去也說不定呢。”塔洛隨口回道，反正八成在仲夏過後會有分曉。

“塔洛，我可以請求你畫一張塔洛牌嗎?以我的樣子，多少學分你盡管說，只要我能負擔的起。”坐在前兩排的麥莉突然站起，回身向塔洛出聲提議。

塔洛牌當前在校園內已經算是風靡，尤其是在塔洛開辦雜貨鋪之後，不少人都會前去購買，連艾德恩都乾脆舍棄了他那個佔卜屋，直接入駐塔洛的店鋪能當起了店員。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要一張！”

“還有我！還有我！”

漸漸的，越來越多人開始起哄，甚至蔓延到了其他三院之中，大家覺得能提前叫上一聲，說不定就可以提早獲得一張。

塔洛聞聲有點猶豫，不過細想後，他覺得以前面對麻煩都是能避則避，這次或許也可以稍微攬上一點，就當屆時給同年生留個紀念。

“不需要學分，我會為班上的大家每人都畫一張的，但或許會稍微有點慢，盡量在仲夏篝火節之前給大家畫好。”塔洛琢磨了一下，如果每天都能產出兩到三張的話，應該可以完成。

畢竟還可以利用【納亞之眼】這種神技，繪畫時也花費不了太多的時間。

隨後他又拜托最初提議的麥莉收集一下大家的想法，以及所期望的牌型。

“塔洛萬勝！”

“塔洛威武！”

不少人都高舉雙手，打著節拍開心的讚揚他，連以前經常與塔洛作對的盧克都加入了高喊的隊伍，真心感激。

畢竟那牌面的畫風是前所未見的精美，無論有沒有這方面修養的人都會為之驚豔。

而現在他們居然可以免費獲得一張，獨屬於自己的塔洛牌。

格蕾絲對此卻微微蹙眉，她總覺得這不像是塔洛會乾的事情，這幅不計得失的樣子太過反常，以前他不搜刮個把學分是絕不可能做的。

或者說其中能為他帶來什麽隱形收益嗎?但她又能感覺到塔洛是真心想免費為大家繪畫的。

“你們有什麽想要的嗎?特別定製，盡管說。”塔洛扭頭對格蕾絲與溫蒂尼說道。

自己的畫技雖然不怎麽強，但前世的先進經驗，加上這一世的魔咒輔助，完全能創作出在這個世界中目前還無人能畫的作品。

“不用的，我有命運之輪就很滿足了。”溫蒂尼擺手說道，她不想再給塔洛增添麻煩。

“附議，你先把答應全班人都畫好再說，以後空閑的話我說不定會再同你要呢。

”格蕾絲也跟著講道，畢竟在她看來，這麽多張牌畫起來應該就已經很累了。“好，無需同我客氣。”塔洛見兩人的態度點了點頭。

瑪芙教授剛好步入教室，見室內眾人都在朝著塔洛鼓掌歡呼，一時之間不太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但導師畢竟是導師，學生們見其到來，也全部熄了聲響，老老實實的坐到座位上。

高懸於天際的太陽慢慢移至當空，教室內學生們投下的陰影也隨著挪移。

讓諸多人頗感頭大的課程結束之後，塔洛習慣性的被瑪芙教授留了下來。

“上課前是怎麽回事?”她翹起在教授袍下豐韻的雙腿，好奇的詢問道。

“我答應為班上的每一位同學畫一張定製的塔洛牌，然後他們就那樣了。”塔洛如實回道。

“還真是新奇，你小子居然也有這麽康慨的一天。”瑪芙教授對此頗感意外，頷首表示了解後，她也沒跟著要求來一張，而是取出了一本嶄新的書籍。

“這是靈數學會出版的《數學原理》，他們覺得郵寄太慢，特意托關系找我專門送來的。”瑪芙教授將其遞給塔洛。

塔洛入手就能感覺到封皮的價值不菲，更讓他覺得無語的是，封面有著一個用鎏金燙印的人頭像，正是他的模樣。

書名下方還標注著一行小字:

——向塔洛的智慧致以最高的敬意

翻開扉頁，果不其然有著他的題辭。

塔爾斯勳爵塔洛

《偉大的起航》序

……

再往後是學會裡成員對塔洛的獻詞，其間極盡溢美，誇張到塔洛隻覺的自己眉頭直跳。

“我理解他們想拉攏我入會的心意，但作為一個如此具有代表性的學術與魔法研究機構，這樣子怕不是給大家開一個不好的頭。”塔洛捏了捏眉心，無奈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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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看著後續的內容，完全都是他們自身努力所做出的研究，但總是喜歡時不時拉扯一下自己的名字。

“反正也不是什麽糟糕的事情。”瑪芙教授捂嘴輕笑，接著又問:“你覺得這就是你預言的東西嗎?雖然在物體運動的計算上開創了前所未有的先河，但同你說的那些東西感覺還是有點不符。”

“接近了，他們已經讓一隻腳邁入了那座殿堂。”塔洛稍微翻看過些許後回道。

比自己預想的還要早上不少，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這裡數學家們的能耐。

“就憑你當前的成就，等到你畢業後，一定能獲得大智者的稱謂。”瑪芙教授篤定的斷言。

“我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擔這份榮幸。”塔洛將《數學原理》收入學生手環，自己能安然渡過仲夏就是好的，就不去指望畢業了。

二人又做了些許閑聊，塔洛便告辭離開，直接去往了詛咒課的教室，他並沒想去食堂，而是單純吃了幾塊艾莫小蛋糕充饑。

找到自己常坐的位子坐下後，他開始書寫起了關於學術共同體的詳細構想，打算寫好後交給克魯塞教授，以防死後沒辦法再現身的話，能夠繼續把這份事業推進下去。

同時他還篩選著一些前世常見的定理知識做著歸納，為諸多實用的定律做著整理。

快到上課時間，教室裡漸漸來了不少人，格蕾絲見到塔洛又在寫寫畫畫，本來沒覺得什麽，可又看塔洛一副很是認真的模樣，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發生什麽事情了嗎?還是你最近有什麽打算?”她再次忍不住出聲問道。

“沒發生什麽事啊，我以前說過的，想為世界獻上一些美好的東西。”塔洛有些奇怪的回道。

格蕾絲聽後沒再多說什麽，只是還是感覺不對勁，她覺得塔洛從開學後起，整個人就變得越來越不對勁了。

以往他在說這種事情的時候，肯定是以一種隨意的心態而做的，而且談起來也往往都是玩笑般的口吻。

如果沒有什麽變故，怎麽會突然變得這麽認真。

“你這孩子，就是容易想的太多，放輕松點。”塔洛看出了格蕾絲的憂慮，伸手給她遞過去一張草稿:“看看如何?”

“我年齡比你大的。”格蕾絲不服氣的哼了一聲，隨即接過手稿翻看了起來。

裡面的諸多結論她都聞所未聞，而且大半都很抽象，一時間不太能看得懂。

“從身體上來說，你也就比我大幾個月而已。”塔洛聳了聳肩回道，他看格蕾絲懵懂的表情，將稿紙抽了回來:“看來還是要修改一下。”

他想寫的是一般人都能簡單明了的認知到的知識，能夠很容易進行普及。

回想起馬老師在寫《資ben.論》時，努力的深入工人之中，爭取讓每一個識字的都能簡單明了的認清其中道理的事跡，塔洛就不禁感慨他的偉大。

可惜在引進之後，卻被翻譯者搞得豎起了難以吐槽的理解門檻，也不知道是因何原因，讓人們看起來隻覺得頭大和想打瞌睡。

白居易好像也乾過此類事情，他寫詩後會專門找來老太太賞析，爭取達到老嫗能解的程度。

果然還是交給別人發表來的輕松啊，塔洛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思考著怎麽才能更加稍微通俗易懂些。

不多時，艾拉教授進入教室，開始了講課。

課程到了現在，許多人都已經接觸起了咒力的運轉模式，但咒力相比通過吟唱就能進行鏈接的魔咒，還是複雜的多。

這繁複的門檻也是詛咒衰落的原因之一。

不過終歸是另一種體系的神秘力量，大家憑借著濃厚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也都咬牙堅持了下來。

其中也有赫丘利在他的課程上，不斷的貶魔法揚巫術的功勞。

塔洛對此也很是上心，畢竟自己的眼睛在一年前就烙印下了艾拉教授給予的詛咒。

這門課程也能幫助自己理解如何更好的積攢更多的咒力，並且以損耗極小的方式釋放出去。

上課結束後塔洛依然留了下來，倒不是艾拉教授特意讓他留堂，而是約好了要一起進行淨石的實驗。

“你最近好像一直都是一副很忙的樣子，除了實驗和觀星外，你還在忙些什麽嗎?”艾拉教授關好教室門，帶塔洛去往教學塔內實驗室的路上問道。

“好像不知不覺中確實有點忙了，不過也都不是些什麽大事兒。”塔洛回道。

還有三個月的時間，他只是盡可能想整理更多的東西出來，純純的是一位搬運工而已。

“我們現在所做的事情，恐怕不會太小。”艾拉教授頭上呆毛隨著走步輕晃，讓塔洛時不時就會產生想將其連根拔起的衝動。

片刻後兩人推開實驗室的房門，日暮西山，昏黃的陽光射入其中。

這是艾拉教授專門申請來做能源實驗的地方，裡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魔法素材和珍惜礦物，尤其是淨石與珀桑石，堆了兩大堆。

除此之外，實驗室的陽台還架起了一台天文望遠鏡，實驗室的角落中也擺放著兩人合力製作的星軌儀和星象圖。

以及一整箱，被先輩們整理驗證出的星軌資料，這是塔洛自己想為完善日心說做的準備。

前世創造出橢圓星軌理論，憑此徹底打敗的地心說的開普勒，本身就是一位極有名望的佔星術士。

只不過他同時還極具科學精神，與當時的一堆神棍們格格不入。

開普勒傾向將佔星導向更貼近於實際星體的觀察與解釋，他也使用許多特別的相位來詮釋星盤，以致後期出現了獨樹一幟的漢堡學派。

可惜的是，塔洛對其在佔星術方面的理論沒什麽太多的了解， 隻記得他作為天文學家的成就。

塔洛先幫艾拉教授搬了幾塊石頭，共同計算了一下接下來的實驗時刻與配比，還有再嘗試加入哪種類型的素材。

等做完這一切後，塔洛就直接將事情都交給了艾拉教授來完成。

其實隨著實驗的深入，塔洛能做的也不是太多，大部分的思路都是由教授提供，他也只是從旁加一點憑自己視野帶來的觀點。

當艾拉教授進入狀態時，他默默的拿起天文表來到陽台上，用望遠鏡觀看著天空中的璀璨群星，另一手則將天文表按在陽台寬闊的扶手上。

借著自己的上帝視野，無間斷的用羽毛筆在表上或校準記錄，或重現書寫。

這便是實驗以來的日常。

只是今天與往常有些不同，當塔洛剛剛記下一組數據時，實驗室內傳來澎湃的魔力波動。

這波動不似施展魔咒時的樣子，它讓人感覺無比的純淨，且異常的有序。

塔洛趕忙回頭，只見艾拉教授身前的魔法陣輝光奪目，穩定的魔力從中散溢而出，照的整個教室異常的明亮。

就如同開啟了一個通道，靈界與夢境的力量也不再混亂，而是呈現出秩序噴發的狀態。

這一切都是自行運轉的，艾拉教授絲毫沒有主動向其中注入魔力的樣子。

她將魔法陣上懸浮著的菱形裝置取下，扭頭看向塔洛，微笑著宣言:

“世界真的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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