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後，沈氿重新審視了一遍房間的布局以及藏在各處的細微末節。

他發現了一支被放在衛生間盥洗台下方抽屜深處的黑色墨水筆，發現了還剩下小半盒的驗孕棒，發現書房多了許多紋身的書籍，還有臥室床頭櫃上那瓶和外包裝形狀不同的“維生素c”。

或許原本還有更多，比如很久之前被溫野主動交出來的小剪刀，誰知道那是不是只有一個?

沈氿越看越心驚，也越發悔恨和自責。

他拿出一片“維生素c”片，單獨包裝好藏進外套口袋裡，然後才抬步走出去。

溫野雙腿蜷曲陷坐在懶人沙發裡，安靜的望著窗外的雲卷雲舒。

沈氿上前，把她撈起來放到自己膝蓋上，他一手被靠著，一手小心翼翼的給溫野肩膀上的蝴蝶紋身塗紋身修複膏。

膏體有些涼，溫野側頭看他幾秒，然後把頭埋進沈氿的胸膛，左右晃動著蹭了蹭。

沈氿怕她頭髮剮蹭到傷口會疼，便抬手摁住溫野腦袋，“別鬧。”

藥膏塗完了，溫野使喚沈氿把那些紋身器材拿出來，像是真的要嘗試教他怎樣使用，然後等著沈氿出師後也像吳書逸一樣，讓徒弟給師傅紋一個“印記”。

沈氿學的很敷衍，總是試圖打斷溫野。

“阿野，如果你有什麽心事一定要告訴我可以嗎?不要憋著，會憋壞了的。”

溫野不答，她認真的在仿真皮膚上割線。

尖利的刺針高頻工作著，在燈光下，姑娘一身柔軟的家居服，頭髮之前被沈氿笨拙的挽起，此刻松散的落著幾縷發絲垂在頰側和衣領上，從側面看，那張臉極美，睫毛纖長濃密，撲閃的眨動一下。

沈氿蹙眉看她，突然伸手取過她手裡的設備，關掉機器開關，一把將前一刻還專注做事的人按在沙發上。

溫野仰躺著，她靜靜的看了會低頭俯視她的沈氿，然後抬手，壓著這張凌厲俊逸的臉逼近。

良久後，溫野小喘著偏過頭。

思慮之後，認真開口，“哥，我沒有任何問題。”

“今天檢查結果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你不信任我，難道也不信醫院的醫生嗎?”

檢查結果是傍晚時出來的，結果顯示，溫野身體除了有些虛弱，免疫力差些，還有一些腿部舊疾的老毛病，基本沒有什麽大問題。

而且…也沒有懷孕。

這麽正常的結果反而顯得不正常。

沈氿幽幽的盯著溫野，他伸手捏著她的下巴讓她的視線與自己相對，“阿野也覺得一切正常，沒有問題是嗎?”

“我們要相信醫生的判斷。”溫野說。

“哥哥，你不要胡思亂想了好嗎?”

“好。”沈氿回答，“那明天阿野跟我去看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要是也說沒問題，我就不亂想了。”

溫野瞳孔微張，笑意也逐漸淡下來。

她故意扭曲沈氿的話，“你是覺得我是神經病嗎?”

“哥哥，如果我真的是一個神經病，你會不喜歡我了嗎?”

沈氿收驟然收緊，他眼神晦澀，顯得煎熬又無力。

但是溫野還在說，她話語鋒利，故意把自己剖開毫不隱瞞的展現在沈氿面前，“哥，我就是一個神經病。”

“但是，你也愛上了我這個神經病。”

溫野的手被舉在頭頂，因為沈氿用力，所以其實被捏的很疼。

只是，她此刻絲毫不在意，而是用肩膀的力氣撐著抬起頭，咬在沈氿的唇上，她嘗到了一點點腥甜和讓她想吐的鐵鏽味，溫野失力的腦袋跌在柔軟的沙發墊上。

“沈氿，

不要帶我去看心理醫生，求求你，好嗎?”溫野閉上眼，像是累了，如同一朵枯敗的野玫瑰，有些滄桑廖落，“我愛你，哥哥。”

所以，哥哥，不要嫌棄我是個神經病。

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變好的。

夜裡，漆黑的客廳裡飄著濃烈的煙味。

客廳的窗戶開了半扇，風不斷的送進來滾出去，也消散不掉那持續不斷的升起的煙霧。

部隊裡禁煙禁酒，沈氿其實有快一年沒碰過這東西了。

他本以為自己早就戒了，誰想到，原來這癮是深藏進了骨子裡。

稍微一點念頭起來了，便沒那麽容易再停下去。

晚上溫野那般無所顧忌又充滿不安的話縈繞在耳畔，沈氿那一刻甚至想著，算了吧，一切都結束吧，這輩子就讓他和這個小姑娘永遠在一起吧，讓時間定格在這一刻，讓兩人同睡一個墓穴，枕一口棺木就好了。

現在，他也在想，什麽強大，什麽勢力，什麽部隊，什麽家族，神他媽的都給老子見鬼去吧！

他這輩子隻想守著一個人，讓她安安穩穩的長大。

結果，這到頭來，他何止是搞砸了這一件事， 反而還讓自己唯一的珍寶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沾上了滿身傷痕。

心是碎的，皮是裂的，骨是冷的。

她身上的光，不知不覺間已經散了。她眼裡的光，變得沉重且艱澀難及。

手機鈴聲一遍一遍的響，沈氿像是聽不見一樣，像一樁木頭，也像個最後回歸巢穴守衛寶藏化作石頭的困獸。

溫野被鈴聲吵醒，她推開門出來，卻先是被煙味嗆得咳嗽幾聲。

沈氿快速掐了煙，大步走過來。

“抱歉，吵醒你了。”

手機鈴聲正好在此時掛斷。

溫野打開燈，在光下看他，“為什麽不接電話?”

“不想接。”

“你要當逃兵嗎?”

“逃兵沒什麽不好。”

溫野輕輕吐氣，手機鈴聲再一次響起。

她走過去，手剛碰上手機就被捉住，沈氿嗓音嘶啞，掙扎著，“不要接，阿野，我不想走，也不會再走。”

電話還是被接通了。

“孤狼，怎麽回事?這麽久才接電話?緊急任務，立刻歸隊！收到請回答！”

溫野見沈氿閉著嘴，像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開口應答的。

溫野喘了一口氣，她伸手抓了一下心口，然後捂著電話沉著聲對沈氿命令，“回答。”

“如果你成了逃兵，我就再也不會喜歡你。”

沈氿睫毛輕顫，他看著被遞過來的手機，閉上眼睛，“收到。”

題外話

溫野這麽抗拒，其實從第一章開始就有伏筆了。大家可以看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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