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知子莫若父,對呂蒙這個獨生子的脾氣秉性,呂老爺心下以為自己了解頗深。 在他看來,呂蒙雖說貌似豪爽而心思細密,但同時內心處也有些怯懦,從平日裡呂蒙遠遠地遇見恃寵而驕的三夫人蔣氏,便避退三舍之事,便可見其怯懦之一斑。
今日這兒子怎地突然爆發,竟和那蔣氏的貼心奴仆李狗兒打鬥了起來,這可不是兒子的本性,料來其中必有隱情。
由是之故,呂老爺這番問話毫未給兒子留情面。
事情之緣由到底為何,他並不在乎,他是要借此機會仔細地觀察一下兒子的反應,想看看日漸長大的兒子那性子是否磨練得成熟了一些。
隱約之中,呂老爺看著自己的滿面鮮血的兒子,內心裡疼痛之余,似乎感覺今日之呂蒙較之往常有些不同,然則到底不同在何處,這突然之間,他卻說不上來。
但有一點是明顯的,那就是兒子的膽氣分明比平日壯了許多。若是換做以往,他哪敢去捅蔣氏這個馬蜂窩。
呂老爺話音剛落,只見呂蒙伸出雙手,輕輕地撥開了擋在身前的崔碩,向前走了兩步,挺身而立。
方才眼看著崔碩為了保護自己而被那蔣氏抓傷,暗自讚歎自己這新結交的二弟義氣乾雲的同時,那深埋心底的男兒氣概被徹底地激發了出來。
這些日子裡,埋頭苦讀以備考秋闈的呂蒙雖然看似平靜,然則那平靜之外表下,心頭卻是滿是鬱悶和不忿。
他不明白這曾經立志振興呂家的父親,為何變成了如今沉迷女色的萎靡模樣,每日裡聲色歌舞、飲酒作樂,任憑蔣氏囂張跋扈而不加管束,甚至對自己這個親生的兒子也變得冷淡了許多。
若是按照常理而論,像呂家這般還稱得上大戶的人家,自己身為府中的少主人,教訓李狗兒這麽一個下人那根本算不上什麽事,只要不打出人命來,就是李狗兒告到官府,官府也懶得來管。
然則,父親這剛一開口便責問連連,瞧著情勢分明便是擺出了偏袒蔣氏和李狗兒的架勢,哪還有一點父子親情可言。
此時的呂蒙是有些誤解自己的生身父親了,他未能明白父親的良苦用心,更是不明白父親這些日子裡那是在韜光養晦,專等著最後一擊除掉呂府的毒瘤。
對自己的生身父親,呂蒙確實沒有看透,此時的他心下頗覺不解,甚至還甚為不忿。
不過呂蒙畢竟是心思精細的呂蒙,他心下雖做如此之想,可是這會兒申辯要緊,他當然不會流露出埋怨的神情來。
只見他坦然地站在庁中,將胸脯高高挺起之後,不卑不亢的直視著父親答道:“回爹爹的話,這個事情不能怪孩兒,而是李狗兒這惡奴欺主!”
呂老爺聞言,心下默念道:嗯!蒙兒較之往日有擔當了許多,不枉我一片苦心。心下想著,他鼻孔輕輕地哼了一聲未置可否,在外人瞧來,他那面上的責備之意看來反而是愈發濃烈了。
呂蒙看了看父親的面色,男兒血腥勃發的他。
他突然加快了語速:“父親暫且息怒,非是孩兒讀書不用功,擅自逃到後花園玩耍;而是今日孩兒新結拜一個義弟。孩兒與這義弟有要事相商,此事之成敗關系我呂家家業之振興。孩兒覺得茲事體大,這才帶著義弟,尋了後花園僻靜之木屋與之商議要事。”
結拜?義弟?
呂老爺聞言略覺詫異地掃了崔碩一眼,心想這看似寒酸的農家少年,就是蒙兒所言之義弟麽?他到底與蒙兒在商議何等要事,
竟能關系到這呂家之振興? 呂老爺收回了目光,饒有興味地聽著口若懸河的呂蒙,聽聞自己這獨生子苦讀之余,還不忘振興他們呂家之產業,再瞧瞧這形勢危急之下,依然不慌不亂、口齒清晰,他心懷大慰道:這些日子自己刻意疏遠蒙兒,一者是想讓兒子遠離陰謀禍端,二者更是想讓他這兒子獨立地磨練一下性子,今日的他端的長進了不少。
就在呂老爺詫異而又欣慰的思索之中,呂蒙繼續侃侃而談:“偏偏那李狗兒不知好歹,竟敢擅自躲在木屋門外偷聽,被孩兒發覺後這李狗兒非但沒有依著下人之禮賠罪,反而惱羞成怒,出拳相向,直將孩兒打得滿面鮮血。”
“我那義弟崔碩見狀氣憤不過,便上來勸解。父親且看,我這義弟年歲尚小,他這身材哪裡是身強體壯的李狗兒的對手。可憐的二弟,因被孩兒連累,竟也遭了一頓痛打!”
眾仆人聽到李狗兒竟敢竊聽主人家的機密之事,這可是犯了身為仆人的大忌諱, 若是遇到了凶惡的主家,不被打死已是萬幸了。他們更沒想到李狗兒被識破後,竟還敢動手行凶,李狗兒這廝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再瞧瞧李狗兒那身強體壯的模樣,想想他平日之作為,眾仆人愈發覺得公子呂蒙所言不虛,只見一個個面面相覷、神色憤憤然,對李狗兒的同情早已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已是義憤填膺了。
“不是,不是這樣的......老爺、三夫人不是這樣的,是......是那個不知哪兒來的破落戶,是他先動手打的我!”李狗兒急了,忙不迭扯著公鴨嗓子急吼吼地叫嚷著。
“嗯!”呂老爺聞言重重地拍了一把椅子扶手,那面色已是漸漸地黑了下來。
且不論這李狗兒動手打自己的兒子呂蒙到底是真是假,單說這竊聽關系到呂家興衰的秘事,那已是觸到了他的底線,李狗兒這廝還敢嘴硬,真是不知死活。
呂老爺依舊靜靜地聽著,他冷哼了一聲,斜瞥著那被陰得身子瑟瑟發抖的李狗兒。雖未開言申斥,但是此時他望向惡奴李狗兒眼神裡已滿是陰狠之色。
此時的呂老爺威勢漸起,哪還有平日裡沉迷於酒色中的萎靡模樣。
呂老爺那雙眼中陰狠之色,已被崔碩瞧在了眼中,望著呂老爺那怒氣漸生的模樣,崔碩已是明白拋出他另一個殺手鐧的時機,要到了!
崔碩驀地開口了,只見他手指著那李狗兒,厲聲喝問道:“捉賊捉贓,打人見傷!好你個李狗兒,你說我打的你,那你到底傷在何處?可能給大家夥兒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