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內眾仆人聽到崔碩這麽一聲大喝,一個個如同恍然大悟般齊齊“哦——”了一聲,心想:糊塗了,方才真是糊塗了。 俗話說:捉賊捉贓,打人驗傷。誰打的誰,看看傷情不就明白了。李狗兒說是被公子和那小哥打了,那麽驗傷,趕緊驗傷呀!
心下想著,他們紛紛伸長了脖子向著那李狗兒瞧去,只見搖曳的燭光下那李狗兒黑紅的面龐乾乾淨淨,竟是不見一絲血跡。
眾人雖是張大了眼睛仔細觀察,那李狗兒雖是連聲呼痛,但他到底傷在何處,眾人卻是看不清楚。
而與之相比,那公子呂蒙和崔碩二人那滿面的鮮血,簡直就是活生生的證據。到底是誰打的誰,這一看,眾人心下已是“明白”了。
李狗兒這下著實被陰了。要知李狗兒這廝面上的血跡,早被崔碩在木屋內衝洗得乾乾淨淨,哪還有血跡可尋。
加之方才痛毆李狗兒之時,崔碩這曾經的散打高手可是精挑細選了下手的部位,那都是肚腹和前胸,雖是攻勢猛烈,但打出來的大多都是內傷,那容易造成明傷的部位,崔碩可是全都避開了。
至於崔碩最後給的李狗兒面上的那一腳,那是為了借李狗兒鮮血一用而為之,也僅僅是踢破了鼻子而已,眼下這鮮血早就止住了。
李狗兒被眾人瞧得心急,不過縱使他想亮出傷痕證明他所言非虛,一時間這證據可是實在不好尋找。
李狗兒忍著傷痛,氣急敗壞地拍地而起,尖聲怒吼道:“哪來的破落戶無賴,誰說你爺爺沒傷,大夥兒都來看好嘍!”李狗兒一邊怒吼著,一邊動起手來,作勢便要解下褲袋。
李狗兒這廝可是打慣了街頭鬥毆的主兒,此時的他已是明白過來自己被崔碩陰了。因為崔碩打他的部位選得很巧妙,加之他滿身皮膚黑紅,那肚腹和胸口上的紅腫在這昏暗燭光下確實不容易看得清楚。
情急之下,他想到了崔碩那不動聲色的一膝,那一擊差點斷了他那傳宗接代的活兒,此時那活兒腫痛得厲害,粗如小棒槌。若是露了出來,打眼一瞧,便可見他所言非虛。
然則,李狗兒一時慌亂,只顧著證明自己的傷勢,戳穿崔碩的謊言,好讓老爺和三夫人蔣氏為自己做主。他卻是忘了自己如今到底身在何等場合,眼下這場景,他那活兒豈是說露出來就能露出來的。
“李狗兒,你住手!”呂老爺終於耐不住發飆了。
這裡可是他呂府莊嚴的大廳,這大廳裡可是有著他的三位夫人和一應女眷,這李狗兒竟然不知羞恥,精要解脫褲帶露出那丟人的玩意,這簡直活生生地就是挑釁他呂老爺的威信,若是再不發飆,日後這呂府的臉面可就要丟光了。
李狗兒被呂老爺吼得愣了一下,但愣怔過後卻未停手,一邊手忙腳亂地解著腰帶,一邊情急地言道:“呂老爺、三夫人,稍待片刻,你們且看看,這破落戶窮光蛋把我打成了何等模樣?”
“放肆,快給我拿下!”
呂老爺一聲怒吼之後,人群中衝出來幾個身材壯實的家丁,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一撲便將將李狗兒死死地按到在地,此時那李狗兒的腰帶已經解開,若不是眾人及時地將他撲倒,他真的是要大露原形了。
“三妹,看看你調教的這下人,還邊脫褲子便喚你,這分明就是無賴。竟要在我呂府這大廳內,做那不知羞恥之事,我呸呸呸——”郭氏終於又抓到了好機會,忙不迭地又好一通挖苦,話裡還分明透著一股子潑髒水的意思。
“三妹呀!這下人太沒規矩了,且不說是不是他打得蒙兒,但看這副無賴模樣,我看就是欠管教!”孫氏斜瞥了蔣氏一眼,聲調威嚴地喝道。
平日裡這蔣氏仗著老爺的寵愛,從未將她這個正夫人放在眼底,今日終於抓到了好機會,她要借題發揮,好好地敲打一下蔣氏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妾,好讓她明白自己的厲害。
蔣氏被譏諷得面色漲紅了起來,她望了望被按到在地、依然掙扎不停的李狗兒,心下埋怨道:“狗兒呀,你怎地這般糊塗,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怎能.......”
便在這時,只見那大夫人孫氏向著呂老爺欠了欠身子,肅然道:“官人你瞧瞧,一個奴才在這大廳之上竟敢如此放肆,若是再不行家法,日後我這呂府聲名何在?官人之威嚴何在?”
孫氏這番話說得是義正詞嚴,口氣裡滿是冷冰冰、毫不留情打算痛打落水狗的意味。
孫氏口氣冰冷,但是對於李狗兒而言卻是冰火兩重天。孫氏冷冰冰的諫言,對李狗兒來說卻不啻於又往燃燒的火堆上加了一把火,正是這把火,生生將呂老爺的怒火激了起來。
作為一個父親而言,看到兒子鮮血滿面若是不心痛,那簡直就是騙人的鬼話;作為呂氏產業之繼承人而言,聽到李狗兒膽敢竊聽關系呂家興亡的機密,若是動怒那他就不是韜光養晦,而是真的徹底沉淪了;作為呂家一家之主而言,眼瞧著李狗兒當者眾人的面竟敢解褲帶撒潑,若是再不展示一下威嚴,呂府的規矩真的要徹底地亂了。
繼續沉默以靜待時機,還是當機立斷、敲山震虎?
呂老爺目光冷冷地環視著廳內的眾人,心下暗暗思考著。待望到那淚眼朦朧的三夫人蔣氏時,他的目光稍稍地沉了一下,這目光的變化甚微輕微,若是不仔細觀察根本發覺不到。
此時的蔣氏已被孫氏和郭氏擠兌得難以自辯, www.uukanshu.net 眼瞧著情同兄妹的貼心奴仆就要受家法,她已是心下大亂,哪還能注意到呂老爺眼神中那一絲異常。
就在呂老爺苦苦思考之時,那被按到在地的李狗兒眼瞧著自己的靠山三夫人蔣氏沒了動靜,他立馬慌了心神,厲聲哀嚎著:“老爺饒命,老爺饒命呀!公子說謊,那破落戶說謊,小的沒有打他們呀!小的只是偷聽了一會兒,小的只是沒好氣地說了公子幾句,想踢那破落戶一腳,他便動手打了我。此事怪不得小的呀!老爺饒命呀!小的真的有傷在身,老爺、三夫人,不信您看看狗兒的下身便知真假了。”
“三妹,人家狗兒讓你看他的下身呢......”二夫人郭氏說完,轉向那已是羞得滿面通紅的蔣氏,捂著嘴巴嗤嗤地竊笑起來。
呂老爺皺著眉頭斜瞥了一眼二夫人郭氏,待轉過頭來時,那面已是徹底地陰沉了下來,陰沉得簡直如同烏雲密閉、狂風暴雨將要到來一般。
呂老爺心下暗道:李狗兒這廝到現在還沒明白過來,居然自己說出了這樣的話,那就等於是完全已經自己招認了出來。蒙兒呀,你真是一舉驚醒老父這個夢中人,韜光養晦,不!老父我該覺醒了。好個李狗兒,好個三夫人,我倒要看看你們身後的大老虎是誰?今日老夫就要來個敲山震虎了!
待心下計議已定,呂老爺立馬勃然大怒道:“放肆!反了你了!你這個醃臢潑才,竟敢辱罵主人,還敢在主人面前主人動手動腳,今日就讓你學學我呂府的規矩。來人!給我拖下去,打!狠狠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