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玥芳面無表情,眯著眼睛望著四周,最後她的視線落在了白墨身上。
“沒想到我們已經那麽小心了,最後還是栽在了你的手上,偵探先生。”她無奈地笑道。
李管家看著這個和武玥芬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痛心地說道,“二小姐,這麽多年過去,終於又見到你了。可是為什麽你的樣貌會變成這個樣子,又為什麽要對大小姐做出這樣的事啊!你們以前關系不是很好嗎?”
“哈哈哈,關系很好?”武玥芳笑了起來,“白墨,我問你,你是什麽時候懷疑上我的?”
“一開始我並沒有懷疑你。但是在被告知陸宸涵和武玥芬是同一個人後,我就不由得起了疑心。因為你見我的那天曾經去訂過一個生日蛋糕,而且當天恰好又是卓侖的生日。如果陸宸涵就是武玥芬的話,她應該回到這裡和卓侖一起慶祝才對。可李管家卻說,當天卓侖根本不在府裡,武玥芬也很久沒有給他慶祝過生日了。那麽我見到的那個陸宸涵就必定不是武玥芬了。”
白墨踱著步繼續說道,“第二個疑點就是戒指。瞻仰武玥芬遺體的時候,我發現她左手帶了一枚碩大的寶石婚戒,十分引人注目。可是為什麽我沒有在陸宸涵身上見到呢?這時我回想起那天陸宸涵穿了一副真絲手套,因此才讓我沒注意到她的手指。可這個行為到底是湊巧還是有意掩蓋呢?因此我讓林宇特地去麵包店查了監控,發現視頻裡陸宸涵出入的兩次,都是沒戴手套也沒帶戒指的狀態。為什麽偏偏見我的時候,就要穿上那副手套呢。是不是因為她根本就不是武玥芬呢,才需要這樣掩飾呢?這就是我懷疑你的第二點。”
“你太可怕了,白墨,我在與你見面的時候,已經非常小心了。可沒想到卻在這些原以為不相乾的事上露出了破綻。”武玥芳苦笑道。
“是啊,不得不說,為了引我入套,你們下了不少功夫。連你頭上的傷疤,也模仿得一模一樣。不過機關算盡,還是因為一個意外留下了把柄,正是這個把柄,才讓我有機會逮到你。”白墨嘲弄地看向武玥芳。
“老白,你到底找到了什麽把柄才能把她引出來啊?”我好奇地問道。
“老實說,我並沒有什麽把柄。”白墨聳聳肩。
“啊,什麽?”
“有沒有把柄其實不重要,對手相信你有把柄才重要。”白墨說道,“原本她只要一直潛伏在暗處,或許我們永遠也找不到她,也永遠無法拿出有力的證據去把罪惡繩之以法。可是再精密的計劃,都會發生意外。這次的意外就發生在花匠的那段視頻上。”
“視頻裡有什麽?哦,莫非還是那個戒指?”我一拍腦袋說道。
“沒錯。在最初的計劃裡,他們是沒料到這段視頻的。我想花匠的第一次農藥失竊可能也是武玥芳或者卓侖乾的,目的或許是為了實驗多少劑量的農藥可以致死。可沒想到發現失竊的花匠,卻在大家都不知情之下,悄悄地裝上了監控。而這個監控又恰巧拍下了案發當天,武玥芳再次去偷拿農藥的場景。因為她倆外貌一致,所以看過視頻的人,都以為是武玥芬自己拿的農藥。命運女神似乎站在了他們一邊,甚至連卓侖都拿這個作為證明武玥芬自殺的證據。可這個視頻恰恰就是他們的漏洞,因為視頻中的人手上一定不會有那枚戒指,而且因為不知道監控的存在,甚至都不會采取任何的掩蓋措施。這個就是他們留下的把柄!”
“精彩啊!所以你就拿這個把柄引蛇出洞了。
”我拍掌笑道。 白墨說道,“沒錯,為了達到效果,我特地讓李管家今天上午才通知到卓侖。他告訴卓侖,懷疑視頻中的人並不是武玥芬女士,請示是否通知警方調查。卓侖這時才意識到這個破綻,可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各路吊唁賓客已經上門了,諸多事宜都要他出面處理,分不了身。情急之下,他只能秘密通知潛伏在暗處的武玥芳過來想辦法處理掉。正是這樣,我們才能守株待兔般在花房逮到了她!”
“我最大的錯誤,就是相信了你這個吃裡扒外的老東西!”卓侖面容扭曲,對著李管家大罵道。
李管家瞪了一眼卓侖,正色道,“哼,卓侖,這句話應該我原封不動的送給你。當初武老爺把大小姐交給了你,你卻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
我又問道,“那你剛才說的沒有把柄又是什麽意思?”
白墨忽然狡黠一笑,“呵呵,因為那個視頻其實拍的很模糊,根本看不清楚那個人到底戴沒戴戒指。但是我也只能賭一把了不是!我賭的就是你的小心謹慎,在這個案子中你表現得實在太仔細了,我相信這你肯定不能容許這樣一個破綻的存在!不過好險,剛才卓侖向我發難的時候,我還真怕你不來呢?”白墨說完朝著武玥芳做了一個鬼臉。
“呵呵,賭的好,你贏了。”武玥芳低下了頭,“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第一次去偷農藥的是我,但並不是為了做實驗,我只是灌在隨身攜帶的瓶子裡面備用。那天你們給我打的電話,讓我不得已臨時提前了對玥芬的下手,只是不巧那個瓶子沒帶,我隻好故技重施再偷一次,沒想到卻栽在了這裡。”
“可是為什麽你要提前下手啊?我們電話裡面只是說要和武玥芬見面而已。”我不解道。
“林宇,你還不明白嗎?就是因為那天我們發現埋屍處被動過了。”白墨厲聲說道。
“什麽?可是這不是陸宸涵引導我們去看的嗎?”
白墨沒有正面回答我,轉而看向了武玥芳,“怎麽樣,不講講你的故事嗎?”
武玥芳看了一眼白墨,笑了笑,她從口袋裡抽出一支煙,叼在嘴裡說道,“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你們這些偵探追求的到底是所謂的真相,還是那種戰勝別人的快感。”
“我也不知道,兩者都要吧。”白墨攤著手說道。
武玥芳點上火,呼出一縷煙霧,緩緩說道,“其實我和卓侖早在一年前就開始計劃了。那個埋屍處裡的張揚屍首早已被我們挫骨揚灰了,再也沒有痕跡。因此這塊地上應該早就如周圍環境一般雜草叢生了才對。原本我們的計劃裡,你應該在小屋中一無所獲,接著挖開埋屍處,卻連一根骨頭都找不到,這樣子我們就可以引導你們懷疑武玥芬故事的真實性。如此一來,當你們得知她因為精神錯亂選擇自殺的時候,也就不會感到意外了。可是沒想到,埋屍處卻被人提前挖開了,這等於告訴你們裡面有東西,有人捷足先登在阻擾你們調查了。這個意外打亂了我們原來的部署,你們反而更加堅信了張揚的存在。這個時候,你們還想要和武玥芬見面,我擔心情況不可控,不知道你們是否還掌握了其他線索,因此索性就提前讓她閉嘴了。”
“那你是否知道,掘開埋屍處的人就是武玥芬呢?”白墨問道。
“我後來想到了,知道那個地方的也只有我,她,卓侖三個人了。可是我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們在小屋外,和埋屍處附近都找到了武玥芬的腳印,應該就在你們讓她目睹完張揚上吊那幕的當天,她自己一個人再跑回去的?”
“什麽?那我更想不明白了,她平時從來不往那邊去,為何那天反而要獨自一人上山?”武玥芳眨著眼睛望向白墨,像是在祈求一個答案。
“我猜想,也只是猜想哦——這件事情實在太戲劇化了,我猜想武女士早就發現了卓侖並沒有死。”
此話一出,不僅是武玥芳,連在一旁蔫頭耷腦的卓侖也都瞪大了眼睛看向白墨。
“你們真的以為武玥芬就是這麽傻白甜的一個人麽?我想她或許沒有第一時間發現,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也漸漸懷疑起了這個所謂張揚的身份,何以可以面對李管家滴水不漏呢?我想也許武女士偷偷上山看過,她看到了卓侖還活著。這一刻她明白了,死的那個另有其人。只是她不知道是誰,也不懂為何自己的丈夫要扮作張揚,是有什麽不得己的苦衷,還是創作的需要。總之最後她選擇了忍耐,沒有拆穿,還是照常和大家說卓侖正在閉關。直到那天,她聯系不上張揚了,她很著急,她擔心是否是那個被殺之人的親屬過來尋仇了,她怕出事,便拉著自己的妹妹——武玥芳一起去查看。可是你們卻讓她看到了張揚上吊的一幕,她當然驚駭急了。她以為眼前這個蠟像,是她真正的丈夫卓侖,可她有苦難言。她並不知道武玥芳其實也清楚卓侖沒死,也不想將自己的妹妹再牽扯進來。所以在你們下山後,她獨自一人再次回到了小屋,可當時你們應該已經將屋內清理乾淨,外出去處理那個蠟像了吧。所以當武玥芬發現怎麽剛才的一切全部不見了的時候,她凌亂了,張揚的屍體在哪裡,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老公?為什麽統統都不見了,慌亂之中她想到了那個埋屍處,她掘開了那個地方,她想探個究竟,到底之前埋下去的是誰。可她再次失望了,埋屍處裡面竟然什麽都沒有?怎麽會這樣?明明三年前是自己親手埋的。帶著滿腔的疑慮和不解,她回到了家,卻發現自己的老公卓侖竟安然無恙的回來了,這個人到底去誰?這時候她所有的驚駭瞬間爆發,暈了過去。醒過來的她怎麽也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因此才想到找我來調查。”
“這——竟然是這樣嗎,姐姐。”武玥芳的臉上露出一種難以言表的神態。
“是的,我想也許你們一早沒有故作玄虛,而是老老實實將真相和盤托出的話,武玥芬女士可能早就可以接受,甚至幫你們隱瞞下當年的那樁殺人案,畢竟我覺得她還是愛著卓侖的。”白墨歎道,“或許這就是命運的捉弄吧。”
武玥芳又深吸了一口煙,說道,“大偵探,你想不想聽下我的故事。”
“當然,洗耳恭聽。”
“二十多年前,我和我姐姐參加一個舞會的時候,認識了一個人,當時的他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作家。可他的瀟灑和才華,卻深深地吸引了我。很快我們便墜入了愛河。可是正當我暢想著和他的未來時,突然有一天姐姐告訴我,她準備訂婚了,而那個人卻是我的男朋友。我不相信,我找到我男朋友問為什麽?可是他卻說,他並不愛我,說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他愛的一直都是我的姐姐。那天我傷心極了,我好恨啊,恨我長得沒有姐姐好看,回到家後我憤恨地親手用刀劃花了我的臉。”
“姐姐看到我這個樣子嚇壞了,我想過一刀把她也殺了,我得不到的,她也休想得到,可最後還是沒下得了手。最終我一個人走了,遠遠地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我後來去了國外,那段日子裡我整了容,我討厭我原來的樣子,所以我整成了姐姐的模樣。就這樣過了很多年,在一個活動上我竟然又碰到了他——我的前男友。這時候的他早已成為了一個知名的作家。他看到我很驚訝,以為是自己的妻子,不過他很快就發現是我——那個曾經被他拋棄的人。他向我道歉,向我懺悔,說他還是很愛我,當時是為了出人頭地,才不得不巴結擁有出版社繼承權的姐姐。呵呵,我心軟了,糾結再三還是原諒了他,隨他一起回了國。”
武玥芳歎了一口氣,又猛吸了幾口煙。
“二小姐,那你為什麽不回家呢?”李管家說道。
“呵呵,回家,這裡早就不是我的家了。我回來後找過我姐,她雖然很詫異我整成了和她一樣的模樣,但她知道我曾經毀容的過往,最終還是接受了。但她並不知道我和她丈夫的過往,只是以為當初年幼的我有什麽事情想不開。可是我看著她卻想,當年你從我身邊奪走的東西,我要親手奪回來。”
“後來的日子裡,她的丈夫和我關系越來越親近,對她卻越來越冷落,她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甚至想找偵探去調查,卻沒有想到是我這個做妹妹的在壞她好事,可笑啊可笑,哈哈哈,真痛快!”武玥芳詭異地大笑了起來。
“你這個女人簡直就是蛇蠍心腸,太歹毒了!”我氣憤地罵道。
“難道不可笑嗎?前幾天她還和我說,要找個叫什麽白墨的名偵探來調查,我說姐姐,你就在家裡盯著卓侖,我替你去啊。她說好,我和那邊說一下。我說要不我們玩個遊戲試探一下吧,你別說我是你的妹妹,就說我是你的閨蜜陸宸涵吧,借用一下你的筆名,看看這個偵探有沒有本事猜出來。呵呵呵,她也聽從了我。你說這個女人怎麽這麽傻。”武玥芳再次笑了起來,她搖搖晃晃地走向卓侖。
“阿侖,那天我替你設計好金蟬脫殼的計劃後,你答應過要和我一起走的,你答應過的,我們兩個一起去國外,為什麽你又變卦了呢?“武玥芳看著卓侖笑道,”呵呵,是名利,是你放不下世間的名利,放不下你經營了一輩子的大作家名頭!可你為什麽從來都可以輕易地放下我呢?”
卓侖看著眼前有些癡狂瘋癲的武玥芳,說道,“玥芳,你錯了,本來我們可以名利雙收的,我們還是可以在一起的。是你蠢,你太蠢了!為什麽你要告訴白墨張揚這個人,甚至連樣貌都如實地描繪給他了。”
“住嘴!”武玥芳突然尖聲叫道,“你騙我,你騙了我,你根本就沒有才華,你和我說那個人只是一個瘋狂的粉絲,一直糾纏著你才不小心殺了他。可你沒告訴我,他是你的哥哥,是他幫你成名, 是他幫你寫了這麽多的書!這些你都沒有告訴我,我以為你的偽裝只是靈機一動,哪知道這是你哥哥曾經的裝扮。我能怎麽做!我都不知道我姐姐有沒有提前和他們說過,說了多少,為了盡量不露破綻,我只能七分真,三分假地說。你呢,你做了什麽,連你都要瞞著我?”
“武玥芳,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要背叛我嗎?好啊,連你都要背叛我,我哥哥也要背叛我,我給了他這麽多錢!錢,很多的錢,可是他竟然妄想在下一部作品中和我一起署名,不然就不給我大綱。呸,做夢!這個世界上只能有一個卓越的作家,那就是我——卓侖!哈哈哈,背叛我的人都要——噗——死——”
剛才還在歇斯底裡大叫的卓侖一瞬間停住了,一道鮮血正緩緩從他嘴角流下。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那個人,“玥芳你——!”
武玥芳的手中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把匕首,刀尖正向下滴著鮮紅的血液。
“阿侖,我們都輸了。不過至少黃泉路上,沒人可以搶走你。”
說完,武玥芳又提起匕首往自己脖子上用力一抹。
“啊!快叫救護車啊!”“快,上去救人啊!”“有沒有醫生!?”四周眾人這時才猛然反應過來,慌亂地大叫道。
遠處隱隱傳來了警笛聲,李管家幽幽地歎了口氣,說道,“是我報的警。這件事終於該結束了。”
白墨看著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卓侖,緩緩閉上了眼,“林宇,我們走吧。人類世界真是太複雜了,我還是比較適合研究浮遊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