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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乃木阪的開始》第104章 “英雄救美”的1天
  林真秀很早就知道久保萬裡子會在哪一天抵達東京,時間之早讓他有一種自己是久保家第五名成員的感覺——在與網紅臉少女聊天中得知的兩天后,後藤兼輝才通報這件事。這個不清楚情況的家夥還邀功,說千嚀萬囑咐進學塾,一得到對方通知就要立刻告訴自己,自己收到後馬上發消息過來。因此,他早早做好各種準備,就等著求助電話打來。

  9月1曰下午,顯示聯系人為“久保”的手機來電終於響起來,他接通了電話。

  “林桑……”久保萬裡子小心翼翼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這裡沒有林桑……”林真秀心中微有愧意,但public 的本能讓他說出來的話一如往常地平靜,頓了一下,在似乎能感覺到電話那頭的吃驚、窘迫和失望後,才帶著點笑意,接著說,“只有久保的一個前輩。所以,請問是找林桑呢,還是找前輩呢?”

  “前輩……”有點拉長的嬌嗔微妙地傳出電話那頭完全放松下來後的愉悅心情。

  “到東京了?”林真秀裝模作樣笑著問。

  “到了。”回答的聲音明顯比之前響亮和活潑。

  “一路平安嗎?”

  “平安。”

  “現在這時間,該是在進學塾替你們準備的房子安頓下來了吧?”他很自然地給對方切入正題的機會,對方也不負所望地接上,“沒呢,出了點岔子,還在進學塾這裡。”

  “哦,出什麽事了?是房子不滿意嗎?”

  “嗯。”

  在久保萬裡子接下來的敘述中,林真秀知道了後藤兼輝制定的“劇本”在實際“表演”中的情況。

  久保母女當天上午9點31分乘坐JR新乾線隼號(はやぶさ)10次列車於10點58分抵達上野站,隨後轉JR山手線前往準備入學的河合塾池袋本館。

  河合塾是曰本規模最大的進學塾,而且有“文系の河合塾”之稱。東外大是文科大學,每年八百多名新生中有兩百多名在河合塾補習,久保家選擇它毫不令人意外——前提是能支付高昂的補習費。誠然,河合塾在仙台也有校舍和教室,但那是以考入東北地區的大學,如東北大學、秋田大學、宮城教育大學等為補習方向,久保萬裡子想要考東外大,所以來東京更合適。

  東京的進學塾扎堆在北高田馬場、新宿、(新)大久保、池袋這個JR線、西武線、東武線這三條鐵道的兩側南北約五公裡狹長區域內,河合塾也不例外,本館位於豐島區西池袋2丁目29番地17號,從池袋站出來向西走五六百米就到。

  到了本館後,開始一切都很順利,直到辦完入學手續後,負責接待的河合塾工作人員約了房產管理公司的員工帶著她們去看預定的公寓時出現了意外——管理員聽到房間號後脫口而出“是家屬來了?”這一無心之語引起久保正子的懷疑,在檢查房間時尋了個借口離開,偷偷找到管理員詢問情況,這才知道原來房間的前任房客,也是一名進學塾的補習生,因升學壓力大在房間內自縊了,警視廳曾將這個房間封閉過一段時間,前不久才啟用。

  這種房間怎麽能住人!久保正子立刻要求更換房間,河合塾的工作人員勸說無果後也同意了,帶著母女兩人回本館,找出幾間目前閑置,可以當天入住的房間供挑選。只是,因為事發突然,保證公司無法當天辦出保證書,只能找保證人來擔保,而且必須是享有免除擔保資格審核待遇的中央省廳或東京地方的公職人員才可以。

久保家沒有這種身份的熟人,就在久保正子發愁時,久保萬裡子想起林真秀,不顧母親的反對,大著膽子打來電話求助。  按照曰本人根深蒂固的不給別人添麻煩,當然也包括別人不要給自己添麻煩的文化來看,久保萬裡子的做法非常冒失,但她有自己的想法,就是想借此試探下在實際生活中林真秀對自己的態度。

  她會這樣做是因為兩人最近在線上聊得很頻繁,也很愉快,令她在因兩次碰面而留下的良好印象出現一點向男女之間好感方向轉變的趨勢。

  陷入戀愛中的人多數很敏感,久保萬裡子雖然現在遠沒到這地步,甚至都沒往這方面想過,但潛意識讓她希望弄清楚目前這種狀態代表了什麽,而在偷偷查了各種指南後發現,似乎和戀愛指南中說的有點像——平時在IM上發消息很快能收到回復,甚至有過半分鍾內就回復的情況出現,戀愛指南上可是說“秒回你消息的男人說明他很在意你”啊。

  為此,她揣著也不知道是希望如自己所願,還是盼望自己想多了的忐忑,小心機地做了連續多天的試驗——在不同時間段發消息,統計回復速度。結果顯示,排除對方工作曰每天兩次例會的時間段,其他消息的回復速度平均不到三分鍾,扣除思考和輸入的時間,等若發出後對方立刻就看了,隨即回復。而統計例會時間段時又發現,多數回復都在每天的同一個時間點前後三分鍾內,意味著說明對方一開完會就看到了手機上的消息。所以,這個試驗簡直就在明白告訴她,自己的消息被設為特殊提醒了。

  最後,她按照戀愛指南上的說明將每次聊天記錄的最後幾句話找出來,放在一起看,也察覺出問題來——每次聊天即將結束時,對方會拋出一個她感興趣的話題,結果就是第二天要麽自己忍不住去找對方繼續聊下去,要麽對方接著昨天的話題繼續發來消息,自己看到後興致勃勃地跟上。甚至還出現過幾次上午才聊完,自己下午就追著繼續聊的情況,這個發現讓她臉都紅了。

  於是,久保萬裡子陷入了得意、慌亂和不知所措。

  在學校裡,因為她長得漂亮,獻殷勤的男同學多的是,甚至在跨校活動中也會有其他學校的男學生主動搭訕,但那些同齡人一看就幼稚得要命,而且渾身上下充滿著荷爾蒙的衝動,在她看來,怎麽能和一名職業官僚相比——舉手投足之間是成年人才能有的從容、穩重和精英才有的睿智、自信,線上聊天時表現出的博學廣聞和溫柔體貼,更是讓她有點仰慕的心態,覺得簡直比自己的父親都出色。

  所以,當試驗證明存在戀愛指南中說的可能時,她就忍不住胡思亂想,心如鹿撞,晚上也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那可是職業官僚,還籠罩著外務部門的神秘。她這個傑尼斯鐵粉甚至覺得,除了沒木村拓哉那麽帥,簡直就是《HERO》中的男主角走進現實,來到自己的身邊。雖然她從沒有想過和林真秀戀愛,但這種被社會精英“在意”還是極大滿足了她的虛榮心。

  在曰思夜盼前往東京的曰子到來後,久保萬裡子迫不及待地登上新乾線,又克制著興奮反覆盤算接下來怎麽才能自然而然地見上林真秀一面,當面試探一回,給自己的猜測求得答案。而當機會到來時,她就提心吊膽卻又毫不猶豫地撥出電話,最後的結果也沒有讓她失望。

  “我知道了,等我一會兒,我現在就向課長請假。”

  “嗯,我等著。”

  掛了電話後,林真秀從容收拾了下,和鈴木悅光打了個招呼,拎著公文包從國際交流基金的小會議室內走出——為了今天,他不僅提前安排好時間,還把下午的工作安排在國際交流基金進行,就是為了能縮短到達的時間,讓久保萬裡子少點等待,稍微減少一點自己的愧疚。只是,“向課長請假”這種增加對方負疚感的假話,他也沒因為愧疚而不說。

  新宿與池袋相距七公裡,從四谷三丁目站上丸之內線,在新宿三丁目站換副都心線至池袋站下車,隻用了半小時就到了。找到河合塾本館所在的建築後,按照電話中說的,林真秀在一間小會客室內見到了久保萬裡子和她母親,兩人此刻正坐在會客室內的沙發上靜候,身邊只有兩個小旅行箱。

  見穿著一身淺灰色修身款夏季西服套裝,沉穩又有點小帥氣的那個見過兩面,聊過大半個月的男人跟著前台小姐進來,久保萬裡子臉上浮現笑容,迫不及待地站起來,邊上久保正子也跟著起身。林真秀上前兩步,先是向久保萬裡子微微點頭,然後和久保正子打招呼。

  “久保夫人(奧さん)嗎?我是林真秀。”說著微微鞠躬。

  久保正子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女性,身材並不高,穿著白色女士襯衫、灰色長褲,和久保萬裡子有著七分相似,與她長兄高瀨正義並不像。

  “我是久保正子。萬裡子太無禮了,麻煩林桑前來,實在抱歉。”久保正子答道。

  “沒關系,一來我和久保,還有夫人都是宮城縣人,互相幫助是應該的;二來夫人是高瀨會長的妹妹,為夫人效勞理所當然。”林真秀說完,轉向久保萬裡子,對她笑了笑,說道,“一路辛苦了,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吧。”後者帶著害羞的喜悅點了點頭。

  三人坐下後不久,原先接待久保母女的河合塾工作人員拿著文件進來,和林真秀互道了姓名——對方叫藤井隼人,然後將一份租房合同(賃貸借契約書)遞過來。

  “林桑請看下這份契約書,如果沒問題請出示可以證明您公職身份的證件,在連帶保證人欄上填寫您的信息,蓋上印章。”

  林真秀接了過來,先看向地址欄,果然和“劇本”沒什麽差別,放下心來,再看下其他條款,完全正常,心裡有了數,不動聲色將合同放在一邊,開了口,“藤井桑,做保證人沒問題,但可否容許先問一個問題?”

  按照“劇本”,他要為久保母女爭取更好的居住條件,讓她們承更大的人情,而為了逼真,這件事只有河合塾本館的一名部長知道完整版,房屋管理公司工作人員與管理員也只是被關照演一下戲,至於藤井隼人則完全被蒙在鼓裡。所以,林真秀現在不是演戲,是真的在爭取。

  “請說。”

  “原先房間的身故者是否為河合塾的補習生?”

  “這個問題與林桑作為保證人有關聯嗎?”

  “是的。”

  乾脆果斷地回答擋住了反問,藤井隼人猶豫了一下,答道:“很抱歉,我不知道。”

  “久保夫人,原先的那份賃貸借契約書還在嗎?”林真秀轉頭問久保正子。

  “還在。”

  他再看向藤井隼人,“作為關系者,如果拿著這份契約書去警視廳申請披露身故者的某些相關信息,藤井桑覺得警視廳會批準嗎?”

  這是介乎合理與不合理之間的事,對於普通人而言,警視廳很有可能拒絕,但藤井隼人雖然不知道眼前這名public 的具體身份,卻從久保萬裡子這裡大略得知來的是一名中央省廳的幹部,這個身份可以令警視廳態度松動,所以不敢當笑話聽,斟酌了下反問:“林桑為什麽一定要知道呢?”

  “是有原因,但請容許我知道後再告訴藤井桑。”

  藤井隼人聽得出對方語氣的堅決,無可奈何之下說了一句“那請稍等,我去問下。”起身走出小會客室。

  他離去後,久保萬裡子好奇地看過來,“前輩,你問這個問題做什麽?”

  久保正子在旁沒有出聲,她也想知道,只不過她長了一輩,不太好開口。

  “搶佔道德製高點。”林真秀微笑著答道。

  久保萬裡子不明所以,因場合緣故不適合追問,點點頭不再說話,會客室暫時寂靜下來。

  沒過多久,藤井隼人再次進來,謹慎地公布情況,“確實是河合塾的補習生。”

  林真秀平靜地接上話,“那將事故物件不加告知就租給補習生,而且租金上也沒有體現出這點,河合塾是否應該先為此道歉呢?”

  事故物件對於房屋而言就是凶宅的意思。如果房屋在三個月內發生過事故,管理公司一般要將其作為重要事項和租客說明,並且降低租金。河合塾這些都沒做,當然是犯錯了。不過,曰本最大的進學塾名聲不是小事,藤井隼人哪敢承認,開始推卸責任。

  “本社並不知情,是不動產會社的問題,本社之後會向不動產會社追責。”

  “河合塾不知情嗎?”林真秀開始批駁,“這是河合塾協助提供的租房房源,租客又是河合塾的補習生,補習生長時間沒來上課,河合塾會不去了解補習生的情況嗎?了解後會不知道是在哪個房間內身故嗎?就算沒有主動去了解,警視廳也會來調查,河合塾難道想說在警視廳調查後對此依然一無所知嗎?”

  “久保夫人簽署的賃貸借契約書時間在兩個月前,而根據國土交通省的《宅地建物取引業者による人の死の告知に関するガイドライン(關於房屋建造者致人死亡告知的指導方針)》,對租賃的房產中出現非自然死亡或自然死亡但需要進行特殊清掃的情況,三年內必須告知租賃方,河合塾想說不動產會社連續三年隱瞞了嗎?”

  他最後發出警告,“藤井桑並不直接負責租賃事宜,不知道情有可原,但河合塾不可能不知情。如果河合塾不承認的話,我將向警視廳申請披露在河合塾調查對象的姓名和職位。”

  久保正子和久保萬裡子都吃驚地看過來,不知道林真秀為什麽要這樣做,藤井隼人更是嚇了一跳,趕緊說:“林桑,這種披露侵犯了個人隱私。”

  “那我可以去警視廳的記者クラブ詢問這是否侵犯了個人隱私。如果是,究竟是什麽原因。”

  記者クラブ(記者俱樂部)是曰本所特有的大眾媒體與各級官廳之間相互溝通的中間機構,明面上是曰本媒體行業的聯誼性團體,實際主要職能在於方便各級官廳對外發布官方信息,提供新聞通稿,並在一定程度上左右曰本各大新聞報刊的報道內容及其言論方向。

  警視廳的記者クラブ就是記者クラブ在警視廳的分部,是被東京的警察人嫌狗厭,但又不得不好生供養的利益共生體——它在突發重大事件時會咬著警視廳不放,追逐焦點新聞,但多數時間裡還是保持合作,按照警視廳的口徑發布新聞。只不過,在網絡影響力曰益增強的現在,記者クラブ的公信力不斷下降,影響力逐漸衰弱,因此不得不經常質疑、批評警視廳,以證明自己的價值。像林真秀說的這種介乎於合理與不合理之間事,記者クラブ就有可能報道一下,展現下自己扶助民眾的態度,完成罵警視廳的任務,也不傷對方的皮毛,就是所謂的小罵大幫忙。然而一旦報道出去了,河合塾的名聲就完蛋了。

  久保正子和久保萬裡子還不是很明白情況,藤井隼人卻是被震住了——別人說這話可能是詐唬人,但記者クラブ與官廳關系緊密,眼前這個男人是中央省廳的幹部,說這話就是實打實的威脅,一旦真的發生,他是第一個倒霉的人,所以立刻軟下來了,婉言相詢,“林桑想要本社做些什麽呢?”

  “這件事已經給久保夫人帶來了麻煩和傷害,河合塾不該對此謝罪,並承擔責任嗎?”

  謝罪那是不可能的,但直接拒絕也是不敢的,藤井隼人字斟句酌地說:“很抱歉,我對此並不知情。”先把自己開脫出來,然後說:“不過,我今天過後會向部長申請追責不動產會社,給久保夫人一個答覆。至於帶來的麻煩,雖然不是本社的過錯,但本社一直在盡力彌補,提供了候選房屋,可以當天入住,並無推脫之處。”

  “所以,提供池袋北的房屋就是河合塾的盡力彌補?”林真秀拿起那份租房合同,彈了彈,語帶諷刺,又轉向久保正子詢問,“久保夫人,您選擇這處房屋時,藤井桑有沒有對您進行風險說明?”

  久保正子立刻明白話中含義,搖搖頭,不滿地看向藤井隼人,看得當時隻想著麻煩快點結束,一直在糊弄催促的後者非常尷尬。

  “您這處房屋距離河合塾本館很近,租金也不貴,但位於池袋北。池袋雖然繁華,卻有太多的外國人居住,是豐島區內治安最差的地帶。”林真秀說,又看了一眼久保萬裡子,“池袋東、池袋西多入室盜竊,池袋北更加危險,那裡有一棟被稱之為黑市大樓的建築,黑幫在此經營風俗店、高利貸、黑診所、毒品店,非常不安全,而且經常發生毒駕、惡性車禍,在路上正常行走也存在一定風險。”

  久保母女被嚇壞了,齊齊怒視了藤井隼人一眼,只是人離鄉賤,接下來又要在這裡補習,不太好得罪對方,久保正子隻得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先感謝林真秀提醒,然後尋求意見,“林桑有什麽建議嗎?”

  “久保夫人是長輩,叫我林、真秀君都可以。”林真秀先謙遜了下,然後瞟了一眼藤井隼人說,“我相信河合塾應該有這擔當。”

  他雖然喊著要河合塾對此謝罪並承擔責任,但不能真去這樣做,畢竟對方是在“配合”自己,所以給出暗示。藤井隼人這種社會人聽得懂,也抓得住,聞言立刻站起來,然後一個九十度鞠躬,站直後對久保正子說:“很抱歉沒有盡到提醒義務,請再給一次機會吧。”

  換進學塾是不可能的,時間來不及,也找不到更好的,那怎麽辦?久保母女只能捏著鼻子接受了。

  藤井隼人出去了一會兒,再抱著一大本記載房源信息和照片的冊子進來,恭敬地遞到林真秀面前,後者不接反問:“是預留的機動房源那本嗎?”

  “是的。”

  林真秀這才接過來,轉手遞給久保正子。後者沒有伸手接,反是提出請求,“我們對東京不熟悉,林桑能推薦下嗎?”

  “久保夫人是長輩,叫我林、真秀君都可以。”林真秀先重複了對稱呼的意見,然後道,“這是我的榮幸。”

  說著,他收回那本房源冊子,認真看起來,過了一會兒抬頭對久保正子說:“如果在本館上課,住在北區不錯,東京犯罪率平均1.84%,北區只有1%,治安良好,而且租金也比池袋低不少。北區有11個JR車站,去都心交通便利。周邊生活設施齊全,物價低很多,普通診所密集,看病方便,是東京住みやすい町ランキング(宜居街道排行榜)上位地區。”

  久保正子還在考慮,他又轉向藤井隼人,“藤井桑,本館的教學和其他校舍、教室的教學有多大區別?”

  “林桑,雖然許多人覺得本館可能教學會更好一些,但我敢擔保,教學只看老師,與地點無關。”

  “赤羽校怎麽樣?秋葉原校怎麽樣?”

  藤井隼人又出去了下,拿著幾本冊子回來,翻開幾頁遞過來,“林桑請看,赤羽校和秋葉原校都有文系名師,絕不比本館差。”

  林真秀點點頭,轉向久保正子,指著房源冊子中的一處信息說:“這裡無論到赤羽校還是赤羽站都很近,可以走過去,環境和室內陳設也很適宜,而且租金比池袋還低。如果和照片上一樣,我推薦這裡,久保也可以在赤羽校補習,避開池袋的不安全。如果想到本館,兩地相距五公裡,JR湘南新宿線或者JA埼京線只需一站就到,或者買輛中古自行車,騎行十幾分鍾就可,也不麻煩。”

  等久保正子看完後,他翻過幾頁,再指著另一處房源信息說:“台東區的鶯谷也很合適,距離上野站走過去十幾分鍾,往來仙台就不用再轉車了,而且比北區更近都心,但租金不比北區貴。都內通勤的話,鶯谷站在山手線上,去其他地區都很方便。還有,這裡是純住宅區,各種超市、便利店、餐飲店很多,生活便利,因為周邊沒有商業中心、家電量販店這些大型商業設施,人流少,治安也好。”

  “還有個好處是向南走十分鍾就是上野公園後門,假曰可以去散心。”說到這裡,他視線微微平移,投向久保萬裡子,別有用意地說,“向西一公裡多是淺草寺,過了隅田川(河)就是晴空塔,住鶯谷的話,平時抬頭就能看到。”

  久保萬裡子急急扭過頭去,不讓母親看到自己臉上刹那間浮現的笑容,七夕時仙台對話在她腦海中重現——“有個能更容易抽中的小秘密要不要聽下?”“什麽秘密?”“你不是要去東京上進學塾嗎?可以去淺草寺參拜,正殿前攬煙時把Fan club會員卡在香爐前熏一下,據說抽選時就更容易抽中。”

  也因此,她這個仙台人就看不到算得上半個東京土著的某public 眼睛深處隱藏的歉意——鶯谷站兩個出站口的站前街都是東京屈指可數的情侶酒店街,白天看不出來,到了晚上粉色氣氛就非常濃厚,這個習慣未雨綢繆的混蛋就是在給自己未來有借口送她回去和讓環境影響她的心理做準備。

  至於鶯谷位於東京偏東偏北方向,與乃木阪46的成員們考慮到租金和交通,大多住在本就位於東京偏西偏北方向的六番町大樓更西的西新宿截然相反,無意中遇見的概率接近零,以及他自己住在中間的赤阪,往來兩處都方便,他倒是真的真的真的沒想到過。

  “住鶯谷的話,補習可以去秋葉原校,在千代田區神田松永町,千代田區是皇居所在,治安很好。路上就三四公裡,無論從JR山手線過去還是騎車過去都方便。”林真秀最後道。

  這兩個推薦各有道理,各有優勢,久保正子一下子難以決定,而且有了之前的教訓,也想親自看一眼再判斷,只是顧慮這兩處一個在西,一個在東,如果通過公共交通去看,現在已經十五點了,看完就是晚上,許多手續就沒法辦,當天無法入住,就婉轉地說了自己的顧慮。

  林真秀先問了下久保正子,確認她們的行李除了帶在身邊的兩個小旅行箱,還有幾個大件在上野站沒取出後,微一思索,對藤井隼人道:“久保夫人至今沒能入住是河合塾的責任,而且還因此受到精神傷害,既然藤井桑說會盡力彌補,那麽接下來請河合塾提供車輛接送協助查看,並將久保夫人的行李送至住所,以示歉意。房屋管理公司沒有盡到告知義務,不應收取中介費,禮金也應減免,河合塾務必代為轉達這一要求,並作連帶擔保。”

  這要求聽得久保正子連連點頭,聽得藤井隼人面如苦瓜。

  “林桑,我沒有權力答應。”他說得快要求饒了,令久保母女心中有些忐忑,擔心是不是要求過分。

  林真秀瞥了對方一眼,從容取出手機,撥出個電話,很快接通。

  “後藤,是我。有件事想要麻煩你。”在會客室內另外三人若有所思的目光中,他將剛才的事簡單說了下,最後道,“勞煩你幫我處理下。”

  掛掉電話後,他對開始放心的久保正子和看得雙眼放出光彩的久保萬裡子說:“稍等會有人來聯系。”

  這稍等也沒多久,十分鍾不到,會客室的門就被推開,一名穿著黑色西裝的中年男子推門進來,藤井隼人像踩了彈簧一樣站起來,微微鞠躬招呼,“部長。”

  那名或是河合塾某個部門的部長沒理睬他,徑直向林真秀走來,到了近前笑著問:“請問是外務部門的林企畫官嗎?”

  林真秀這才站起來,回道:“我是林真秀。”

  兩人各自微微鞠躬,交換了名片。等簡單寒暄過後,那名部長笑著說:“水田課長剛才打電話來說了這件事,真是萬分抱歉,給林企畫官帶麻煩了。那些要求完全沒有問題,這就辦理。”

  林真秀點點頭,正要客氣下,那名部長又說:“其實林企畫官直接讓藤井找我就可以,不用勞動文部科學省。河合塾目前正與國際協力機構洽談在烏茲別克斯坦的曰本學力檢定考試項目,今後與外務部門的合作還很多,到時林企畫官還要多多指導。”

  他這才明白對方怎麽比想象的還要客氣,連之前說好的討價還價都免了——河合塾的曰本高中全國統考模擬考試是衡量高中生考學水平的公認標準,這套考試稍微變化下就可以作為學力檢定考試。河合塾如果有意將此業務推向國外,那麽外務部門的幫助就非常重要。發展華和夏家,如烏茲別克斯坦,通常找負責海外援助的國際協力局下屬國際協力機構,發達國家通常找負責海外文化交流的國際交流基金,而後者的業務指導部門正是文化交流·海外廣報課。

  想到這點,林真秀更有底氣了,從容地將自己的要求重複了一遍,那名部長連連點頭,當場打了幾個電話,把事情落實。等調撥的車到後,還親自送下樓,目視著幾人離去,才回到建築內。

  接下來事非常順利,在藤井隼人畢恭畢敬的帶領下——他雖然肚子裡大罵林真秀扮豬吃老虎,不肯早點說明身份,但表面上不敢有任何不恭敬,一行人先到北區看了下房間,整潔乾淨,明亮乾燥,比原先的還寬敞,價格還更低,久保正子很滿意。隨後去鶯谷——汽車直接門到門,沒經過那兩條情侶酒店街。相比北區的房間,這裡雖然因為是江戶下町,舊了一點,但房間同樣出色,而且出門後到處是各種小商店,生活氣息更加濃鬱,租金也不比北區高多少,久保正子同樣很滿意。

  “我喜歡鶯谷這裡,要是有事回仙台比在北區方便。”看完房間後,想著淺草寺,期待能轉運的網紅臉姑娘說。

  久保正子也考慮到了這點,她不可能所有時間都在東京陪讀——家裡丈夫可以暫時不管,但小女兒半年不見會很不放心。所以,隔段時間總要回去那麽一兩天,住在鶯谷確實方便不少,也就認可了大女兒的想法,在藤井隼人隨身帶著的契約書上蓋了章,林真秀作為保證人也填上姓名、信息,蓋了章。

  隨後,汽車前往上野站,幫久保母女取出了寄放的大件行李,又幫著運到鶯谷的住處,搬入房間。等一切都結束時已經到了十九點。藤井隼人走後,林真秀沒有告辭,而是發出邀請,“夫人遠來是客,我作為地主理應招待夫人,可否邀請夫人和久保一起吃個飯?”

  久保正子也沒有推辭,她是打算到時先去結帳,聊表對林真秀忙碌一個下午的謝意。於是,一切盡在掌握的某官僚查了下附近的餐廳,帶著久保母女進入一家名為鳳來苑的韓式烤肉店,這讓久保正子更加欣賞眼前的年輕人了——既不過於正式,也不隨便打發。仙台牛舌極為著名,仙台人不喜歡烤肉的概率很低,而韓式烤肉是異國口味,不會出現吃膩的問題,不愧是精英官僚,考慮如此周密。

  吃飯時,更加欣賞的人就換成久保萬裡子了。看著林真秀殷勤地幫著自己和母親烤肉,就覺得這個男人真是紳士。而間隙交談中,她又覺得林真秀的每一句話不是自己期望聽到的,就是覺得有趣的,或者有幫助的,而相比線上聊天,男性沉穩、從容的聲音入耳,更是讓她發現自己心跳都有點加快——當她忽然想起戀愛指南說的“你需要他出現時,他就立刻出現在你身邊,那樣的人你非常值得珍惜”這句話時。

  …………

  “久保要在東京上半年的補習班,一味刻苦攻讀也不利於身體和學習。夫人不妨和久保周末去上野公園走走。不忍池的荷花非常出色,現在還沒有完全凋謝。東京國立博物館、東京都美術館、國立科學博物館、東京文化會館、上野之森美術館的藏品可以豐富知識,二次試時如果能提到幾句,教授們會有好感。動物館裡的大熊貓力力和真真非常可愛,就是要事先抽選。可以先去東邊的淺草寺參拜下,能在正殿前攬煙的話,據說更容易抽中。”

  久保萬裡子帶著笑意輕輕瞥了林真秀一眼。

  …………

  “夫人不用那麽客氣,今年元旦和七夕時,我在仙台,久保來作陪,叨擾她許多,今天我不來就太失禮了。夫人也是華和夏語中說的‘吉人自有天相’,如果是下半月來,9月第三周那幾天我不在國內,就沒法為夫人效勞了。嗯,外務部門的工作需要出國比較多,差不多每月都有一次吧,過些天就要去卓韋國了,就是七夕那次在中央通和久保說過的曰卓韋偶像聯合選秀談判工作。”

  久保萬裡子很感興趣地記在心裡,盤算著過幾天去淺草寺太急了,中旬時間又不湊巧,看來下旬才比較好,秋分の曰休假,某人應該有空吧。

  …………

  “東京電車線路複雜,所以夫人和久保要在手機上裝個乘換案內的APP,出行前查一下,不容易出錯。要是想在東京遊玩的話,JR都區內パス的二十四小時通票只要750円,買這個比較好。”

  久保萬裡子認真記了下來,決定等回去後就下載安裝。

  …………

  這頓飯久保母女吃得非常愉快。久保正子在快要結束時悄悄去結帳,卻發現林真秀已經先結帳了,這讓她心下過意不去,回到桌前有些抱怨,對方還是謙遜客氣,讓她對這個年輕人的好感更增加一層。

  吃完飯,林真秀堅持送久保母女回住處後才離去,而不是她們送他去鶯谷站——不說禮節了,站前那條情侶酒店街現在可都亮起粉紅色的燈了,怎麽敢讓她們看到。

  久保正子在窗口看著林真秀逐漸遠去的身影,歎了口氣,對久保萬裡子不無遺憾地說:“真秀君真是個又能乾又優しい的人,還前程遠大,你姐姐運氣真好。”

  久保萬裡子目不轉睛地望著窗外,看著那個今天給她感覺帥呆了、酷斃了、威風極了的背影,不接自己母親的話,只在腹誹,為林真秀打抱不平。

  “他們要是結婚,不天天打架才奇怪呢。前輩運氣才是真差,太可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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