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幾乎沒有絕對黑暗的地方,哪怕完全密閉的地方也有物質在發出微弱的光亮,肉眼無法看到,但不代表它們不存在。
地堡也不例外。
這座深埋在地下的龐然大物,縱使無法通過自然的日升月落來區分晝夜,但也人為地控制著作息時間。夜幕降臨的時候,大部分的燈光都會保持關閉的狀態,除了必要運作的機器閃爍著光亮,在沉悶的空間裡發出滴滴的運作聲響。
而現在,這裡到處是光!
無比刺眼的光!
冰雕碎裂的時刻,強烈的光線透過縫隙四射而出,整個大廳被光芒籠罩!
這光太強烈!
以至於照射不到的地方都變成的黑色的陰影,明暗分明,仿佛這個空間裡只剩下白與黑!
空間瞬間被光芒填滿,似乎將空氣都擠壓出去,讓人倍感窒息!
視覺,在這一刻已經失去作用,幾個實驗體包括母親的眼睛都被強光刺激到失明,眼球的痛感瘋狂地刺激著大腦。
就算此刻觀看影像的母親,也不禁瞳孔收縮,心有余悸。
影像的播放速度已經降至十分之一,這一時間段的事件對母親而言只有聲音的回憶,她需要借助這全息影像來補全整個過程,以分析拾柒最真實的狀態。
影像裡…
慣性的作用下,大力熊的巨錘依然攜帶著雷霆萬鈞的爆裂之力下落,冰層繼續分崩離碎化為齏粉,裡面的人逐漸顯露出來:
他已不是肉眼能見到的血肉之軀,完全變成了一個發光人形的存在。
那耀眼的模樣,令觀看影像的三人無比震驚!
拾陸已經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中帶著一點複雜,她想不到哪個實驗體有這樣的能力,而且還讓自己有一點熟悉。
拾是最冷靜的,他的信條是:無法分析的事物,那就不要去分析,只要執行命令就好了。
但當他看向母親時,竟然發現在她的臉上第一次有了複雜的表情!
母親的眉頭緊鎖,眼睛卻是熠熠發光,紅唇微張,嘴角上揚,就連呼吸也微微有一點急促!這是興奮的征兆!
是的,母親現在非常興奮!
這個光能力是她一直希望掌握的技術之一,她從來沒想過拾柒竟然擁有了。
對於她這種研究狂人來說,如臨至寶!
雖然根據十年以來的對拾柒的監測數據,沒有任何跡象能表明他有對光子的親和力,但是絲毫不影響她對拾柒燃燒起了濃厚的研究興趣!
所有的數據與理論都可能會被推翻!
當然,這改變不了除掉拾柒的決定,就研究實驗體的能力類型這件事而言,活體與屍體的區別並不大,尤其是對於拾柒這樣的反抗者,不能再心慈手軟。
影像繼續……
發光人形向後用力一蹬,從坑中向捌號的方向彈射而出。
失明的捌尚保持著雙手向前噴射寒氣的狀態,不過這寒氣已經絲毫不能影響到拾柒的動作了。
下一秒!
喀嚓~
這是雙臂骨骼碎裂的聲音!
痛苦的嘶喊還沒來得及從捌的喉嚨中發出來,拾柒已經撞擊到了她的身體、頭顱!
捌攜帶著巨力飛射出去,直接撞斷了一根巨柱,鮮血四濺。再飛出好遠,才軟趴趴地掉落在地面上,已經不成人形,骨肉俱如泥沼,慘不能睹。
一擊斃命!
黑貓和胡狼剛剛已經作為觀戰者,此時此刻也瞬間調整為防禦狀態。
獸系實驗體的感知還是極為敏銳的,不過現在失去了視覺,一種久違的恐懼感從四面八方的黑暗中籠罩過來。
拾柒身上的光芒依然刺眼,解決完捌,轉頭就衝向了黑貓。
要死!
危及生命的第六感傳遍了黑貓的全身,如同貓炸毛一般弓身後跳,這一跳竟然退出近十步之外!
拾柒微微改變方向,直奔胡狼,胡狼的雙臂剛剛交叉防禦。
下一刻,拾柒已經臂穿他的胸腔!
鮮血從胡狼的口中呲出,他的意識消散,眼球轉瞬就徹底變成了死灰色。
又是一擊斃命!
咕嚕嚕~
拾柒從胡狼的身體中抽出胳膊,將他隨手扔在地上,鮮血從胡狼的口中和胸口的空洞裡汩汩地冒出。
而拾柒手臂上沾染的血液正“嘶啦嘶啦”地蒸發,一股惡臭的味道散發開來,令拾柒自己也停下腳步,有些厭惡地望向自己的雙手。
“都是同類人,裝作看不到不好麽?”
拾柒第一次發聲,那聲音帶著七分的無奈和三分的不甘。
這發光人形再回頭時,黑貓已經躲在了大力熊的身後,而大力熊手中的巨錘已經變成了一面巨盾!
拾柒知道,這是伍的能力,擬物。
肆的巨力,加上伍的盾防,這如果放在此前,絕對是最佳坦克組合。但是現在,對於化身發光人形的拾柒來說,雖然是個挑戰,但不是絕對的無解。
光影流轉,這一次,他對著巨盾猛衝過去。
轟!
雙方接觸的一瞬間,爆發巨大的聲響。
大力熊感受到從巨盾傳遞過來的強烈震感,竟然讓他單手險些脫力!他不得不雙手持盾。然而拾柒一撞之後,發力並沒有停止,反而持續推進!
雙方一推一阻,奈何拾柒此刻爆發的力量強大無比,竟將大力熊向後推動起來。他的雙腳撐在地面上,在拾柒的推動下,一寸一寸硬生生地擦下兩道滑痕來!
黑貓知道,剛剛拾柒的話是對自己說的,她也知道繼續躲下去對事態的發展不會有任何作用。
在她的感知中胡狼與捌都已經沒了生機,大力熊的氣息也開始不穩定了,而巨盾的形態正在劇烈地抖動著,那是夾在兩股力道中間極限承受下的不穩定。她必須要動起來,要抓住倆人對抗的機會,施以致命一擊!
她摘下脖子上的項鏈,順時針方向擰了擰,項鏈變成了像一根簽子一樣的利器。她握住較粗的一端,鋒芒一閃而過,她沉下心來細細感知,一邊隨著肆慢慢後退,一邊找尋機會。
有了!
她很確信在一個瞬間,拾柒身上的光芒暗淡的一絲。於是時不我待地跳向屋頂,然後再翻身一個後蹬,健碩的雙腿借助屋頂的反彈之力,女性柔美的身形此刻化身離弦之箭刺向拾柒!
咻!
黑貓的速度轉瞬到達極限,破空之聲響起。
而正在推進的拾柒頭也沒回,空出一隻手來,反手朝著黑貓一指!
一條筆直的光線激射而出!
這是一道可以消融萬物的光!
黑貓甚至還沒來得及升起恐懼的念頭…
金屬簽子就率先湮滅…
然後沿著她的右臂,依次貫穿黑貓的右眼…左肺…腸道…左腿…
最後從她的左腳透射而出!消失在大廳的天花板裡。
這道蘊含死亡氣息的光線沒有阻滯黑貓的身體,縱然已經死去,屍體依然帶著慣性砸到拾柒的後背。
“啊~~!”突然,拾柒一聲怒吼!
借著這一股外力,他猛地爆發出更強烈的光芒!
嗡~
力量以拾柒為中心擴散而開,急速攀升!
整個大廳的空間為之共鳴,大力熊抵著巨盾在一股宛如爆炸之力的推動下,直接被震到牆上,然後跌倒在地上,力氣幾乎耗盡,狀態已經虛脫。
巨盾也轟然掉落,一陣扭曲,變化成伍的模樣。
噗~
伍捂著胸口,跪坐在地上,一口鮮血直接噴出!他的內髒在剛剛的力量衝擊下受了嚴重損傷。
短時間內,肆和伍已經沒有再戰之力,而他倆看不到的是,愈加刺眼的人體光影已經衝向了母親的方向!
拾柒此刻異常的憤怒!
他衝到母親的面前,手掌用力的拍在桌子上,“啪!”桌面的這一角立刻碎成粉末,留下一個手掌的印記!
“你就這麽想留下我麽?!”拾柒對著母親吼到!
剛剛在黑貓刺殺他的刹那,他“聽”到了母親在那裡悄悄輸入了指令!
那是喚醒玖號的指令!
是母親的最大殺器!
母親身體微微震動,閉著眼睛沒有說話,拾柒看不透此刻母親心中的想法,繼續諷刺道:“連你的完美實驗體都不顧及了嗎?”
母親猛地睜開眼睛,瞳孔雖然因剛剛的強光照射的緣故微微泛白,但此時仿佛能目視拾柒一般,死死地盯著拾柒,一字一頓的說道:
“你是我撿來的,你的命是我的!”
“夠了!你已經欺騙我十年了!”拾柒歇斯底裡地繼續怒吼道:
“我是你買回來的!”
……
看到這一幕,拾陸終於知道這發光人形是誰了。她的身體頹然地輕晃,豆大的淚水從眼眶中止不住地流出,她咬住下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但下唇很快滲出血來。
影像中的拾柒一把拍飛巨大的圓桌,然後奔向肆和伍,一手一個,將二人抓到母親面前。
手下微微發力,肆和伍齊刷刷一聲慘叫,昏迷過去。
“我留下他倆的命,一條命換我自己的,另一條你還欠我的!”
說罷,拾柒將尚有一口生機的二人扔在地上,他感受到危險將至,便頭也不回,向著出口疾馳而去。
稍頃,玖號飛進了鏡頭!
影像到此停止。
母親閉上眼睛,快速複盤了全過程。
最後時刻,拾柒從大廳裡出逃的時候,身體的光芒已經幾乎暗淡了,這說明他當時已經處於能力衰退階段了,如果在事故發生的第一時間就喚醒玖,拾柒絕對逃不掉!
母親望向梨花帶雨的拾陸。
這是多完美的一張臉啊,可惜咬破了下唇,鮮血已經流到了下頜,與眼淚交融在一起,滴落在地上。
“說說吧,這個光能力是怎麽回事?”
母親問道。
“我…不知道。”拾陸實話實說。
她來的時候,影像已經到了大力熊爆砸冰雕的一幕,如果不是發光人形與母親對話時,提起“撿來”、“十年”等字眼,拾陸根本不會認定這人就是拾柒。
“就知道問你也是白問。”母親對這個回答毫無意外,拾陸剛剛的表現始終在她的觀察范圍內。
“那就說說你覺得他會去哪裡?”
母親繼續盯著拾陸的眼睛,她知道拾陸與拾柒的關系在這地堡裡是最親密的,因為他們倆是同一時間被選入地堡的,在平時,兩個人也常常比較親密,拾柒一直把拾陸當做親人一般。
“我不知道!”拾陸這一次沒有任何猶豫,回答的斬釘截鐵。
母親嘴角上翹,她知道她撒謊了。
“是羅源市麽?”母親繼續問道。
拾陸的眼神裡閃過一絲茫然,下意識的就要予以否認。
但這一刹那的停頓,已經讓母親心頭一顫,她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無比緊張起來!
母親慌張地開啟通訊:
“玖,快回來!”母親的聲音帶著急促,繼續說道:
“他沒去羅源市!他…”
話還未說完,一個熟悉卻令她毛骨悚然的聲音在母親的耳邊響起。
“在這裡。”
拾柒,已經返回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