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蒙村,百合串吧。
“富貴兒,你把那個雞爪往我這遞一遞,你都吃了十三個了,你不怕長肥?”曹妮妮衝著曹富貴張牙舞爪。
“拾柒哥在這呢,我可不怕你,我要破你的記錄,你可是吃了十五個!”曹富貴嘴裡塞的滿滿的說道。
“嘁~我看你翅膀真的是硬了!老板,給我來兩個羊排串,加大蒜的那種!”曹妮妮自不願跟他一般計較。
老板從後廚伸出頭來,跟她點了點頭。曹妮妮轉過頭,看到拾柒正跟著環形軍的人拚猴兒醉,喝得有些上頭。於是,對著身邊,正在嘶哈嘶哈吃著烤辣椒的拾陸說道:
“小石榴,跟我說說,拾柒以後就算環形軍的人了麽?”
拾陸嚼著辣椒搖了搖頭,一會的功夫就吃了下去,抓起桌子上的百香果汁“噸噸噸”地喝了大口,才舒爽地癱在椅子上。
“拾柒說了,頂多就是體驗一下,我們還要從哪來回哪去。”
拾陸跟曹妮妮坦白,她挺喜歡這個小姐姐的,在村裡生活一直很照顧她,拾柒不在的時候,基本上兩個人都會在一起。
“這麽說,你們還要走?”
曹妮妮皺著眉頭想了想,有點意外。
“是啊,神婆跟拾柒就是這麽說的,拾柒也跟我這麽說的,他說在等神婆的研究。反正我無所謂,拾柒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拾陸說道。
羊排串烤好了,老板端了上來。五塊羊排肉與四瓣大蒜間隔排列,串在一起,並添加秘製調料,炭火烤上個八分熟,大蒜的味道就被羊肉吸收進去,而大蒜反而變成了一個全新的味道,是鴻蒙村的特色小吃之一。
“啪!”
曹妮妮用筷子,打在富貴兒伸過來的手上,厲色對他說:
“想吃自己要!這是我跟小石榴的。”
她一把奪過,分給拾陸一串,自己拿著一串,沒下口,又問到:
“什麽研究?”
拾陸回答:
“關於我們那個世界的能力唄。”
能力?對了,這些天裡,她了解過拾柒和拾陸的來歷,也知道了一些關於他們能力的事。
其實這個能力說白了就是各種能量粒子,被人體吸收後發生的異化反應,雖然沒做過深入研究,但她也很感興趣,她扶了扶帽子,歪著頭開始思考。
肉串很香,也很辣,但是這些天總跟曹妮妮在一起混吃混喝,她早已喜歡上這個味道,轉眼功夫,拾陸就吃完了。她砸吧砸吧嘴,有點意猶未盡,就眼巴巴地盯著另一串。
曹妮妮正走神發愣,根本沒有注意到拾陸。
她的腦子裡迅速地整合著很多事情,從拾柒被吉多大叔帶回,再到可以自由進入神婆的房間,早上又加入了環形軍參加特別活動,而現在,他竟可以跟環形軍打成一片。
他身上一定有特別之處!
曹妮妮作為神婆第一助手,吉多大叔指定傳話官,連續六年的鴻蒙村一大傑出青年,同齡人中堪稱無敵!
但現在,她第一次有了一種挫敗感。
一個注定是過客的少年,卻在這裡已經獲得了最大的榮耀。
不過,他們將要離開。
她心頭微顫,忽然萌生出一個想法!她自覺這個想法有些不理智,但卻控制不住去想,那想法很快就深刻扎根!
這個想法,或許可以解決掉讓自己曾經困惑多年的一絲執著。
但是在此之前,現在還是先解決手裡的肉串吧。
咦?串還在,肉呢?
曹妮妮看了一眼手中的竹簽,抬頭看見店鋪的屏幕上,顯示著連續出現兩次的“三號桌點讚+1”,在她發現自己的桌牌就是三號時,注意到拾陸正衝著她眯眯地笑,她忍不住揚起了手……
“啪!”
她的手一下子落在了曹富貴的頭上,傲嬌地指責:
“你看看你,都把拾陸帶壞了!”
正在奮力創造吃雞爪子記錄的富貴都懵了,這什麽情況?關我什麽事?無奈他嘴裡塞滿了雞爪子,根本說不出話來,他只能瞪大眼睛表示抗議!而凶人曹妮妮,自然是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小石榴,吃飽了麽?”
“嗯!”
“那我們走吧。唉~看來要拜托吉多大叔把拾柒扛回去了。”
曹妮妮截然三副不同的面孔:
寵溺給了拾陸,無語給了拾柒,暴力撒野給了可憐的富貴~
跟吉多大叔送回拾柒和拾陸二人之後,已經晚上十點了,曹妮妮回家之後毫無睡意,在床上翻來覆去也無法入眠。她起身穿衣,走出家門,一個人望著夜空,在鴻蒙村裡漫無目的地一邊散步一邊思考。
鴻蒙村的夜晚是安靜的,人們歡愉了一天,到了晚上紛紛入眠,在這個小小的世界裡,自然規律掌控著一切,人們尊重自然帶來的一切變化,不多做一點,也不少做一絲。
如同今天這樣的毫無睡意,曹妮妮還是第一次。
走著走著,在一個圓屋門前停下腳步。
啪啪啪~
曹妮妮上前輕聲敲門。
“誰呀?”
竟然是曹富貴,穿著小熊睡衣,睡眼惺忪地開門,對於曹妮妮的到來,顯然很意外。
“我睡不著,陪我走走。”曹妮妮看著富貴說道。
砰~房門關上!
曹妮妮臉色微微變化。
過了一會,又重新打開,曹富貴飛速換了一身衣服。
“裝屁呀!”曹妮妮吐槽著伸出手。
想到曹妮妮又要拍他的頭,曹富貴習慣性的縮頭,但這一次曹妮妮的手,卻是挽住富貴的胳膊。曹富貴緊張到身體有些僵硬,然而曹妮妮卻是頭一偏,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這讓富貴更加緊張。
十三歲的曹富貴比曹妮妮高出一頭,十五歲的曹妮妮顯得小鳥依人。
月光下,兩個人沒有說話,就這樣在空蕩蕩街道上逛著。
偶爾會從某個房間裡傳出鼾聲,偶爾會有蛐蛐的鳴叫在草地裡響起,天空也會有流星劃過,池塘裡也會有螢火蟲閃爍。人們在這裡衣食無憂,沒有煩惱。
這裡的一切如桃源如天堂,卻依然會有少女的心思作祟。
已經走到村子中心了,高聳的方尖碑樣的建築筆直矗立,曹妮妮放開富貴的胳膊,兩人繞著走了一圈,找到了各自熟悉的名字。
“我真傻。”曹妮妮輕聲地說。
富貴心想,你才知道啊,但是最終沒敢說出來。
“他們都沒來這改過名字,肯定不是會留下來的。”
這座高聳的建築物叫做“過去”,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很多名字,深深淺淺,大大小小。
人們因緣際會來到這裡,最終留下來的,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上面,然後賦予新的名字,重新開始,成為鴻蒙村的一員。
柳雲姝、黃貴。
這是曹妮妮和曹富貴曾經的名字。
“富貴兒,我們來鴻蒙村了多少年了?”
兩人靠著“過去”,坐在地上,曹妮妮問道。
“記不清了,大概有好幾年了吧。”富貴撓撓頭。
“我是六年五個月零十三天,你比我正好晚兩個月。”曹妮妮繼續說道:
“富貴兒,你說說這麽多年了,我們在這裡自由,放松,無憂無慮,跟著神婆的指引各自奉獻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們應該是快樂的吧?”
富貴沒有說話,從曹妮妮的話裡他聽出一點複雜。
“給神婆打下手,我挺滿足的;幫助阿婆收拾糖水鋪,我也願意;替吉多大叔跑腿傳話,我也自豪;管教管教那些弟弟妹妹,我也手到擒來……但是……但是,為什麽,我就沒辦法真正開心起來呢?”
曹妮妮蜷起腿,伸手抱住,把頭埋了進去。
“我是自殺的,因為實在活不下去了。父母雙亡,親戚疏遠,留下我一個人和巨額的債務。 債主三番五次地堵門,逼我還錢,可是我一個學生能做什麽啊?後來軟的不行就要來硬的,白的不行就要來黑的,他們最後隻給我一條路,輟學給他們打工……”
曹妮妮的聲音裡有一絲哭腔,塵封了這麽多年,她第一次扒開自己的傷口。
“他們能提供什麽工作啊?還不是賣?我堂堂中考狀元,剛剛升入高一,正一步一步努力實現人生夢想,他們這是要讓我生不如死啊!所以,我乾脆一了百了。”
富貴聽得難過,也聽出了曹妮妮的決然,能來這裡的人,都有背後的故事,只是大家選擇了忘記。
“吉多大叔找到我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地獄的判官,嚇得我呀,哭得稀裡嘩啦的,後來到了這,我才知道,自己得救了,從那苦海裡徹底解脫了。但是,今天當我知道拾柒和拾陸將要離開的時候,我為什麽竟會有一絲羨慕呢?”
富貴有點知道曹妮妮到底想說什麽了,他剛起身打斷,卻被曹妮妮一把抱住。
“我感謝吉多大叔救了我,我感謝神婆收留我,我感謝鴻蒙村的所有人包容我……富貴兒,我也感謝你,一直忍受著我。鴻蒙村裡的時間是不流淌的,咱們在這裡停了六年多了,我想出去了,真的想!”
說到這裡,曹妮妮放開富貴,那一處的衣裳,已經被淚打濕。
“富貴兒,我會祝福你的,你會加入環形軍的。但是別等了,你看看你都多大了,別停在十三歲了。”
說完,曹妮妮頭也不回地跑入夜色中。
留下富貴一個人,在那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