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三腳貓捂住孤雲的耳朵，張開大嘴，獨自承受著衝擊波超壓刺破耳膜的巨響。

　　即便是在艦橋司令塔內部，衝擊波超壓依舊無孔不入，那個瞬間，大氣壓力驟然增加，耳膜會感覺到不同尋常的刺痛。如果不知道張開嘴平衡內外壓力，甚至會因此耳膜破裂。

　　好在厚實的裝甲削弱了衝擊波威力，如此強弩之末，艦橋裡的人仍是一陣耳鳴。

　　孤雲掙開三腳貓的保護，紅茶灑落滿地，茶漬乾涸，如同血痕。

　　沸騰的海水劈頭蓋臉朝艦橋淋下，蒸騰氣流甚至扭曲了視野內所有的景物，好像在一面巨大的哈哈鏡裡看著光怪陸離的世界。側舷水幕沸騰著緩緩飄散，如同序幕拉開，其後怒海翻騰，火鍋一般。

　　運氣不錯呢！

　　孤雲自顧自的笑了一聲。

　　“全艦報告損失。”

　　“近失彈一發，水下結構完好。”

　　“甲板部有一輛牽引車被吹到了海裡，其他完好。”

　　“聲納組一名監聽員耳朵出血，正在前往醫務室。”

　　“準備還擊！”孤雲吼道，“沙飛報告你的狀態。”

　　“敵艦保持航速航行，似乎在裝填。”

　　“收到了，注意，沿敵艦前進方向打一條弧線！一式穿甲彈，裝填！”

　　孤雲在航海圖上劃出一條類似拋物線的圓弧。這就是“近江”不減速前提下在炮彈落下時最可能處的位置。四個落點必須盡可能的把這條線囊括進來。

　　18號還計算出了一條敵艦減速轉向的位置線，但是一艘16萬噸的三體戰艦，其靈活度遠遠不如“檮杌”這樣的傳統艦身，不大可能敢減速。質量如此龐大的物體，一旦減速可需要很大的能量才能重新加速起來。這段時間足夠“檮杌”號發起第二輪齊射並覆蓋那條更短的曲線。

　　減速等於變相自殺。

　　於是，四個炮塔根據不同的坐標點打開射擊門。於是每門炮射擊時會自然產生一個微小的時間差，由此避開了炮口衝擊波對隔壁炮彈的影響，達到更高的精度。

　　“倒計時917秒。”

　　“近江”好像沒有反應。

　　孤雲笑道:“一定是偵察機還沒轉過彎來。”

　　“敵艦正在走‘之’字。”

　　“很好！”孤雲粗略估算，十幾分鍾只夠走出“之”字的一劃，等到他轉向的時候，剛好就是炮彈落下的時候。

　　那時就讓炮彈跟她來個熱吻。

　　戰場陷入了詭異的寂靜。“檮杌”沒有繼續射擊，“近江”因為偵察機沒轉過來，也無法開火。是進行飛行作業還是繼續炮擊，這個問題同樣困擾著“近江”艦長。

　　“沙飛報告，敵艦好像重新恢復了飛行作業。”

　　重新恢復。那就意味著，當炮彈落下的時候，飛機剛好會被提到甲板上。

　　“收到，按照逆風方向補射一條交叉線。”

　　18號算出四個坐標，輸入中央計算機。按照敵艦預測航跡，“檮杌”號將打出一條直線，但是這條直線並不與敵方航跡重合，而是以一個小小的角度與敵艦航跡交叉。

　　當炮彈落下的時候，無論偶然因素怎麽干擾，總會有一些炮彈落到這條線上，盡可能的覆蓋目標。

　　“檮杌”號的炮彈散布更大，但是“近江”看不到炮彈來襲，戰場迷霧將他重重包裹起來。

　　“剩下的，就是運氣了！”孤雲看著表，倒計時30秒，打弧線的炮彈落海。

　　第一排炮彈落在船體方向，打出六根巨型水柱。緊接著，流星般的炮彈一批又一批落下，“近江”左側落彈一發，右側落彈五發，全艦被夾在中間。

　　“跨射了！”沙飛在激光頻道高喊。

　　孤雲親眼所見，“近江”號甲板上幾架等待放飛的艦載機突然被衝擊波紙片一樣掀飛，彈藥就像塵埃滿天飛散直入大海。因為沒有解開保險，只是濺起一束小小的水花。驚惶失措的飛行員從翻滾的戰機裡彈射，這架P-32攻擊機一瞬間栽到水裡，浪花一蓋，什麽都看不見了。

　　這個可憐的倒霉蛋只能趴在救生筏上，等待隨後飛來的直升機。當然，在這種交火局面下不知道誰還敢在隨時可能被吹飛的甲板上開飛機。

　　甲板上的其他飛機更加糟糕，他們被左右夾擊的衝擊波甩到艦橋和炮塔附近，泄漏的燃油引發大火。這種情況下飛行員是肯定跑不掉了，連人帶機一起燒成焦炭。

　　“近江”尾炮塔將燃燒的殘骸掃去一邊，火炮立即上下抖動，進入待發狀態。

　　孤雲默默記下時間，這意味著偵察機轉了一個大彎之後重新回到自己頭上。很快，其他方向的偵察機也會飛過來，在頭頂上穿梭，敵艦將獲得越來越及時的報告。

　　突然，畫面上的敵艦冒出幾團炮口焰。

　　孤雲立即將右舵打滿。與上次不同，這一次機動將徹底避開火力范圍，連近失彈的機會都不會有。

　　18號這才明白，此時此刻，更加機動靈活的帝國戰艦比追求龐大和超強火力的洛米達海軍更加適應電磁炮對射。

　　但是隱憂仍在，因為現在天上就飛著十二架攻擊機，他們在偵察機的引導下狼群般撲來。

　　更可怕的是，號稱探測距離高達500公裡的雷達，現在什麽都看不見。

　　“阿爾法小隊，發現什麽了嗎?”孤雲忍不住發出無線電詢問。

　　“探測無人機已經前出，沒有發現。”

　　“四架飛機，分散扇形搜索。”

　　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

　　哪裡?

　　到底在哪裡?

　　交戰信息四面八方湧來，紅色是警告，黃色是緊急，綠色是戰果，他們就像五彩斑斕的葉子包裹著艦橋，唯獨看不到敵機的信息。

　　隨著交戰越來越激烈，孤雲甚至已經沒有時間去察看所有的信息。

　　這時18號想起林縝的一句話，人類終究有限。

　　突然，萬鬼哭嚎般的警報聲響徹艦隻。

　　“X波段！導彈！導彈！”

　　“看見了！”孤雲怒罵，“防空炮！”

　　在信息一片荒蕪的時候，四枚反艦導彈突然出現在雷達屏幕上， 接著又迅速消失。

　　孤雲立即腦補了一個場景。

　　四架攻擊機，在偵察機的引導下發射了四枚反艦導彈，這些導彈發射後立即爬升，接著用X波段雷達鎖定了“檮杌”號。

　　八萬噸的艦體根本不存在雷達隱形的可能性。當超過對消干擾機工作范圍的X波段照射時，遠在幾十公裡外，導彈腦袋上那台袖珍雷達就足以截獲目標。

　　當確定“檮杌”號的距離和速度，導彈泥鰍一般鑽到海平面上，掠海飛行。這裡是雷達和激光的絕對盲區。

　　海面上有幾枚要命的彈藥向自己飛過來，而現在根本不知道人家到底在哪。

　　必須打斷他的鎖定！

　　釋放等離子體?

　　來不及！

　　孤雲的腦袋完全宕機了，一時間只能求助於激光炮攔截。

　　反艦導彈需要時刻控制航向，因此是不可以旋轉的。激光炮將小束照射到彈體上，立即捕捉到了速度和方向。

　　接著，10兆瓦光波擊中照射，導彈頭部立即耀成一顆光球。

　　轟！

　　衝擊波將海面炸出一片浪白，第一枚導彈爆炸。

　　幾乎同時，在火控雷達與激光的引導下，飛行甲板下方的防空炮群灑出成片彈幕。

　　反艦導彈還沒加速到音速以上，就被激光和電磁彈丸打成了一團黑煙。

　　“導彈！右舷！”

　　又是幾個光點消失在雷達屏幕上。這就意味著剛剛轉到左舷的激光炮現在必須立即轉回去。

　　“我要將Q炮塔對準頭頂。”18號如是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