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進四！”18號推動車鍾，控制棒抽離，反應堆功率升到最高。“小鰩魚號，前進！”

　　“等一下！”沙飛打斷他，“往哪個方向走?”

　　額……

　　18號弱弱問道:“你不知道?”

　　“茫茫大海我連方向都分不清楚，知道個雞兒啊我！”

　　嗯，這句話有三腳貓的味道了，不愧是多年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

　　18號犯難了。

　　開潛艇真的是第一次，還是這種小型科研潛艇，有本簡單說明書就不錯了。

　　“你在天上怎麽導航的?”

　　沙飛頓了一下。

　　“很簡單。我們飛機上有個慣性導航儀，她會記錄所有的加速度數據，然後乘以時間得到速度，再根據初始位置和地圖得到最終位置。”

　　說罷，沙飛吸了一口背囊裡的水。

　　“實際上吧，這套東西誤差很大，只能導個大概。如果在高空，我們會用星空導航，根據星星的位置反推自己的位置，很準。”

　　“六分儀?”

　　“是這意思！差不多。”

　　18號看著頭頂上濃密的海水，現在這當口肯定也沒法看星星。

　　正無所適從之際，沙飛又喝下一口水。

　　“還有一種方法叫地形匹配。你要知道地形地貌就像指紋一樣，很少有重複的。因此只要能夠掃描某一區域的地形與計算機中的數據匹配，就能知道自己在哪了。”

　　這個……

　　“海底適用嗎?”18號問道。

　　“海底地形會經常變動，不過如果數據庫中保存著全球海底地形圖的話，我想應該可以用。”

　　很好！

　　18號調出聲納，在腦機操控下，他與潛艇幾乎融為一體，這也是改造人駕駛載具最有優勢的一點。

　　“有一個800赫茲的高頻聲納，作用距離……不到500米。”

　　沙飛點點頭:“可以向下掃描嗎?這個頻率的聲納足夠成像了。”

　　“我試試。”

　　滴！

　　聲納的噪音很輕，“小鰩魚”號向著永恆漆黑的深海，無盡的空間發出自己的第一聲啼哭。

　　聲音在水下的傳播速度是1489米每秒，他們應該在一秒鍾收到回波。但是18號卻好像等了一個世紀那般漫長。

　　深邃漆黑的深海似乎蘊藏著無窮的黑暗，就是這永恆的黑暗吸收了聲波，什麽回音都沒有。

　　被動聲呐只有幾聲沉悶而怪異的聲響，就好像無盡黑暗之中有個人在滾著一塊巨大的石頭。

　　那種低沉而恢弘的音調只能屬於巨大的生物。身處幽閉潛航器中，甚至會有一種錯覺。感覺下一秒就會有一隻比潛艇還大的眼睛，在下面靜靜地注視自己。

　　這種被黑暗凝視的感覺足夠把人逼瘋。

　　18號忍不住又試了一次。

　　然而黑暗依舊沒有回音，就像不理會一個初生嬰兒的啼哭。

　　“怎麽辦?”18號慌道。

　　沙飛也是滿頭冷汗:“我建議繼續前進，既然目標位於水深200米內的淺海，那麽只要我們能夠探測到海底，應該就能沿著這條水路找到目標。”

　　“這個方案可行。”

　　收起機械臂的“小鰩魚”以全流線型航行，很快慣性導航裝置就顯示速度達到了33節。

　　“按照概略地圖。”沙飛看著電子海圖上的標注，“我們一直向西的話，應該會遇上可以對比的淺海地區，然後精確定位。

啊……”　　話音未落，18號突然感覺自己處於某種失重狀態，可以清晰的感覺到有東西在把自己拽向深海。

　　也許是某種巨大的海洋生物，也許是潛艇自己漏水下沉，這種被黑暗吞噬的感覺令人汗毛倒數，什麽動作都做不出來。

　　“海水躍層！”沙飛大喊，“上浮！快！”

　　18號立即吹出海水，絲毫不顧及壓縮空氣泄露可能造成的暴露。

　　然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盡管排出了海水，“小鰩魚”還是在繼續下沉，短短幾秒，竟然下沉了幾十米，儀器甚至沒有來得及反應。

　　“壓載水艙全部吹出！”18號歇斯底裡的吼叫。“螺旋槳停車！水平舵打死！打死！”

　　儀器顯示，深度還在增加！

　　每下落10米就增加一個大氣壓。

　　黑暗的海水包裹著“小鰩魚”，如果粘稠的瀝青玩弄著獵物的命運。

　　下面的海水不知道為什麽，密度遠遠小於上層，甚至當潛艇排空了壓載水艙，依舊不能上浮。

　　這是一艘深潛工作器，也許會比一半潛艇更耐高壓，但是這不意味著他能夠無限下潛。也許還有幾秒，也許就是現在，超高壓海水一瞬間刺破耐壓殼體，爆裂的碎片如同無數鋼刃，刹那間就將兩人撕成碎片。

　　“不怕！”18號說著安慰的話，“已經不失重了！”

　　是的，雖然儀器顯示深度還在增加，但是感覺確是有東西在把自己往上推。

　　下墜速度在減緩，這是感官告訴自己的事實。

　　只是，這個過程實在是太慢了，慢到幾乎感覺不到浮力的存在。

　　18號啟動了主動聲納。

　　這次操作毫無意義，只是他下意識的認為向下拋出一點聲音會讓潛艇有一個更大的向上下速度。不到一秒鍾，海底給了他回音。

　　“距離海底，402米。深度表讀數……是不是壞了。”沙飛驚恐地叫出聲來。

　　潛艇外殼在水壓下嗚咽作響，如泣如訴，這艘潛航器似乎是繃到了極致。

　　“深度多少?”18號顫抖著聲音詢問。

　　“980米！”

　　“草！”18號咬牙罵道。

　　“979！”沙飛突然喊起來，“我們上浮了！”

　　18號立即將上升舵面打到死，發動機功率加到最大。

　　潛航器的頭部向上傾斜，在螺旋槳推動下，高度表快速向小了跳。

　　18號卸下腦機，擦乾額頭上凝結的汗珠。這裡太狹窄了，而且有無數的儀器，沒有人知道他們能不能耐汗水滲透。

　　“我們活下來了！”沙飛拚命叫喊，好像要全世界都知道這件事。全然忘了自己的聲音根本出不了潛航器，更不可能在永恆黑暗的海中留下什麽痕跡。

　　“是！我們還因禍得福了。”18號調出剛才聲納拍攝的海底地形圖。

　　如果資料庫中有一處地點能夠對的上，那麽就可以精確定位潛航器的位置。

　　“有嗎?”沙飛問。

　　“我在查。”18號飛快的搜索數據，很快，一張對比相似度99%的地圖段引起了他們的關注。

　　18號將地圖調出來，人工識別。

　　“匹配！就是這裡。”

　　沙飛看著這張圖，喃喃道:“昂克人真是夠可怕的，竟然繪製了這麽精確的海底地形圖。他到底想我們怎麽樣才甘心！”

　　18號笑笑，孤雲當年也有這種問題，現在她卻不再天真了。

　　答案極其簡單，利益！

　　只有永遠保持超強地位，昂克人才能利用一切手段從弱小民族訛詐財物。就像他們幾百年前的祖先那樣，在一處未知的海岸登陸，在農田裡豎了一塊牌子，上面寫著“這是XXX酋長國神聖的領土”。接著，他們就可以宣稱自己是這裡的主人，將那些反抗的人殺掉，留下可以被奴役的那些。

　　最後，歷史書上只會記載，某個偉大的航海家發現了XX地方，他是第一個眺望極南之海的人。

　　是的，就好像在他之前，那裡住的土著人都是瞎子一樣。

　　文明的剝削與野蠻的搶劫並無二致，特別是當他們發現不能用文明的方式剝削的時候，野蠻的搶劫就成了最優選擇。

　　帝國太大了，稍微動一動，就足夠昂克人如芒在背。試一試窮舉法，就能讓他們一個保存了百年的秘密大白天下。

　　所以，震旦帝國的存在就是罪過。

　　對付這種人，沒有什麽道理可講。在洛米達本島引爆的核彈就是真理最好的載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