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如流水淙淙，高低相錯，又如清泉滴落，叮咚清靈。

　　“有人在彈琴嗎?”三腳貓湊上來，“你有沒有聽到?”

　　18號細細聽了一會兒:“是有些噪音。怎麽了?”

　　三腳貓沒好氣的拍去工服上的汙漬:“咱不跟你說了。”

　　18號沒有在意，他腦子裡現在全是試車的轟隆聲，哪裡聽得進什麽琴。他一個零件一個零件比對，對得上了，損管組就拿去組裝，然後一點一點試。

　　“燃氣輪機二號，試車啟動。”

　　聲浪緩緩湧起，就像遠方地平線傳來的海嘯，一開始還只是矮矮一條線，慢慢的變成一度浩蕩水牆。

　　“功率恢復50%，再高的話會有異常顫振。”

　　“連接電路，開始供電。”

　　“電閘開啟。”

　　燈光閃爍了幾下，18號肯定，供電恢復了。

　　機艙裡一片歡騰，廣播隨即響起，琴聲如流水般溢出，余音繞梁，經久不散。

　　三腳貓三步並兩步跑下來，一個勁兒的招手:“公主殿下在醫護室彈豎琴，快來。”

　　機艙水兵一陣騷動，直到輪機部大管輪示意他們可以離開。

　　18號有些疑慮:“大管，你不去嗎?機艙可以無人值守。”

　　“那是海妖之歌，我才不要去。”

　　三腳貓一臉的不忿，懟還道:“咱這一輩子是夠失敗的了，能聽公主殿下彈琴，死在石榴裙下也值啦。”

　　“色鬼。”

　　兩人異口同聲挖苦他。

　　大管輪看著他肥胖的背影，喃喃說道:“要想活著，就不要為任何人感動。我去打牌，你去不?”

　　18號楞了一下。

　　“我要去查數據庫。”

　　從孤雲口中，18號得到了一條重要線索，帝國科研機構出過一個叛徒，這個人帶走了三進製生物計算機的資料。這個人帶了一個研究生，就是在“近江”上被自己頂住腦袋的那個女孩。

　　回想起她的眼神，在看到自己臉的一刹那，除了恐懼，似乎還有些別的什麽。

　　一個第一槍就把自己的手槍打落在地的女孩，不是應該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嗎?除了恐懼還應該有什麽呢?

　　肯定不是喜歡自己，就憑這副凶相，這個光頭，不是歹徒也是匪類，最輕也得劃分到痞子那一類。

　　不是喜歡，不是害怕，難道是看見自己想起了什麽?

　　她進過實驗室，而且見過身為實驗體的自己！

　　這可能是條線索。

　　在食堂坐下，18號默默打開外骨骼照相槍，這台立在頭頂的機器除了提供360°視野，也可以記錄下戰場情況，最主要的作用是為了防止士兵虛報戰果的同時為基層軍官提供士兵的真實水平紀錄。

　　不過這份資料的編輯權限非常低，本人和小組士官都可以編輯，顯然，上級默認某些**可以刪掉一些足夠上軍事法庭的內容。

　　18提取照片，把臉部3D信息截取了下來。突然，他發現這個女孩胸部嵌著一枚徽章，似乎是某人的頭像。

　　原來如此！這個人應該就是盛祥了。也難怪孤雲粗略看一眼就知道這個女孩是研究生。

　　“我是誰?”這個問題似乎有了解決的希望，雖然不知道洛米達人為什麽要抓住自己，但自己一定非常重要。聽著廣播裡如詩一般的琴聲，世界突然變得晴朗起來。

　　“刑天”艦的速度明顯得到提升，50兆瓦的能量只能讓他以30節的速度航行，

現在這樣的情形，30節也夠用了。　　“嗶！最新播報，本艦將取道南洋歸國。通報完畢。”

　　什麽?

　　18號楞了一下。現在的位置顯然能夠同基地聯絡，突然改道應該不是孤雲的決定，而是更高級指揮官的意志。鑒於“刑天”執行的是黑色行動，這個指揮官毫無疑問就是曼羅王。

　　思考片刻，18號覺得這可能是因為伊勢天誠。

　　孤雲和曼羅王的意圖很簡單，就是要開戰。抓住伊勢天誠，雖然知道了洛米達使團會提出更過分的條件導致戰爭，同時也讓對方有了忌憚。

　　思考一下，是否存在這樣一個可能，伊勢家以自己的政治影響力促使帝國方面送回天誠，如此一來，雙方不一定會打起來。

　　這顯然不是孤雲希望看到的結局。

　　18號突然好奇，她會怎麽做呢?

　　正發呆，卻看見兩名水兵把嘴唇都腫起來的天誠押去艦橋的方向。

　　18號來了興趣，也許只是自己對某些事情特別好奇。

　　“貓哥，我的豆腐腦好了沒有?”18號站起來問。

　　“要甜要鹹?”

　　“我吃辣的。”

　　取下塑料杯扎進吸管，一杯紅色豆腐腦就做好了。

　　悄悄的，18號向艦長室的方向摸去。

　　距離很遠，但是並不妨礙18號聽見談話的內容，他點燃了一支煙。

　　“依依，我受不了了……”

　　“還以為你真的不顧一切呢。本公主可是吃辣的，你連辣椒水都喝不下，怕是不合適。”

　　煙味辛辣，有些不舒服。

　　天誠倒吸了一口涼氣，突然大喊:“來吧！再來點辣椒。我天生吃辣。”

　　孤雲嗤嗤直笑:“別勉強了。坐下吧，給你準備的，戰斧牛排。”

　　天誠咽下口水:“沒有紅酒嗎?”

　　“南洋艦隊紀律嚴明，艦上不能配酒。”

　　18號自覺好笑，三腳貓這幫人偷喝魚雷酒精都不知道多少回了，孤雲竟然認為船上不能帶酒。真是個迷信規則的理想主義者。

　　她的做法，18號倒是猜到一二了。穩住天誠，然後放他回去，這個人就會傳遞對帝國有利的信息。

　　想到這裡，又想起在傷員面前彈奏豎琴的孤雲，18號心裡很不舒服。大管輪說得對，這是“海妖之歌”，士兵的命是她書寫功勳的筆墨，一將功成，萬骨成山。她的理想越是遠大，死的人就越多。

　　“到了七省海灣我派個人送你回去。”孤雲聲調冷淡。

　　18號聽不下去了，肚子也餓得咕咕叫。吸一口豆腐腦，徑直朝廚房裡鑽，三腳貓現在當了廚雜，總有點什麽墊肚子。

　　吃飯睡覺，一覺醒來，“刑天”已經進入中立區，AIS應答機打開，民用網絡也連接上了。

　　18號只見手機銀行帳戶上的數字不停的跳動。

　　“1，2，3……8個零。兩百萬多一點。”

　　“嗶！本次進入中立區時間約為五個小時，天亮時分離開。請合理安排私人時間。”

　　竟然是半夜醒過來的。

　　18號迷迷糊糊的撒尿，然後走上甲板。只見飛行甲板已經擠滿了三三兩兩的水兵，手機屏幕星星點點，浩如星海。現在的“刑天”艦就像太陽一樣肆無忌憚的向外發出輻射。那些手機購物車裡，塞滿了無數沒見過的東西。

　　洛紅塵確實是個守信用的生意人，灰色交易者。

　　“你在這！讓我好找！”

　　18號回頭，竟是三腳貓。

　　“貓哥，怎啦?”

　　“跟咱走。”

　　說罷也不聽18號回復，帶上他直奔交通艇。

　　“奉提督命令，帶一批貨回去。”

　　18號大惑不解:“是直接命令嗎?”

　　“對。公主在艦上，人多嘴雜，就咱幾個信得過。”

　　橡皮艇外白浪如籬，艇上幾人都是炊事班的人。現在回想起來，三腳貓去炊事班沒那麽簡單，他平時就管物料和進出帳，所以才能在炊事班遊刃有余。

　　“什麽貨?”18號一張嘴就後悔了，很多時候，這不該問。

　　“沒啥，都是咱兄弟，明說吧，咱得弄點錢，把大哥弄出來。”

　　“怎麽弄?”

　　“安提督已經跟慶王爺那邊說好了。”三腳貓伸出一根手指，“這個價。”

　　對了，自己根本沒告訴他，這次任務是為了把沈淵弄出來。

　　“一根手指頭是多少?”

　　“1000萬，買個府台都夠了。”

　　18號咂舌道:“這也太黑了。”

　　“余慶堂的友情價。要不是提督，還沒這個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