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是誰了?”
老者與中年男子神情同步,實際上他們也隱約間確定了那位汙染源的身份,畢竟那萬古的祭祀體現算是一種明指了。
不過想歸想,真要涉及到定性,肯定那路盡生靈的來歷與跟腳,他們卻又不敢定下基調。
因為他們不知道那是好是壞。
畢竟帝者是無上的,涉及到他的生死與過往,無疑會牽扯出太多,何況眼前的這位已經成了汙染源,天知道他的沉淪是否有詭異厄土的運作。
如果讓其“再現世間”,拿回曾經的血與榮耀,縱然隻存在於他人的思緒中,也不再是不念不想的狀態,有關他的人與事、因與果,都會在刹那間複蘇。
一旦詭異厄土有所覺,或者導致其沉淪的敵人重新出現了命運線的糾纏,那將是大禍。
“別說了,也別想了,而今的上蒼除了我主,其他的至高都在浩瀚的諸世外征戰,他們已經出走了不止數個紀元,想要歸回,不是瞬息間的事情。”老者製止了女子,嚴厲告戒。
“可是,他就在眼前,如果……”女子自然也明白輕重緩急,可一想到那位汙染源經歷了兩次生滅,始終在世,她就有種急切地想要述說的欲望。
“沒有什麽如果,縱然歷經兩個文明,踏足過兩方諸天,自始至終不沉淪,也不是我等需要的‘希望’。別忘了,上蒼與諸世,終究是兩個世界。何況,他立了又立,如今是否還是原來的那個人,誰能說清?黑暗化是不可逆的,從未出現過那樣的生靈,這是諸至高的共識。”老者雖然也有種衝動,但他控制住了,思索的遠比女子要深。
實際上,他又何嘗不想一探究竟,畢竟立了又立,那不是簡單的回歸,極其特殊,望便上蒼也找不出同樣的至高路盡。
可以說古往今來僅此一例。
極其特殊。
要是能進一步了解,明白立了又立的奧秘,甚至是剖析黑暗化逆轉真靈的方法是否真的存在,那對於上蒼而言,絕對是有利的,詭異厄土的不詳侵蝕將成為過去。
然而可惜的是以上種種只能想想罷了。
因為正如他所言,身死、沉淪了兩次,而今有可能是第三次,誰能說清他是否還是他。
即便退一萬步說,他還是他,那也僅是身份與跟腳的層面,思維與意識等隨著時間與過往的推移,注定是發生了改變的。
“那現在怎麽辦,他身上的黑血絕不能落在上蒼,單憑我們的力量做不到‘完好無損’地請他回去。難道要嘗試請動我主嗎?”女子輕歎,最終認可了老者的話,不再衝動,轉頭思索起了如何解決眼下的“麻煩”。
“我主身在此世,道與神卻徜徉在古今未來,不可妄動。跟他談一談吧,如果談不攏,那就只能放棄這六十一區了,令其迷失在上蒼之海中。”
“也只能如此了,我主需要固守上蒼中央,那是諸世外的重地,統和著諸至高的道與理,運轉著上蒼的庇佑場域,是上蒼穩固的前沿,終究比這裡更重要。”
老者與中年男子對視了一眼,經過交流後,三器靈最終做出了暫避鋒芒的決策。
只是,就在三器靈準備妥當,欲與那位汙染源交涉的時候,猛然間極盡遙遠之地發生了異變。
那像是一個浩大的世界砸了進來,如同另一個上蒼一樣,無比璀璨,也無比盛大。
“那是……來自遙遠未來的時光碎片?這是發生了什麽,怎麽今日生出如此之多的變數?”
三器靈神色驟變,他們如何不認得那個浩大的世界,分明就是上蒼,
只不過相比於現世的上蒼,那個上蒼過於死寂了,有不少宏大的山峰斷裂,有不少道統成為廢墟,滿是瘡痍。“古往與今來,但凡涉及到路盡領域,都是不可言說的,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女子看著那砸進來的另一個上蒼,那裡的氣息與現世的上蒼並沒有什麽區別。
可怪就怪在這裡。
那個上蒼雖然是破敗的,但天地靈氣、萬物精氣等,並未衰退,理應處在盛世才對,可實際上那裡卻給人濃烈的死沉沉的感覺。
“那斷裂的巨山……是那位至高的道統,是那個極盡璀璨的進化文明的發源地?”中年男子驚愕,他看到了什麽,竟然在破敗之中找到了一位上蒼帝者道場。
“未來的預演嗎,還是……”老者遠比女子還有中年男子想得更多,此刻他的心都是顫抖的。
要知道那可是上蒼,不論是過去還是未來,都為諸天至高,是普世間一切的匯聚地,可在那遙遠未來的時光碎片裡,竟然破敗了,有種廢墟殘骸的感覺。
這怎麽可能!
“嗡——”
還未等三器靈深入思索,那砸進來的浩大世界又發生了變化,像是截取與接引走了什麽,只見那破敗的大地恢復如初,那倒塌的進化文明的祖地如時光倒流般再現。
除此之外,在那山川間,在那錦繡大地間,出現了諸多生靈,仿佛不久前所見都是幻覺。
“不對,那是……映照古今!”
三器靈都在彼此的眼中得悉了同一種想法,那絕對是上蒼某位至高的傑作,只是他們不明白為何要這麽做。
因為,當這種無上大法被演繹、被執行,那足以說明上蒼的情況已經到了無比艱難的地步,必須要自古代映照現實,演繹過去,再現上蒼的燦爛,保持大本營的穩固。
不然一旦上蒼“空”了,那就再無對抗詭異厄土的休憩與回歸之地,諸至高將無持續作戰之後盾。
可是怎會有那樣的未來嗎?
畢竟就過往與現在的情況看,詭異厄土並沒有超規格的力量,即便有一方多了戰力,另一方也會應運而生相等的戰力,雙方始終保持著均勢,誰也無法真正的奈何得了誰。
“嗯?”突兀間,擴展第二個“樹體”的帝易硬生生地終止了動作,他似是感知到了什麽,隨後也看向了那個浩大的世界。
可以看到,在他的眼中,無聲無息間倒映出了很多莫名的線。而其中有一條線,對他來說並不是陌生的,相反很是熟悉,曾在百斷山裡見過,屬於一位“熊孩子”。
“過往的上蒼,怎會……多出一人?”
“不對,不是多出來的,他不屬於那個‘現世’。踏著帝骨,自身迷路了嗎,竟回到了遙遠歲月前。”
“無需理會,對於路盡來說,那是我們當下會發生的未來,不會影響已經成型的映照古今。”
在帝易看向那個浩大世界的時候,自然也有生靈在那個浩大的世界裡看向現世的上蒼,他們似乎對他的出現大感意外,不過最終並沒有選擇接觸,而是卷走了截取與接引的一切,令遙遠未來的時光碎片緩慢消失在這一世。
“踏著帝骨,誰,我嗎?”帝易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那聲音指代的人是誰,畢竟相對於上蒼來說,他確實算是“多出來的人”。
只是,為何會這麽稱呼他,如果在未來有交集的話,怎會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算了,只是一個代號,踏著帝骨,嗯,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好聽。”帝易沒有糾結稱呼問題,畢竟他對這些一向看得很開。
“你……”三器靈見那汙染源停下,本欲按照之前的定策說些什麽,只是話到口中,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因為,之前從那個浩大的世界傳遞出來的話,他們並不陌生,知道是何人,不說抬頭不見低頭見也差不多了。
故此,當感知到那幾位聲音的主人對汙染源的態度並不激烈,甚至是不予理會來看,那多半在遙遠的未來,上蒼與其還會發生交集。
進一步說的話就是現在發生的事情,是一種“必然”,是路盡領域的歸一,不僅涉及到了那汙染源自身,也涉及到了上蒼的諸至高。
“我們曾見過,彼此也算是熟人了,你們想說些什麽?”帝易見三器終於發聲,便轉頭看向了他們,同時他手上也同步進行著動作,不過那不是戰鬥準備,而是打出了三才輪回陣,將這上蒼一隅全部覆蓋。
對於上蒼,他不能說是有好感,也不能說是有惡感,故而對於因自己的出現而引發的大難,他自然不會無視,早有行動。
“嗡——”
奇異的蓮花高聳,其上的花蕾與葉片滌蕩瑞光無數,配合著三才輪回陣,好似在開天辟地,令山河星海的絲絲精粹逆轉,而後化為絢爛的光雨,宛若撒豆成兵般,將一切都重塑。
可以看到,無論是那破碎的城池,還是那傾覆的大地,又或者是被揭開封印的秘路等,都回歸了帝易初臨上蒼時的模樣。
同時,那些因血祭而死,因天翻地覆而來不及逃避,受到波及的生靈,也再現世間,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鏡花水月,是虛假的泡影經歷。
“我們曾見過?”
三器靈遲疑,他們不清楚那位汙染源為何這麽說,因為在他們的印象裡,今日才是第一次見,怎麽會是熟人。
“自然見過,不過那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帝易見三器似乎不清楚天外天裡發生的事情,便也沒有多言,覺得是時候離開這裡了。
當然,這不是因為之前發生的變故導致他突生的離去的想法,而是始終都有本能在叫他離去,只不過因為“久旱逢甘霖”,他決定“衝動”一把。
而現在是遵循本能的時候了。
此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滋養疲倦之身,擴展第二個“樹體”,其過程不是一蹴而就的,或許沐浴光雨加速了這個過程,但不見得是沒有隱患的。
“衝動”一時可以,“衝動”一世就顯然不明智了。
畢竟上蒼並非純淨無暇的地方,天知道纏繞在這裡的不詳是以何種事物體現的,沒準影響已經施加了,只是因為量少而沒有翻出什麽風浪。
“很久之後?路盡領域,還有古今未來之說嗎,萬世歸一,面向的一方是未來,身後的則是過去。若是真的見過,無論與真實相距多遠,古往今來的‘我’都會有感應才對。”女子顯然不認可那汙染源的話。
“這,或許不是沒有可能的事。諸天間,諸世外,有不少特殊的地方,那裡是輪回,是古往,是今來,如同無窮古史疊加。若是有事情發生在那裡,除非親歷,不然就算萬世歸一,也不見得會被動感知到。”中年男子倒是有些相信那汙染源的話,似乎他具備某種特性,隱約間因那話語的刺激而“看”到了模湖的信息。
“時間或許是沒意義的,但並不見得沒有影響。”老者搖了搖頭,他有迥異於女子和中年男子的想法,“我們如今並非一體,不是完整的一件帝器,在帝者面前,我們是未來,而非是過去,會被影響。”
“過去是未來,未來是過去……”帝易沉吟,這幾句對話雖量少,但透露出來的信息可就多了。
“不說這個了,無論我們是否見過,眼下都不是主事。 我等想問……”老者話鋒一轉,將話題牽引向了別方。
只是未等他說完,帝易就插話了:“是想問我何時離去,還是想問我來上蒼的目的?”
“……都有。”老者沒想眼前的汙染源會主動搭茬,不過這也是件好事,畢竟他確實不知如何開口去問。
“我來上蒼,只是欲來一觀,看看到底有何特殊的,畢竟涉及到了不詳,與我身上的黑血有關聯,也與我在那邊的人與事有關聯。至於何時離開,便是現在。”帝易說著,便從這上蒼一隅之地消失了,就像他來時一樣,如同行走在時光之中,真實與虛妄交替。
與此同時,在他行動的時候,上蒼與特殊地自然也發生了對應的變化,只不過彼此換了個身份,七十三個紀元後成為了過往,而上蒼則成為了現世。
“這……就走了?”
三器靈瞪大了眼睛,他們還以為會有不愉快發生,畢竟路盡生靈哪有那麽好說話的,自七十三個紀元後“費勁”到來,怎麽可能說走就走。
可現實是,那汙染源真的說走就走了,壓根就沒有什麽留戀的,好似上蒼在他的眼中已經沒了吸引力。
“他不會真的……找回自我了吧?黑暗化沒有徹底侵蝕住他,怎麽做到的!”
“墮入詭異厄土,還有回頭的可能,歷經兩世帝身而不滅,這……真的不可思議!”
三器靈彼此對視,有諸多思緒起伏,盯著越來越遠的汙染源,想要看出更多。
不過顯然,那種機會沒有了,帝者離去,其偉力也消散虛無,一切的痕跡都被摸平,無法追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