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閃爍，二人已至李家的藏書室，他拉著黃榕坐下，讓她細細的將病情道來。

　　原來這黃藥師自從丟了九陰真經後便成日想尋回，常常歎息，他妻子馮氏見不得他那傷感的模樣，恰好自己曾經背誦過《九陰真經》，於是想要為黃藥師寫出，但是九陰真經頗多生澀之處，年代久遠，記憶也是殘破不全，馮氏日思夜想，勉強寫下千余字，便落得個心力交猝，衰竭在床。

　　“還請先生出手，救救家母！”

　　出手救人這種事，李歌自然是不吝施為，但是祖訓有言，李家兒郎離家不得超過一月，而桃花島離他所居的桃源山甚遠，一去一來定然要超過一個月。

　　李歌本來也不需要超過一個月的往返時間，但是他現在需要了。

　　因為他攤上事兒了。

　　祖訓有言，凡李家兒郎，若有女子來求，需求在忠孝義之間，非升仙造化之事，須應之，全力施為，如成，可得機緣，如不應，則有大禍臨頭。

　　黃榕前來求他這件事，卻是無意間跪了下來。

　　祖訓還有雲，若是李家兒郎能做成一件事，也可離開桃源山，獲得十年自由的光陰。

　　這件事，便是在桃源山腳挖出薑繡山薑祖師所埋的一件陰陽鑒，在上面滴上自身心脈血。

　　所謂心脈血，其實就是指尖血。

　　李歌曾經疑惑不解，如此輕易的一件事，為何要因此限制後人的外出?

　　他的父親倒是將家規遵守的很好，即使一身武功高超出塵也從未去挖陰陽鑒。

　　李歌曾經好奇的問自己的父親，得到的回答是他並不需要超過一個月的遠遊時間，因為他的輕功超群，一月時間能從武陵跑到北平再片刻不歇的跑回武陵。

　　當然，李歌無法忘懷父親的眼裡閃過的那一絲驚恐。

　　父親當年肯定是想出去的，一個月的時間來往，怎麽可能真的夠?但出於某些原因，他放棄了。

　　李歌不知道這聽起來有些荒誕的祖訓的源始，他也從來沒有想過這祖訓居然真的在他身上應驗了。

　　可惜他的爹娘早已埋骨在李家藏地，李歌即使是想問問李迭當年是如何娶到娘也無去路了。

　　二人的墳墓如今就在桃源山腳的一片空地之中，和密密麻麻的李家祖先躺在一起。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停下了遐想，看著眼前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子，突然有些懊惱。

　　若是黃榕今天提前走的話，她就不會遇到自己，更不會急病亂投醫的朝自己下跪。

　　李歌下定決心，有些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這是祖訓，天意不可違，要完成這女俠的心願，自己非得出山不可。

　　心力交猝的人受不得舟車顛簸，更何況桃花島高懸海外，想要讓馮氏坐船到桃源山來，只怕是船還沒到岸人就先沒了。

　　當然，不可否認的是，他在家待太久了，想出門看看世界。

　　一個月的往返時間，有很多地方李歌根本就去不了，那些名州大山，志怪傳說，怎不令人心馳神往?更何況李歌還是個及冠之年的青年，這種對未知的探知欲如貓爪般在心中撓著，催促著他完成祖訓，早日在江湖上闖蕩。

　　他的臉上閃過種種表情，而後他抬頭，看向掛在書桌對面的牆上的日歷。

　　三月初二。

　　明天就是三月初三，上巳節了。

　　他再次發出一聲歎息，感到後背有些陰冷，這一切未免太過碰巧。

　　“天意，天意如此啊……”

　　對面的黃榕只看到這青年坐在桌前翻動著書籍，

偶爾抬頭看她一眼，莫名歎氣，然後又是怔忪出神久久未語，又忽然抬起頭看牆說天意如此，不由得有些好奇，於是她隨著青年的視線，也看到了掛在牆上的日歷。　　李歌緩緩念出一段名俗燴句。

　　“三月三，鬼下山，家家戶戶把門關……明天就是上巳節了，”他看向黃榕，眼中有些興奮的意味，“在下祖訓有雲，上巳節之時，正適合出山。”

　　黃榕點了點頭，她想到了關於上巳節的一些傳聞，傳說上巳節乃是軒轅誕辰，此日一至，天地便有如煥然一新，孤魂野鬼們在今天也要受到清算，因此是“鬼下山”。

　　李歌渾然不在意，將泛黃的日歷扯了一張下來，三月初三的日歷便浮現出來，上面赫然寫著“宜出行”。

　　“既然如此，小女子便在公子家中借住一晚，此前多有得罪，是小女子的不對，但家母的事，就拜托公子了。”

　　黃榕開口，稱呼很恭敬，李歌聽到這裡不由得有些訕訕。

　　若是有外人在場，看到此番場景，誰又能想到在不久前這個溫婉動人的女子會將利劍橫在李歌脖子上逼問呢?

　　“黃女俠不必客氣，某之家訓有言，首次跪求某者，在下定要竭力完成所求，不然便有大禍臨頭……”

　　黃榕瞬間有些尷尬，聽得橫豎不是滋味，但李歌沒有注意到她眼中閃過的一絲狡黠。

　　李歌幾乎瞬間反應過來了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補了一句。

　　“某絕非輕慢女俠，絕對是誠心誠意的想要幫女俠，自古以來，百字孝為先，黃女俠能為了令慈前來這荒無人煙的桃源山索求長生藥，某也很欽佩……”

　　“公子不必多言，”黃榕忽然抬起頭，有些愧疚，“這件事的確是小女子的不對，還請公子見諒。”

　　李歌擺了擺手，將手中的書重新放回了書桌上，隨手抄起蠟燭。

　　“還是讓某為女俠收拾出一間廂房，好教女俠早些入寢吧，某明日五更便要起，需收拾些家務，以及……”李歌稍作猶豫，還是決定不要告訴眼前的女子陰陽鑒的事，免得引來外人窺探之心，“以及藏書房中的書籍，頗需些功夫。”

　　黃榕點了點頭，乖乖的跟在李歌後面進了一間石室。

　　這裡本來是一間會客廳，但是自李歌的父母長辭，深居在桃源山的李家也就無人來訪了，年份一久，便逐漸廢棄了，不過因為是石屋，會客廳的灰塵並不多，只需稍稍清掃便可睡人。

　　二人迅速的將這間會客廳收拾好，李歌又去自己房中搬了一床棉被鋪下，一間臨時的廂房便成了。

　　李歌的臥室就在會客廳的隔壁，突然有些狀況倒也方便，不過他看了看黃榕身上因為趕路而有些髒汙的衣裙，提了一個建議。

　　“某星夜披露至家，就此入睡也頗不適，女俠在此盤桓數日，不知……”

　　“多謝公子好意，黃榕此前已在公子家洗浴了，還請見諒……”

　　黃榕有些心虛的看著李歌，青年和熙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不問而自取者，是為賊也！

　　雖然黃榕所求他會盡全力而為，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會對黃榕有什麽好觀感。

　　當然，這種僵硬持續的時間並不長，不過一倆秒，李歌的表情便恢復了常態，他微微點點頭，聲音稍顯冷淡。

　　“既然如此，某就不打擾女俠就寢了。”

　　說完，李歌將蠟燭插在燭台上，轉身離開會客廳，順便將門也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