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吉鳳的話,黑信昌不以為意。
他自斟一杯洋酒,輕嘬一口。
他笑言:“我來這裡,是向課長匯報工作的。”
他把一杯酒全部飲入腹內。
“爽!爽歪歪!”
他感慨萬千的神情。
這時,百目鬼九郎插言:“他的確是來匯報工作的。他匯報的工作,與諸位也無關。我只是懶得去辦公室了,就讓他們來這裡。”
抿一口小酒,他笑的暈乎乎的模樣,“反正不是緊要事,你們聽聽也無妨。”
話畢,他示意黑信昌把經過講一遍。
黑信昌,心裡犯了嘀咕。他真摸不準百目鬼九郎的心思。
按說,這種事,是需要單獨匯報的。
但既然百目鬼九郎樂意,他就如實告知。
也就三杯酒的時間,他便講述了全過程。
講完後,他自己也沒當回事,自斟自飲一杯酒。
所有人都沒當回事兒,畢竟,與自己無關。何況,他們正心煩,哪有心情理別人?
百目鬼九郎似乎也沒當回事,自顧自抿一口小酒。
然而,馬葳蕤卻說話了。
她板著臉,說:“課長,黑心腸的話,有一部分是假的。”
嗯?
所有人都怔了。
好在大家都知道,馬葳蕤經常故意找茬兒,找黑信昌的,就都隨意一笑。
馬葳蕤鄭重舉手發誓:“我下面的話,絕對為真。”
她的神情,讓所有人都意識到,黑信昌有了大麻煩。
果然,馬葳蕤語氣陰冷,說:“黑心腸是軍統。我親眼目睹,他與那個叫鄭劍的,稱兄道弟——”
“哎哎哎,馬葳蕤,你瘋了?”黑信昌打斷馬葳蕤,呵斥,“不就是沒及時給你解開繩索嗎?至於這麽坑我嗎?”
馬葳蕤沒理他,她掃一眼側耳聆聽的眾人,說:“李大力在死前,告訴黑心腸一個秘密,關於李大力竊取的軍統內部我方特工名單。”
她說到這裡,百目鬼九郎手中的酒杯晃了一晃。
這個,似乎無人注意到。
百目鬼九郎笑笑,抿一口酒。
他對馬葳蕤說:“葳蕤君,你說的這些,事關重大,你一定想好了再說,畢竟,信昌君是你——”
話到這裡,他欲言又止。
馬葳蕤點點頭,沉默不語。
片刻後,她抓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她鄭重而言:“為了帝國榮譽,我可以大義滅親!”
聞言,百目鬼九郎輕歎一聲,又抿一口小酒。
而其他人,給與了掌聲。
尤其是我孫子富貴和哈八,不但鼓掌,還高聲喝彩。
我孫子富貴:“我們都是帝國精英,我們必須維護帝國榮譽,葳蕤君,你是我們帝國的花木蘭,你是我們的帝國之花!”
哈八:“葳蕤君,你早該大義滅親了。黑心腸這個狗漢奸,一看就不是好人,你們都看看,看看那漢奸頭,一看就惡心,惡心死我了。”
二人的支持,馬葳蕤贈給他們一個微笑。
但黑信昌卻不滿。他先斥責我孫子富貴:“你是帝國精英?你要是帝國精英,你為何被課長困在這裡?我看你啊,就是共產黨的黑桃A!你潛伏在特高課,假裝是帝國精英,其實是帝國敗類!”
他又指責哈八:“我是狗漢奸,我承認這一點。你不是狗漢奸嗎?我們是烏龜笑王八,彼此彼此啊!呵呵,你嘚瑟什麽?哼,
你看著我惡心,我看你還想吐呢!” 被他斥責,我孫子富貴和哈八就要反擊。
眼看又是一場嘴仗,百目鬼九郎及時喝止了他們。
他讓馬葳蕤繼續揭露黑信昌。
馬葳蕤瞥一眼正對自己怒視的黑信昌,冷笑著說:“李大力臨死前,對黑信昌說了一句詩,裡面有所藏名單的線索。”
“什麽詩?”飯塚一童插言。
“我是胡謅的,是為了脫身。”黑信昌回答。
“胡謅?”馬葳蕤輕哼一聲,“你說的那麽真,莫說我信,鄭劍都信了,所有軍統成員都信了。”
“你信,他們信,證明我演技好。”黑信昌解釋,“我想鄭重提醒你,我是去救你,而且還是孤身救你。”
馬葳蕤沉吟一下,說:“你救我,本來我應該感激的。但事實是,你是軍統成員,你故意與軍統聯手,把我劫持了。”
“我為何與他們聯手劫持你?就為了讓他們殺我嗎?”黑信昌反詰。
“你沒死啊!你這不活蹦亂跳的嗎?”馬葳蕤一語中的。
“那是聖龍會的人救了我!”黑信昌辯解。
“對啊,他們救的你,也救了我。”馬葳蕤順勢而言,“所以,你的陰謀沒得逞!”
“我什麽陰謀?”黑信昌似乎生氣了。
“你告訴課長,告訴我們啊!”馬葳蕤很淡定。
“我沒有陰謀,如何告訴你們?”黑信昌狠狠灌了一杯酒。
“沒陰謀?”馬葳蕤又提到詩了,“那句詩,你說的那句詩,哼!”
“我是拖延時間,等待援兵。”黑信昌苦口婆心的神情。
這時,飯塚一童又插言:“那句詩,究竟是什麽詩?”
黑信昌沒有猶豫,直截了當告知:“金樽清酒鬥十千。”
金樽清酒鬥十千?
眾人,目視黑信昌,等他講解其中含義。
黑信昌苦笑,說:“這就是我胡謅的,沒有任何意義。然後,馬葳蕤死死抓住這一點,想致我以死地。”
頓了頓,他提示,“你們想想,自我來到特高課,特別是與她姐姐訂婚,她就沒給我好臉色。”
這是事實,毋庸置疑。
然而,馬葳蕤卻說:“那我是有預感,預感你是軍統臥底。”
二人爭吵,百目鬼九郎一直沒言語。
他就如一個旁觀者,漠不關心的神情。
但這時,他冷不丁插了一句話:“信昌君不是軍統臥底。”
聞言,黑信昌急忙起身,對他鞠躬致謝,“感謝課長還我清白!”
“課長,我都能大義滅親,你怕什麽?”馬葳蕤不樂意,“有事兒,我擔著,我保證,與你沒有任何關系。”
百米鬼九郎擺擺手,解釋:“李大力就是個司機,他接觸不到核心資料。”
馬葳蕤質疑:“李大力如果有同黨呢?他的同黨有可能竊取了名單,然後轉給李大力,讓他再交給黑心腸,再由黑信昌送出去。”
百目鬼九郎呵呵笑了。
他抿一口小酒,說:“不瞞你們,根本就沒名單。”
頓了頓,他解釋,“在軍統內,我根本沒安插臥底。”
這話,眾人聽後,各懷心思。
但一個簡單的道理大家都懂,就是沒有名單,馬葳蕤所言就被推翻了。黑信昌就是無辜的,就是清白的。
他們當中,有些人很失望。
他們本想看一場好戲,或者說,他們希望水越渾越好。
這時,徐吉鳳發話了。
她風騷一笑,說:“老酒鬼,你在共黨內部安插臥底,你沒在軍統安插,鬼信嗎?你不能徇私啊!”
她照照小鏡子,補充說,“小黑的那句詩,我認為,大有文章。”
“當然,我們不能單從一句詩來看,我們要從整首詩分析其中的內涵。”
話到這裡,她放下小鏡子,妖嬈起身,款款來到空地。
她先擺一個飲酒的姿勢,然後就一邊舞蹈,一邊唱詩:
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閑來垂釣碧溪上,忽複乘舟夢日邊。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她的舞姿,優美妖嬈;
她的歌聲,宛轉悠揚。
在座的人,男人們,除了百目鬼九郎,都看呆了。
甚至,哈八起身,抽出附近花瓶的插花,向徐吉鳳獻花。
他跪倒在地,流著哈喇子,把鮮花高高舉起。
徐吉鳳輕蔑地笑, 用潔白的手指輕輕在哈八的額頭上點一下,還送給他一個飛啵兒。
哈八臉上蕩起幸福的笑容。
徐吉鳳的腳高高抬起,再緩緩落向哈八的額頭。
哈八,癡癡盯著那紅色高跟鞋的腳,撅起了嘴,他想親之吻之。
他夢想成真!
那紅色高跟鞋,啪嚓一下,就砸在他的嘴巴上。
哈八幾乎暈死過去,八嘎,太疼了!
他再抹一把嘴,八嘎,出血了。
即便如此,他也沒生氣,因為他清楚徐吉鳳的後台。
他舔一下嘴巴,把血舔乾淨,自我解嘲:“真香!”
話畢,他還做出一個恭謹的邀請姿勢,邀請舞蹈完畢的徐吉鳳回座位。
而徐吉鳳,香汗淋淋,輕喘一下,妖嬈多姿返回座位。
她用小手絹輕擦臉頰上的汗珠,自言自語:“好久沒跳舞了,生疏了,唉,生疏了。”
“非常好!”
馬葳蕤送給徐吉鳳一個微笑。
徐吉鳳還了一個微笑,說:“詩我完整地唱給你們了。你們分析分析,看裡面有什麽貓膩吧。”
馬葳蕤一馬當先,要分析其中的貓膩。
可這時,一人與她搶功。
誰?
機要秘書伊藤杏子。
伊藤杏子,自黑信昌他們進門,一語未發。
她一直俯首不語。
她也一直很平靜。
現在,卻想分析這首“行路難”的含義。
黑信昌盯住她,想從她深不可測的目光中尋到一些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