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杏子,看起來很幹練。
她膚色是小麥色,牙齒卻很白。
她不像其他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她淡妝素抹,且雷打不動穿淡色衣服。
她掃視一眼在座之人,語氣平靜,開始分析——
一般而言,用詩歌傳遞情報信息,有多種方式。
第一種,引用原詩,常見的是兩句。比如,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或者,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這樣的話,簡單易記。
第二種,將原詩改頭換面。比如,如果原詩是“金樽清酒鬥十千”,可以將之改為“金樽清酒鬥百千”,或是“銀樽清酒鬥十千”,再或是“金樽清水鬥十千”。凡是修改之處,都是信息的關鍵之處。
第三種,把整首詩歌引用下來。這種情況,不多見,就算有,也不會用像“行路難”這類內容較多的詩歌。引用整首詩歌時,重點是內容,而不是簡單的字詞句了。我們用“行路難”這詩歌為例,可以根據李大力的性格、生活及其他特點,結合詩歌中的地名、時間及事物等,判斷其關鍵信息。
說到這裡,她輕咳一下。
她淡淡掃視眾人,說:“用詩歌傳遞情報的方式很多,我就先談這三種吧。”
頓了頓,她推測的口氣,“李大力在生死之際,且追兵迫近,他最大的可能是,選擇簡單有效的傳遞方式。”
“三種方式中,最簡單的,就是第二種,將詩歌改頭換面。這也是最常見的一種。”
“所以,請黑信昌副主任如實告知李大力所言內容。”
她的話很有道理。
在座之人的目光全部凝向黑信昌。
黑信昌捋一下漢奸頭,衝徐吉鳳說:“鳳姐,借你的小鏡子和小梳子用用。”
徐吉鳳疑惑,問:“小黑,你想栽贓陷害我嗎?”
呵呵……黑信昌樂了,揶揄:“鳳姐,你想象力可真豐富,借你個小鏡子和小梳子,就是栽贓陷害你,你可真逗。”
“我想象力豐富?和老酒鬼差遠了。”徐吉鳳撇撇嘴,“他查不出共產黨的黑桃A,卻誣陷我是嫌疑人,哼!”
“對了,不是我懷疑你啊,你實在是處境不妙,我擔心你用小鏡子和小梳子挾持人質,然後趁機逃跑。”
徐吉鳳似乎一個老特工似的。
黑信昌笑的咧起嘴巴,說:“我就是想整理一下髮型,僅此而已。”
徐吉鳳目視他,眨眨眼睛,妖嬈地笑了。
她把小鏡子和小梳子遞過去,調侃說:“就一個漢奸頭而已,至於嘛!”
黑信昌接過小鏡子和小梳子,一邊打理髮型,一邊自嘲:“作為一個資深漢奸,必須維護自己的漢奸形象,否則,對不起漢奸這個稱呼。”
徐吉鳳樂了,揶揄說:“小黑,你當漢奸倒是當上癮了,姐我真是佩服你的臉皮!”
黑信昌話裡帶話,說:“鳳姐,說實話,我的臉皮還不行,還要向你學習。你就是人家一個秘密情人,卻以正房自居,如此心安理得,如此冠冕堂皇,實在佩服,佩服的弟弟我五體投地,四蹄朝天。”
徐吉鳳冷哼一聲,反嘲:“你也不賴啊!你看你,魔都第一軟飯男,軟飯吃的,狼吞虎咽,大快朵頤,嘻嘻,我建議你啊,把馬葳蕤也吃了吧,這樣的話,飯不更軟嗎?”
“閉上你的破嘴!”
馬葳蕤呵斥徐吉鳳。
徐吉鳳,天不怕地不怕,卻怕馬葳蕤。
為何?在這崇德樓裡,受過刑訊的身子,需要馬葳蕤療傷。惹惱了她,她公報私仇怎辦? 因而,徐吉鳳輕哼一聲,不再言語了。
而馬葳蕤,則對黑信昌冷言:“回答伊藤君的問題。”
黑信昌滿不在乎回答:“李大力沒對我說半句話。”
他瞟一眼馬葳蕤,“我之前已經說過了,我當時是為了救你,而故意蒙騙鄭劍的。”
馬葳蕤質疑:“他們挾持我時,就對我說,他們不會傷害我,只是想讓你告知他們李大力死前對你說的情報信息。而你到達愛麗舍服裝店後,見到鄭劍,你們開門見山,談的就是這個話題。你怎麽解釋?”
黑信昌梳頭的手停頓一下,然後豁然而笑。
他解釋:“我第一次被他們挾持時,為了活命,我用這招兒騙他們。當時,我沒告訴他們任何信息,我就逃出生天。他們不甘心,便挾持了你,威脅我。”
這個理由很充分。
即便如此,馬葳蕤仍然不依不饒,但這時,百目鬼九郎發話了。
他微醺的笑容,說:“大致情況,都清楚了。你們互相辯論的也差不多了,我看,也舉不出更多的證據了。既然如此,讓高橋君給個定論吧。”
他口中的高橋君,是高橋下魚,
高橋下魚,是情報室主任。此人做事相當沉穩。他一般沒把握,是不會輕易下結論。他下的結論,基本不會被推翻。
他是百目鬼九郎的得力助手。
如果不是日特名單一事,百目鬼九郎肯定不會拘禁他,審訊他。
人才就是人才!現在,像這種似是而非的嘴仗,百目鬼九郎只能讓他下定論。
他下的定論,一般無人質疑。
高橋下魚默默掃視在座之人,說:“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眾人愕然,卻又暗自竊喜。
每個人都清楚,這是高橋下魚對百目鬼九郎不滿了。因為他從不說“我不知道”。
非但高橋下魚對百目鬼九郎不滿,其他四個人也都對他不滿。
然而,百目鬼九郎就是不放人。
他堅信,黑桃A就在五個嫌疑人中。
現在,既然高橋下魚不給面子,那他便自己下定論。
百目鬼九郎抿一口小酒,斬釘截鐵說:“臥底,軍統內沒有。所以,不存在名單失竊一事。李大力就是個普通的軍統,他是被信昌君擊斃。信昌君是帝國英雄!此事,已有定論!”
他又抿一口小酒,“今天,沒別的意思,就是為我孫子君慶祝生日,既然大家沒有興趣,那我們就進行下一個環節吧!”
話畢,他示意飯塚一童動手。
飯塚一童命令:“來人,刑訊!”
聞言,數個衛兵衝過來。
見狀,哈八急忙說:“課長英明,可是,課長,生日宴會還沒結束呢,我還沒吃飽,沒喝夠呢,課長,課長英明……”
他左手抓著一把肉,右手抓著酒瓶,被衛兵拖走了。
而生日宴會主角我孫子富貴,此時此刻,依然裝大尾巴狼,呵斥:“課長,今兒是我生日,你必須給面子,你不能給我動刑,我有後台,小心我出去了報復你……”
他抱著生日蛋糕,被拖走了。
至於伊藤杏子、高橋下魚和徐吉鳳,則主動走向刑訊室。
見狀,黑信昌訕笑,說:“課長英明,課長好好教訓教訓他們,否則,他們不知道天高地厚,尤其是哈巴狗和我孫子!”
他灌一杯酒,“課長,那你忙,我去照顧龜蛋了。”
百目鬼九郎微醺的眼睛中厲光一閃而過。
他抿一口小酒,說:“信昌君,刑訊過後,需要為他們療傷,你和葳蕤君既然來了,就候著吧。”
“課長英明,課長,你也知道,我的手藝,呵呵——”黑信昌乾笑,“有葳蕤君一人,足矣。”
“你可以當助手,順便向葳蕤君學習醫術,不能一直不學無術。”百目鬼九郎笑言。
對方執意留自己,黑信昌也不敢強行離開,否則,會惹惱了他。
百目鬼九郎很熱情,還邀請他們去參觀刑訊。
刑訊的第一個,是哈八。
哈八被吊在刑架上,已經剝光了衣服。
黑信昌看到,哈八身上雖有傷痕,但不多。
他心道:看來, 這幾日,酒鬼沒對嫌疑人們下狠手。
果然,百目鬼九郎微醺的笑容,說:“哈八君,前幾日,是略微警告,希望你能識時務,做一個俊傑。好吧,你既然執迷不悟,那就不客氣了。”
“課長英明,課長,我真不是黑桃A,課長為我做主啊,課長,還我清白,我這輩子,哦不,下輩子,十八輩子,我給你當牛做馬,伺候你。”哈八,天生的奴性。
百目鬼九郎沒言語。
飯塚一童上場。
他命令:“動手。”
動手的,是特別行動處的人。
飯塚一童,兼任特別行動處處長,所以,他挑選的都是自己心腹。
這些人,全都是狠角色。
其中一個綽號“大鼠”的,最狠。
一聽動手,他第一個拎起皮鞭。
而這時,飯塚一童手指另一條皮鞭,說:“那條。”
啊?
大鼠驚喜,脫口而出:“少佐,我早想用那條了。”
話畢,他歡天喜地換了皮鞭。
換的皮鞭,特別之處就是,帶刺。
這條皮鞭上,布滿鋼刺。
“課長,饒命啊,饒命啊,”哈八苦苦哀求,“課長,你饒了我,我現在就是你兒子,你就是我爹,我後半輩子,好好伺候你,為你養老送終。”
百目鬼九郎抿一口小酒,淡淡而言:“有你這種兒子,是我的恥辱。”
話畢,他示意動手。
大鼠嘎嘎怪笑,揮舞皮鞭,狠狠抽去。
“住手!”
突然,馬葳蕤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