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樂門。
今晚的百樂門,是包場。
包場者,聖龍會。
聖龍會,為飯塚一童慶賀生日。
但聖龍會的會長馬田田沒現身,只有主持會務的諸葛三出面。
馬葳蕤倒是一反常態的來了。
她今晚,身穿素淡的裙子,宛如姹紫嫣紅中的一朵小花。
特高課的,凡是掛個職務的,都來了,攜妻帶友。
說是聖龍會的包場,其實是特高課的專場。
黑信昌坐在角落裡,端著一杯紅酒,無限感慨:“我這混的,唉,真是沒臉見人。飯塚一童竟然沒邀請我。”
唉——
坐在他旁邊的,是龜田丹,幽幽地歎息一聲。
他恨恨灌一口酒,說:“你吧,好歹馬田田通知了你。我呢?還是因為要監督你,跟著來這裡,才得知原因的。”
“你混的差,我比你更差。”
他拍了自己糙臉一巴掌。
“龜田,龜蛋,你必須努力,你必須讓別人看得起你,你必須給媽媽長臉!”
他一副立志者事竟成的神情。
他想用酒精刺激自己,卻發現杯中酒已經盡了。
無奈,他招呼服務生,再來一杯。
服務生熱情而來,但酒在半道被劫走.
誰?
大鼠!
大鼠劫走酒,還衝龜田丹微微一笑,給他豎個大拇指。
最侮辱人的,莫過於此。就像甲殺死了乙,然後在乙的屍體前,獻上一束鮮花,說,“你是我最佩服的對手,你值得我尊敬。”
這就是屁話!
因此,龜田丹再拍了自己糙臉一巴掌,再次發誓努力,為媽媽長臉。
但終於,服務生還是送來一杯酒。
服務生很客氣,一再道歉,然後恭謹地向龜田丹獻酒。
龜田丹這才滿意地翹起二郎腿,誇讚服務生:“小夥兒有前途,以後有什麽糟心事盡管開口,哥哥我雖然不才,但我特高課,在魔都,呵呵,一個字,橫掃!”
“龜田君,你很幽默。”黑信昌調侃,“橫掃,明明是三個字。”
龜田丹沒理睬黑信昌,而是繼續顯擺:“小夥兒,有什麽事兒,現在就開口,你放心,哥哥我絕對擺平!”
服務生臉上是職業微笑,說:“感謝龜田君,感謝龜田君。”
話畢,他轉身要走。
龜田丹拉住服務生,顯擺說:“小夥兒,你看不起哥哥?你肯定有糟心事兒,你說,哥哥絕對為你擺平。”
他一臉真誠,讓服務生感激萬分。
服務生再次表達了感謝之情,再次要走。
龜田丹卻非要為服務生擺平糟心事。
見狀,黑信昌勸說:“龜田君,你要腦子抽筋了,就自己多喝酒,別耽擱人家乾活兒。”
其實,他理解龜田丹心裡的苦。
龜田丹好歹也是個少尉,按照百目鬼九郎的承諾,很快就是中尉了。
可飯塚一童竟然沒邀請他。
這臉丟的,丟到富士山了。
心裡苦,難免情緒失常,因此,他便想發泄一下。
發泄的話,只能向不如自己的人顯擺了。
龜田丹繼續顯擺:“小夥兒,你要不說個糟心事兒,你不能走。”
服務生苦笑,想了想,說:“先生,給點小費吧!”
小費?
龜田丹怔住了,他萬萬沒想到,對方會要小費。
對於他這個鐵公雞而言,
給錢無異於割肉。 可大話放出去了,怎麽辦?
他猶豫時,黑信昌插言:“龜田君是有錢人,老家有礦。”
“有錢人,必須是有錢人!”龜田丹不想在一個服務生面前丟臉,便掏出一遝鈔票,豪爽地抽出幾張。
他把錢遞向服務生。
服務生萬分感激地接錢。
然而,錢到中途,又縮回去了。
龜田丹心疼地盯著錢,沉吟一下,從幾張鈔票中,隻拿出一張,遞向服務生。
錢到服務生手上。
但到服務生手上的錢,只有一半。
準確而言,是服務生拽著一半鈔票,龜田丹拽著一半鈔票。
龜田丹諄諄教誨:“弟弟啊,現在這世道,掙錢比吃屎粑粑還難,你一定要儉省節約,一定要錢用到刀刃上,一定要孝敬媽媽,一定要……”
見他墨跡,黑信昌都不滿了,說:“龜田君,就一個小費而已,你叨叨咕咕的,大道理一籮筐,太損你有礦人的形象了。”
聽到有礦人,龜田丹便松開了鈔票。
服務生謝天謝地而去。
龜田丹望著服務生的背影,心疼而言:“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噗——
黑信昌口中的酒噴了出去。
他強忍著笑,擦一把嘴角的酒漬,問:“龜田君,你會背唐詩?”
龜田丹一邊小心翼翼把剩下的鈔票塞回口袋,一邊蠻不講理說:“什麽唐詩?這是我們帝國的古詩。很小的時候,媽媽教我的。”
黑信昌沒言語,心道:“八嘎,鬼子們什麽都搶,其無恥,堪稱全宇宙第一。
龜田丹,不知是顯擺後喜悅,還是看到錢想起了黑信昌的大方,竟然主動與黑信昌乾杯。
“cheers!”
龜田丹先乾為敬。
“cheers!”
黑信昌後乾為敬。
二人像難兄難弟一般,自娛自樂。
因為他們,既無人理睬,也無人邀請跳舞。
此時,舞池中,許多人都在翩翩起舞。
黑信昌望見,馬葳蕤正被一個人邀請。
邀請她的,是百目鬼九郎。
今晚的百目鬼九郎,打扮得很精神,也沒有日常的醉鬼模樣。
他就如一個紳士。
馬葳蕤起身,與百目鬼九郎共舞。
馬葳蕤雖然身著素淡的衣服,但無異是今晚最耀眼的明星。
她天生麗質。
她笑,百花落。
二人跳舞,其他人便停下來,為他們鼓掌喝彩。
龜田丹望著耀眼奪目的馬葳蕤,情不自禁地讚歎:“葳蕤君,非常美麗,美的能讓櫻花凋落。”
頓了頓,他瞥一眼黑信昌,“信昌君,你把你小姨子介紹給我,我就發誓,不再報仇雪恨,對你老婆。”
報仇雪恨?
黑信昌盯住龜田丹,脫口而出:“看不出來啊,龜蛋,你這人挺記仇。”
“屁話!”龜田丹恨恨而言,“你老婆砍掉我手,此仇不報非君子!”
“嗯,好,”黑信昌滿不在乎的神情,“我知道你的鬼心思了,我一定要告訴馬田田,讓她提前乾掉你。”
“你——”龜田丹目光閃爍,隨之一笑,“你介紹葳蕤君給我,我們就是一家人,我肯定不會報仇了。”
“你去報仇吧。”黑信昌喝一口酒,皮笑肉不笑說。
聞言,龜田丹目光中充斥著狠毒。
這狠毒,黑信昌也能意識到,不過,他假裝不知。
他只是自顧自喝酒,欣賞別人的舞姿。
而龜田丹,則起身,準備去跳舞。
然而,他邀請了幾個舞伴,對方都已各種理由拒絕。
龜田丹很失敗,耷拉著腦袋,回到座位。
“唉,我這混的,我——”
他欲言又止。
他神情哀傷,目光呆滯。
黑信昌樂了,說:“反正你也這熊樣兒了,你乾脆豁出老臉,去邀請馬葳蕤。”
龜田丹瞟他一眼,既生氣又無奈,說:“有點同情心行不行?”
黑信昌捋捋慘不忍睹的漢奸頭,說:“大哥,我是幫你。你想想,馬葳蕤是最耀眼的那個,你要能與她跳舞,你的面子不挽回來了嗎?還能間接磕磣拒絕你的人,不是嗎?”
這話,很有道理。
龜田丹動心了。
他忐忑不安地問:“我,行嗎?”
黑信昌鼓勵:“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去,搞定馬葳蕤!”
龜田丹猛然灌完杯中酒,豁然起身。
他拍拍自己胸口,默默為自己加油。
他大踏步走向馬葳蕤。
馬葳蕤剛跳完一曲,正在小憩。
龜田丹是真豁出去老臉了。他直抒胸臆,表達愛慕,然後邀請馬葳蕤共舞。
馬葳蕤輕嘬一口洋酒,淡淡一笑。
龜田丹心裡一喜,有門兒。 因為馬葳蕤很少對人笑。
馬葳蕤笑著,委婉拒絕了。
拒絕就拒絕,其實無所謂。可有所謂的是,正在與馬葳蕤聊天的幾個人,有男有女,竟然笑了。
這笑,在龜田丹看來,是恥笑。
因而,他臉色一沉,說:“是黑心腸讓我邀請你跳舞的,又不是我真心樂意的。”
馬葳蕤瞥一眼不遠處看笑話的黑信昌,笑言:“你去和他跳舞吧。”
“跳就跳。”
龜田丹大步流星到黑信昌前,拉起他到舞池中。
“人家侮辱咱倆,說咱倆混成了爛人,不會跳舞,也沒人邀請跳舞。”龜田丹用言語激黑信昌,“咱跳個舞,閃瞎他們的狗眼。”
“閃瞎他們的狗眼!”
黑信昌也一副有志氣的模樣。
莫說,兩人跳的有板有眼,竟然獲得陣陣掌聲。
這一來,龜田丹更來精神了。
他低聲叮囑:“小黑,我們翻身的機會來了,加油!”
“加油!”黑信昌也隨聲附和。
其實,他心裡暗想:跳個舞就能鹹魚翻身?你也太想光宗耀祖了吧?
不過,他還是很配合龜田丹。
掌聲越來越熱烈!
龜田丹越來越亢奮,他認為自己已經成為女人們心中的那道白月光。
黑信昌也越來越騷情,時不時,他就送女人們一個飛啵兒。
舞曲抵至高峰!
黑信昌將龜田丹高高舉起,像陀螺一樣旋轉。
龜田丹飛轉,撲克牌呼呼從他身上飛出,全是黑桃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