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劈開天地分,陰陽流轉五行輪。
掙脫俗世貪嗔念,不負通靈造化恩。
王悅在城牆邊一堆枯草裡已經蜷了三天兩夜。
不知道誰給的食物發霉了。王悅痛苦的回憶著,發熱暈眩的腦袋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削瘦的臉上滿是菜色和無奈。
家鄉旱災,顆粒無收,父母帶著他逃荒來到這梯洲城,結果禍不單行,還沒等安頓下來,緊接著一場瘟疫父母歿了,一把火連個念想也沒留下。
王悅命大,沒遭傳染,僥幸活了下來,但他年紀幼小,手不能挑擔不能抗,沒什麽謀生手段,在梯洲又舉目無親,就靠乞討勉強熬了幾月,現在看來是要熬不下去了。
在城裡當乞丐,每天受路人白眼,被同行欺負、毆打,饑寒交迫,前幾天更是不小心吃壞了肚子,腹瀉拉到脫水,倒在了路邊。別人都怕他是瘧疾,用木棒把他叉到這裡防患於未然,幸好被扔在了草堆裡,要不然也拖不到現在。
這樣的日子沒什麽留戀,現在死了也算是解脫。他想。
只是長時間水米未進,饑渴難耐啊,可惜這裡十分偏僻,杳無人跡。
“能不能給頓飽飯再死?”王悅神志恍惚的想著,勉強動了動身體,試圖讓自己稍微舒服一些。
一陣腳步聲自遠處響起。驚醒了王悅,他心下暗喜,以為可以乞食活命,於是努力望向草外。
只見一個身材矮小的漢子從遠處急奔而來,滿臉驚怕,好似慌不擇路。
這漢子腳步十分迅捷,幾個騰躍就跑到近前,就在漢子將要跑過草堆,王悅剛欲張嘴大喊救命的瞬間,說時遲那時快,但見一道耀眼亮光從後飛來掠過此人頸部,接著就聽這漢子一聲慘叫,咽喉處噴出一蓬鮮血,然後一頭栽倒在草堆之上。
王悅被漢子壓的昏三迷四,還未來得及反應,一股腥味撲鼻而來,臉上落下幾滴粘稠,心知是血,一時間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咽下剛要大喊的救命二字。恐懼之下唯有閉上眼睛,拚命忍住呼吸,不敢出聲。
耳聽得窸窸窣窣草響,身上猛然一輕,幾聲衣袂振空之聲響起,便此沒了動靜。
時間過了良久,王悅覺得凶手已經離開,顫顫巍巍睜開雙眼,用力頂開頭上枯草,想要查看一下情況,忽然下巴感到一陣冰涼,低頭看去,卻是個白色磁瓶,想是剛才被殺的漢子身上所落。
這瓷瓶已經碎開一個缺口,倒出幾粒朱紅藥丸,尾指肚大小,散出一股香氣,十分誘人。
王悅遭此連番變故,此刻早已是神志不清,饑火難耐,本能的低頭咬住一丸,便隻一嚼,也不管甜酸苦辣,直著脖子用力吞咽,好在這藥丸入口生唾,頗為神異。
王悅迷迷糊糊將碎瓶外幾粒藥丸吞吃一空,再也支撐不住,沉沉睡去。
片刻後,王悅夢裡忽覺臍下一寸處火熱一片,散作陣陣熱浪散入四肢百骸,五髒六腑,便如裡裡外外洗了個熱水澡,又似通體被針灸按摩,大汗淋漓,好生舒服。
不知道過了多久,王悅覺得胸口擁堵不堪,手臂亂舞扒開草堆,俯身抬頭一陣嘔吐,只見吐出一堆黑青色粘稠物,惡臭難聞。
王悅趴在地上吐了數回,方覺胸口擁堵之感漸消。緩了口氣,便覺得身體也輕便了許多,饑餓感也消失殆盡,大喜過望,愣怔了一下,也顧不得身上臉上穢臭不堪,趕忙從草中翻找小瓶藥丸,搜尋再三,確無遺漏,才將散落的藥丸和碎瓶捧在手中,
仔細觀瞧。 王悅逃荒以前讀了幾年私塾,認得字,見碎瓶上寫著“培元丹”三個字。
王悅暗自思忖,知道這是那被殺的矮小漢子倒下之後與自己撞在一起,導致懷中藥瓶碎裂,而後凶手帶走屍體時僥幸落入草中,救了自己一命。
若這藥瓶沒有掉落,甚至沒有掉落在他的胸口,以自己當時的狀態,可能也逃不過此劫吧?
兩次絕處逢生,王悅不由對命運大起敬畏之心。
“天教不死,必有所由。”
王悅扔掉碎瓶,將剩余的十幾粒培元丹緊握手中,心中想到的,就是這八個字。
這藥丸他行乞市井時,也有所耳聞,知道幫派中人多有這等藥丸,隻從這名稱看,應該是培基壯元之藥。
可能自己時逢生病,碰到這種藥恰對其症,本來算是服食過量,卻因為身體極度虛弱,陰差陽錯下不但治好了他的病,還讓他虛弱的身體資質得到了一定的補充。
他此刻鶉衣百衲,滿身汙泥和著服食培元丹時全身毛孔排出的惡露虛汗,臉上胸前更是血跡斑斑,估計鬼看見也能嚇死。便前往梯城河中洗滌了一番。
王悅洗完看了看自己水中倒影, 年不過八九歲,面容削瘦,童稚卻夾雜著幾絲風塵與愁苦,不過眉宇倒還算清秀。
王悅本來父母雙亡,窮困潦倒,又身患重病,本來已萌死志,那知老天安排,就此絕處逢生,手中握有這些丹藥,勉強可以裹腹十數日,便激發出強烈的求生欲來。
他坐在河邊思來想去,自己一無所長,目前應該只有投靠梯城幫派才能讓自己維持溫飽。一來梯城幫派眾多,競爭激烈,人員招收上相對比較容易,其次也有機會學些功夫本領。二來他在當地無依無靠,去商家學徒幫傭一來人家嫌棄他來路不明,不肯收留,其次店鋪富戶雖然安穩,卻沒什麽成長機會。
他有此一番折磨遭遇,覺得自己命中注定不是凡俗。當然希望富貴險中求了。
決斷停當,接下來的幾天,王悅邊低調乞討,邊每日服食培元丹充饑,實則收集梯城幫派資料,準備擇良加入。
梯城位於勝國國土西北,地勢高峻,四周環山,城中有一條大河名曰龍江繞城東下,因此碼頭航運比較發達,當地又薄產茶葉,所以各幫派對碼頭控制權爭奪較為激烈。
其中實力最強的幫派有兩個,黑龍幫和玉蜂幫,當地幫派主要是以收取茶商保護費為主,這兩家碼頭勢力也很大,不但自己有茶船,腳力甚至商船保鏢也佔了一定份額,當地幫派競爭雖然激烈,但相互之間還算約束,明面上也算平和,畢竟有官府壓製,競爭目前主要還是體現在幫眾招納上。
王悅心下計議已定,次日一早,便朝著黑龍幫龍江碼頭分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