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科恩獨自躺在封水潭邊，看著黑水發呆。

　　從翠鳥白骨開始，這些日子是他十九年裡最瘋狂的日子。畫匠飛天、躍馬封水潭、全羊水雷、愛馬斷頭、到蒙古包被點燃。這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的。

　　他本身是個衝動、膽小之人，本無大志。他不羨慕那些上了大學的人，隻想娶了薩蘭一輩子生活在草原上。在他眼裡每個人都是善良的，人比狼凶惡嗎?不。從他小時候用微笑擊退了狼群那時起，他就認為萬物皆有靈，一切都是善的。

　　世界卻向他呲出了獠牙。至今，這個佛系男孩也依然認為萬物都是善的，包括大老陳、德隆、甚至亞克隆。

　　封水潭牧區已經封禁了。是他封禁的，他告訴亞克隆和牧民們，他要清理草垛、等他辦完應該辦的事兒，不日就會把牧區交給亞克隆。

　　封水潭牧場很安靜，只有土撥鼠在忙碌著倒騰經年的草籽和散落的糧食。科恩就那麽靜靜地躺著，感受著難得的寧靜。

　　“孩子。”一個悠長的聲音傳了過來，聲音似乎是濕漉漉的。

　　他的手機發出了光亮，彈窗跳了出來。

　　9號墓碑直播間打開了，彈出一段文字:

　　不要責怪任何人，人要像陽光一樣，照耀好人也溫暖著壞人。

　　不要潛入怪潭，潭裡殺機四伏。

　　你們的潛艇承受不了這怪水，水很深。

　　如果你要下水，小心五百米處。

　　媽媽愛你！

　　彈窗消失了，科恩猛地站起來跑到水邊。潭水平靜，映著月亮，月影卻是一張慘白的人臉。他趕緊起身上了封土堆。老K正在帳篷裡研究潛艇的火控系統。

　　他把大肚機按照他的要求搞來的液體放到長頸凸肚的器皿裡，又加入高錳酸鉀和王水，液體就劇烈地反應起來。屋子裡充滿了酸味。

　　“我想造一個小型反應堆。”他像剛從墨汁裡出來，只有牙齒在燈下閃著光。

　　“還得多久能下水?”科恩把生活用品放下來，看著老K，很焦急，“我和爸爸的命運是一樣的，被草原給趕了出來。”他語氣輕微無力，飽含著委屈。

　　“哈哈，孩子，人躲不開的就是命。別氣餒，男人的脊梁就是炮轟也轟不斷。”老K眼裡充滿慈愛，內心裡也心疼起科恩。他不過還是剛成年的孩子，隱約的肌肉還有著稚氣。這個年齡剛好應該是上大學一年級，旅遊、追星，命運從來都不是公平的。

　　帳篷裡滿是酸臭味，科恩收到媽媽的彈窗後，對那堆廢鐵更是毫無信心。但無論如何他也要試一試，他不想像爸爸一樣背著懦夫的罵名。他看著不停冒泡的器皿，問:“這反應堆威力有多大”

　　“能炸碎雞蛋。”

　　他想起了骷髏兵和凝膠狀的東西，向老K說是不是把巫師拿靈請來。他認為拿靈是被人誤解的真正巫師。

　　“小沙粒都會得把戲。”

　　老K把高錳酸鉀、王水、硫酸鈉、硼砂還有那隻翠鳥的骨架混合在一起放入玻璃桶中。井噴就出現了，無數隻翠鳥的骨架散落了一地。老K說:“不過是化學反應而已。”說完拿起一個焊接好的一個榴彈炮的彈筒，裝上一個鉛球，轟的一聲，鉛球擊穿了帳篷飛了出去。“這才是真家夥！”他說。

　　“我只是發愁怎麽把潛艇弄到水裡去，總不能雇個吊車吧。德隆看到了，就徹底廢了。”老K吹著還冒煙的彈筒說。

　　如果老K在中東，他注定是超級軍火大亨，

會被捧為神。他竟然藏有早期核武研製時的廢棄技術資料。那個冒泡的玻璃器皿反應堆就是根據這個來的。科恩說老K是賊，是竊國大盜。老K說，他在羅布泊待過。這些技術資料都是他搞的。如果自己不是酒鬼，他根本不用看資料。小型原子彈早就造出來了。當然，這是他剛剛喝了半斤扳倒驢後說的話。　　晚上，科恩住在與老K相鄰的蒙古包。他本來想遠離他，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那個能炸碎雞蛋的小反應堆會爆炸，會炸飛了他。

　　一場爭吵在拿靈和老K之間展開。拿靈認為老K的反應堆升級版後也只能炸飛核桃。老K以哼哼表示對他的蔑視。拿靈就又要招呼他的骷髏兵，當看到滿地翠鳥骷髏的時候就收起了袖管。老K看著拿靈，又看看反應堆。說:“不知道把你拿靈放進容器裡是不是能提高威力。”拿靈甩袖子就走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 德隆不斷催促。當科恩要絕望的時候，半夜了，老K的帳篷裡一片火紅。一個聲爆幾乎把科恩耳朵震聾。他跑出去，就看到老K剛剛從聲浪裡跌到地上，頭髮上還冒著火苗，金剛鸚鵡羽毛也著了，還緊緊抓著他的頭髮。

　　“起航，起航！”老K喊。

　　直到現在，也沒有人知道這個戰爭狂人使用什麽方法給潛艇提供了強勁的動力。

　　大肚機一直迷惑科恩為什麽讓他買了那麽多繩索。當科恩趕來上百匹馬，又看到屠夫開著運肉車拉來枕木的時候，他明白了。

　　近百噸重、分了四個密閉艙的潛艇盟主號，就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寸一寸的被托到了封水潭邊。拿靈搞了個薩滿儀式。潛艇順著枕木轟然入水。

　　“有哭聲，見鬼。”屠夫喊。

　　“什麽鬼，潭水收音。是可汗當年被潭水殺死的軍馬兵勇。”拿靈一臉得意。

　　“不行，我不能和你們入水。米靈還在等我。”大肚機面露恐懼，“我本身也不是個說話算數的人。”

　　眾人不再理會他，紛紛進入潛艇。科恩急著下潛，老K拒絕了。他說:“你們這些臭新兵蛋子，就是開車也得學會掛擋吧。都聽我的，得對你們培訓，我總不能帶著一堆廢物入水吧。”

　　他的話剛落，潭水就起了旋渦。潛艇在水面上旋轉起來。岸邊的百匹良馬也都豎起了耳朵，扭頭就逃離了潭邊。

　　“確定有鬼！”拿靈晃著神燈，念念有詞，“牲口最能看到髒東西。”

　　科恩確信媽媽的話是對的，不禁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