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罪惡並不能完美的衡量一個人。
因為事情本身並不是絕對的,就像好人和壞人一樣。
每一步,都有它的理由,至於對錯,只能由當事人進行評判。
福卡斯每向前一步,胸口的痛楚便會隨著時間增加,眩暈感也越來越強,甚至當他邁出一步時,都需要十幾秒的時間進行喘息。
(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
山丘的頂部,一座由碎石堆砌而成的桌台格外顯眼,每塊石頭上都纂刻著無數晦澀難懂的咒文,一點一點地蠶食著周圍的陽光。
“到了?我們到了?”
騎士嘟囔著,卻沒有發現,自己的口中已經無法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被斬首的少女,被砍去頭顱的男子,失去雙腿而餓死的老者,以及那位被蠕蟲分屍的少年。
他們一個個從容地站在福卡斯的面前,過去,仿佛歷歷在目。
“你們,你們別過來。”
即使他知道,那不過是賽伊格亞製造的幻象,他也開始變得驚疑不定。
與之前的沉穩冷靜截然相反。
“你們,你們,都給我走開!”
盲目地揮動手中的短劍,呼嘯著劃過早已被陽光灼燒殆盡的空氣。
“啊!別碰我!”
如同針扎般的刺痛從手腕上襲來,刺激著他的大腦,那個被蠕蟲啃食的少年正在癡笑著,抓住他的雙手,仿佛這一切,都變成了現實。
“你們,都應當死去的,我只不過是為了讓你們得到解脫,成為我的一部分,難道不好嗎?”
腥臭的粘液從他的身體裡湧出,順著盔甲的縫隙外溢,在它的表面形成一層黏膩的糊狀液體,但依舊無法阻止它們繼續沸騰。
“嘖,好像有點過了,我是不是應該之前就讓他停下來才對?”
身著長袍的男子向後退卻,卻不知道被什麽堅硬的東西給絆倒了。
“這是······”
男子瘋狂的剝開腳下的砂石,一顆手心大小的石像赫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表面的浮土乾燥,細膩,只需要輕輕一吹,便會散去,露出那留有歲月痕跡的軀殼。
“瓦埃因?對,就是這個,就是這個。”
男子激動地說道,跪倒在地上,將它高高舉起。
(對,捏碎它,捏碎它,以最快的速度,以最強的力量,以最凶橫的仇恨,捏碎它!)
另一種意識,似乎妄圖鑽入他的身體,讓他,像騎士那樣,為所欲為。
“不,不可能,我還有別的用處。”男子沉聲道,收斂起了那本就不屬於他的笑容。
(怎麽可能,你難道沒有?)
“對,我沒有。”
男子的話音未落,銳利的劍刃便從他的臉頰劃過,劣質的長袍破裂,隨風,飄向遠方。
長袍之下,年輕且俊俏的面容,便是,羅灣。
“騎士,你想要幹什麽!!!”
羅灣厲聲呵斥道,他雖然沒有受到賽伊格亞的詛咒,但也不可避免的需要盡量壓製自己內心的憤怒與憎恨,一旦爆發出來,結果就只有一個。
(對,對,就是這樣,將它劈成兩半。)
萊茵的影子附著在騎士的身旁,似乎在手把手地托舉著福卡斯的手腕,幫助他,揮動那把特製的短劍。
(對,你恨他,你恨他們,你恨這裡的所有人,去吧,去,殺死他,將它碾碎,你就自由了,你就將成為這裡的主宰。
) “成為主宰?”
福卡斯晃晃悠悠地邁出兩步,相反的,劍刃卻在空中劃過一個詭異的弧度,朝著羅灣的手心而來。
就在羅灣抽手的片刻,一記左拳應聲而來,打在他的手肘上。
鋼鐵撞擊帶來的疼痛令羅灣的整個小臂出現了短暫的麻木,迫使他松開手掌,瓦埃因也隨著慣性飛向空中。
霎時,福卡斯的下一次揮砍也隨之而來。
“這是你逼我的,騎士,貝利斯特·衝擊。”
羅灣開掌,一道詭異的力量猛地出現在瓦埃因與騎士的短劍之間,與劍身相互碰撞。
對於福卡斯來說,就像是劍刃揮砍在一塊透明的砂石之上,無力,強硬,卻將劍刃粘連在了一起。
衝擊帶來的氣流更是將瓦埃因推向一邊,再次落入羅灣的手心。
(廢物,真是沒用的家夥。)
低語聲不免抱怨著,那明明是唾手可得的機會。
騎士一步踏前,一腳在後,抽出凝滯在空中的短劍,向著羅灣刺去,然而這次,迎接他的,卻是一道白光。
“我可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僅眨眼的功夫,一把閃爍著銀光的太刀便從羅灣的身後抽出,彈開了他的劍身。
快!
只有這一個字可以形容羅灣當時的動作。
“暗殺·弑魂。”
一道白光從福卡斯的頭頂落下,一直延伸到地面,光潔的刀身上卻沒有殘留任何的液體。
羅灣甚至能夠看到福卡斯身體的中線被分開,向著兩邊傾斜,常人,必然會因此一分為二。
“嗯?你······?”
少年向後退卻,將手中的太刀捏的更緊了。
原本被切開的身體組織融合,如藕斷絲連般相互拉扯,就連被劈開的盔甲也是如此。
兩側的身體相互連接,借助著依附在表面的粘液融合,拉扯,修補,直至煥然一新,仿佛一切,都沒有任何的改變。
那並非賽伊格亞的力量,也並非受到了古神的詛咒。
“我還,我還能繼續堅持。”
福卡斯單手執劍倒伏在地上,劍身插入地面,支撐著仿佛隨時都會倒塌的軀殼。
“先生?”
羅灣試探性的問道,畢竟依他所見,外來者一旦走上了黑暗山丘,最終都會落個道消身死的下場,赫伯特就是最好的例子。
除非你有外······
“呼~~~我還行~~~”
騎士深吸一口氣,回想起剛才,仿佛一切都發生了改變,現在他才意識到,他根本無法控制這股力量,他根本,無法與這裡的主人正面對抗。
這本就是一個偽命題。
“謝謝,謝謝你。”
福卡斯真誠地說道,如果沒有他的幫助,或許他的意識,早就隨著黑暗,一同沉淪。
即使那所謂的幫助並不是羅灣想給予的。
“嗯?我該說‘不客氣’?”
兩人相視而笑,但陌生人的相聚也只是短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