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好像至少有半年以上沒有在一起吃過飯了。”
鄭勇平問的時候,坐在對面的孫晨國回應道。
“是啊鄭總,我記得上次我們三個人出來吃飯的時候還是在去年的十二月份,去廠家那裡看完壓鑄機,然後晚上回來的時候。”一旁的胡凱峰也說道。
鄭勇平拿起玻璃杯喝完剩下的半杯啤酒,說:“對,好像是那一次,然後到了今年年初的時候還是把那台二手壓鑄機買回來了,然後淘汰了原來的那台柴油爐的壓鑄機。”
盡管那個時候的輝創已經開始顯現出危機的苗頭,業務的萎縮,人員頻繁流動,但是鄭勇平依然躊躇滿志,對輝創未來的憧憬依然抱定信心。
鄭勇平夾了一口菜吃,然後繼續說道:“想不到今年載了一個的大跟頭之後,工廠就變成了這樣的結局。”
晚上下了班之後,鄭勇平叫上孫晨國和胡凱峰一起出來吃飯,吃飯的地方是在離工廠走路只有幾百米地方的一家小餐館裡,在那條城中村附近的街市上有一整排店鋪都是吃飯的,這裡是很多工廠打工人下班出來休閑吃飯的好去處。
點了五個菜,五瓶啤酒,三人就這樣邊吃邊喝的聊上了。鄭勇平隻所以今晚叫他們兩個人出來吃飯,一個是為了今天下午處罰的那件事,另外一個也是想跟他們聊聊天,作為跟著輝創幹了那麽多年的兩位老員工,鄭勇平更多的時候是把他們當成朋友來看待。
“鄭總,我感覺你最近好像有很多心事一樣,沒有像以前那樣有衝勁了。”看著鄭勇平那張陰鬱憔悴的面孔,孫晨國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胡凱峰給鄭勇平的空杯子又滿上一杯啤酒,“是啊鄭總,這兩個多月感覺你憔悴了很多。今年工廠的遇到的困難我們也感同身受,不過你還是要多注意身體。”
“工廠能夠撐到現在,我要感謝所有留下來的員工,沒有你們,輝創可能早就停業了。”
對於留下來的員工鄭勇平是發自內心的感激。整個上半年,特別是六七月份,不少老員工的離職使得工廠的運轉遇到了很大的麻煩。
鄭勇平又一口喝了半玻璃杯的啤酒,“特別是你們倆,還要兼顧兩個車間。下午處罰的這件事你們有什麽想法沒有?我們看你們四個人都沒有說話。”
“既然我現在是負責拋光部,那我自然願意承擔相應的責任。”孫晨國說道。
“其實過去一直以來我對工廠的管理都很人性化,出現差錯我一般都會包容大家,能不處罰的都盡量也是只是口頭說說。但人性化管理也有不好的一面,那就是過去一年工廠的損耗率實在是太大了,鑰匙扣做壞了大家也不當一回事,損耗了就損耗了。”鄭勇平說完又喝了一口這寡淡無味的啤酒,接著繼續說道:“其實我這次處罰主要還是想看看胡昌甜和李玉華他們兩個人的反映,雖然他們兩個人在工廠也做了有兩三年了,但真正能夠擔當主管重任還是不夠火候,這次的處罰其實也是對他們的一種考驗,如果他們真正想繼續在工廠做的話,我想他們還是會願意繼續乾下去的。”
“鄭總,下午開完會的時候我也單獨找了胡昌甜聊,雖然他是我的侄子,但該說的還是要說。雖然下午他也跟我抱怨了幾句,但是說歸說,活還是繼續讓他去幹。”胡凱峰說道。
表面上胡昌甜不敢跟鄭勇平直接表達不滿,但其實下午開完會之後,兩叔侄在工廠外面還爭吵了一番。剛剛才調過來拋光部不久本來是信心滿滿的,
誰知一個疏忽過失,就被扣了拋光費,辛苦的體力勞動就這樣白白的付出了,這自然令胡昌甜相當鬱悶。 “叔,我有點不服氣,憑什麽扣我的拋光費,我才剛接手,很多東西都還沒適應過來。”
“有什麽好不服氣的,如果我們做事情做的細心一點自然不會有人說我們。”
“叔,你說得倒輕巧,這些拋光費是我辛苦勇體力換來的,你不在乎這點錢,我在乎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身體不好,這些錢是要給她治病的。你在輝創那麽多年,你得到了那麽多好處,又還在深圳買了房,自然是幫你老板說話。”
“你小子說話不要這麽沒點分寸,什麽我得到了那麽多好處,我吃得苦比你多多了。難道我希望你被處罰嗎,當初帶你出來你爸是怎麽跟我交代的,帶你出來是認真學技術的,你現在技術不過關難道就不能說你啦?”
胡凱峰懟得胡昌甜無話可說,作為自己侄子,胡凱峰當然希望他能夠在深圳賺到錢,但是在工廠打工哪有那麽容易的事情。沒吃點苦頭,不受點委屈怎麽會有成長。
鄭勇平看著胡凱峰說:“我能理解他的抱怨。有些員工被批評了,就會發發牢騷走人,過去這種現象在我們這裡也是很常見,這也是我們工廠員工頻繁流動的原因之一, 很多年輕人受不得半點委屈。但是只要是能堅持留下來的人,我還是會盡可能去培養他們,在輝創這個並不算大的平台裡,讓他們能夠多勞多得。”
面對越來越難留住的年輕人,鄭勇平其實內心是有一種憂慮的,製造業不能只靠中老年人去幹,需要有年輕人來扛,不然以後製造業會越來越難做。
如今的鄭勇平已經是四十三歲了,孫晨國四十五歲,胡凱峰四十六歲,三個人到了這個年齡,體力和精力肯定是不如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九十年代有吃不完的人口紅利,但到了現在八零後難招,九零後不願意來工廠,所以真正願意留下來的年輕人,鄭勇平當然希望他們能夠好好乾下去。
“鄭總,我們九十年代來深圳打工,我和凱峰真的是很感謝炳叔,不但靠在工廠打工謀得了一份收入,也是炳叔的幫忙我們才能在深圳有個安樂窩,雖然我們買的只是小產權房,但我真的很滿足了,小孩也能夠在深圳這裡得到順利的成長。”
“是啊,當初能夠留在深圳,完全是靠炳叔的幫忙。雖然現在深圳的房價已經高不可攀了,但是我依然會跟我侄子說,深圳是每個人能夠創造夢想的地方,即使你只是一個工廠的打工仔。”
兩人說起房子的事情,鄭勇平難免又有些感到傷感,賣房還債是永遠的痛,這個過失不知道何時才可以為家人彌補回來。
一想到這裡鄭勇平又一口悶了一杯啤酒下肚。而胡凱峰和孫晨國則繼續講起了跟鄭炳輝共事的那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