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門推薦:秦遠這番話說的鏗鏘有力,一時之間大殿之中落針可聞。
坐在龍椅之上的皇帝李純,嘴角若有似無的露出一抹笑意,一閃而逝。
像是禦史大夫韓愈等人,聽到此言,都目露精光。
大唐失去了安西四鎮,就失去了整個西域。
這是那些心中有抱負的朝廷中人難以明喻的痛楚,甚至視之為恥辱。
楊溫臉色微微一變。
隨後冷哼一聲,面露不屑的說道。
“秦都護,你不要在這裡混淆視聽,如今吐蕃派出使者來我大唐,就是想要跟我大唐和平共處,維護我唐蕃兩國邦交,難不成你想要借這個機會再挑起事端?”
“如此行事,豈不是致大唐和前線將士的安危於不顧!”
秦遠眉頭微微一皺,剛想說話。
但是楊溫剛才可是領教了他的口才。
現在哪裡會讓他再次開口,於是搶先說道。
“當今之時維護大唐與吐蕃兩國的邦交最為重要,秦都護剛才所說,不過就是一些旁枝末節,放在兩國之間這些都是過去的往事,不需太過追究。”
“古語有雲,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合於利而動,不合於利而止。秦都護也是知兵之人,難道這個道理也不明白嗎?”
“當此之時最為重要的是讓我大唐和吐蕃之間實現長治久安,如此一來才符合我兩國的利益,但是秦都護現在光天化日,出手搶奪吐蕃正使坐騎,豈不是讓吐蕃嘲笑我大唐,禮儀之邦卻盡出匪徒!”
他越說越來勁,不由自主的靠近秦遠身邊。
而此時秦遠則是眼神冰冷,那些士卒在前線浴血奮戰,才讓大唐能夠有喘息之機,可楊溫巧言令色,將這些事情都說成了細枝末節。
好像那些戰死的士兵,都白死了般。
再想想安西數十年的堅守,秦遠不禁心頭火起,渾身爆發出一股凜冽殺意。
“楊溫!閉上你的嘴!”
楊溫沒想到他竟敢在朝堂之上口出不遜,剛要開口斥責。
但是對上秦遠森寒目光,頓時縮了縮脖子。
此時,秦遠臉上少見的露出怒容,拱起手來朝著西域方向遙遙一拜。
“我安西大都護三萬唐人,八千將士,久駐西域,數十年來沒有一天懈怠!”
“與吐蕃更是三日一小戰,五日一大戰!流血犧牲無數!”
“為的是什麽?還不是為我大唐守護西域疆土!”
“如果說這也是小節,那楊溫你來告訴我,還有什麽是大事!”
“更何況我河西五郡百萬民眾,如今盡數淪為吐蕃奴隸,生活在水深火熱中,難道這也是小節!”
“莫非在你楊溫眼中,只有吐蕃的事才算大事!”
“更何況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不費一刀一槍,就能讓國家長治久安的辦法。”
“和平!是打出來的!沒有刀兵守護,哪裡會有所謂安穩!”
秦遠右腳忽然朝前一步,雙目中寒光閃爍,緊盯楊溫。
凜冽殺意迸發而出,讓人有不寒而栗之感。
楊溫下意識後退一步,差點一個沒站穩,跌倒在地。
這時候站在一旁的涼國公李愬,伸手扶了他一把。
“楊卿還是小心一些,莫要摔壞了身子,這將來跟吐蕃人談判還要指望楊卿呢。”
聽到這話,朝堂之上的人反應各有不同。
李愬身為武將對於安西軍的遭遇,那可是深表同情。
因此聽到兩人這番對話,心中對楊溫也是非常不滿。
說這話的時候雖然是一本正經,但其中的諷刺之意,任誰都能聽得出來。
楊溫聞言,
臉上盡是尷尬之色。現在他要是找不回場面的話,那丟臉可就丟大了。
就在其絞盡腦汁之時,眼角余光忽然瞥到秦遠身後站著的尼瑪。
那面容上特有的高原紅,絕不是中原人所有,再細細打量其外貌,基本確定了他的出身。
“哼,真是自己送上門來,倒免去我一番功夫!”
楊溫心中冷笑一聲,頓時有了主意。
上前一步,大聲責問。
“秦大都護口口聲聲,說要用刀兵守衛大唐,將吐蕃視為生死仇敵。”
“那麽我就想要請問一下秦大都護,你身後站著的這名將領,可是吐蕃人?”
在場的文武官員聽到這話以後,都將目光放到尼瑪身上。
然後轉頭注視秦遠,想看他如何回答。
秦遠面色不變,不疾不徐的開口說道。
“楊卿說錯了,他是出生在吐蕃,但他現在不僅是大唐之人,更是我大唐將領!”
這話讓楊溫似乎找到了天大的把柄一樣,臉上露出興奮之色。
上前一步,急言令色,高聲質問。
“剛才秦大都護,所說所言無不康慨激昂,壯懷激烈,卻沒有想到,最後竟將一個吐蕃人領到朝堂之上,還讓其成為大唐將領!在下不由得懷疑,秦大都護剛才說的那番話到底是真是假?”
秦遠斜瞥他一眼,眼神不屑。
“他雖然出生在吐蕃,但是心向大唐,近年來更是跟隨我南征北戰,為安西大都護府立下汗馬功勞,並且如今他還改了唐姓,自然就是我大唐之人。”
說到這裡,他拱手朝含光殿左側,手捧白玉笏板的韓愈行了一禮。
“韓禦史曾有言: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中國入夷狄,則夷狄之。在下深以為然,當年的密雲郡公,臨淮郡王,西平郡王等等,哪一個不是出身外族?”
“他們可都曾為大唐立下汗馬功勞,更何況現在他已因功勞,成為大唐安西大都護府正四品官員,安西大都護府都護,這就是明證,楊卿要是不信可以親自去查問。”
密雲郡公高仙芝出生高麗貴族,忠心耿耿還被冤殺了。
臨淮郡王就是李光弼,被譽為平定安史之亂戰功第一人,出身契丹貴族。
西平郡王哥舒翰是西突厥施人,安史之亂之時,兵敗被俘,被安慶緒所殺。
有這些人在前面頂著,楊溫自然不能在這上面多糾纏。
而且就算他想查明此事真偽,也沒地方去查。
只是眼中露出不屑之色問道。
“既然改了唐姓,我倒想知道這員將領姓甚名誰?又是否真的心懷我大唐。”
尼瑪則望向秦遠,見其微微點頭,便清了清嗓子。
隨後雙目直視楊溫,朗聲開口。
“在下姓曹,名尼瑪!”
楊溫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臉上怔了一下。
而在場的文武官員,則已經有人反應過來,忍不住噗呲笑出聲。
剩下的也都臉色漲紅,強行憋笑。
這時候楊溫在心裡面重複了一遍,頓時勃然大怒。
他怎麽也想不到,竟然會有人在這含光殿中,發出如此粗鄙之言!
以至於又在心中重複一遍,才確認自己是真的被人罵了。
“混帳!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辱罵於我!”
楊溫目呲欲裂,再也顧不得什麽體統。
右手高舉白玉笏板,就要砸向尼瑪。
秦遠側步而上,將尼瑪護在身後。
眼中盡是嘲諷之色。
“楊卿你為何如此激動,方才可是你主動詢問的姓名,再者說,你身為鴻臚寺卿,專門負責對外接待之事,難道對於吐蕃的古語一點也不懂嗎?”
“在吐蕃古語中,這尼瑪的意思,可並不是罵人,而是太陽之意,楊卿可不要誤會,他並非故意罵你。”
楊溫的臉色就像是吃了蒼蠅一般難看,手指顫抖著指著尼瑪。
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中更是狂罵不止。
好你個秦遠!
居然跟我玩文字遊戲!讓我在大庭廣眾之下出醜!
再怎麽說我也是一個朝廷大員,竟然被你如此擠兌!
真是欺人太甚!
此時文武百官都已經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頓時就有人因憋笑而身體顫抖。
連寶座之上的李純,臉上都禁不住露出一抹笑容。
楊溫這個臉,可實在是丟大了。
不過楊溫依然不肯罷休,他一咬牙再次開口說道。
“秦大都護!這裡是含光殿,豈能容你胡攪蠻纏!如今吐蕃有意與我大唐修好,你昨日做法分明是在蓄意破壞兩國的邦交,這事容不得你抵賴!”
秦遠心中冷笑一聲,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還敢再跟自己鬥下去。
不得不說,這個楊溫的臉皮確實是夠厚的。
“今日含光殿中,我說之事句句屬實,楊卿要是覺得我說的哪裡有問題,指出來便是,可不要隨意給人扣帽子。”
“至少,從目前情況來看,胡攪蠻纏的好像是楊卿你吧?”
此時,楊溫也明白了,光憑嘴皮子自己絕對說不過秦遠。
於是他轉過頭來,對著龍椅之上躬身行禮。
“陛下,事情鬧到如此地步,出醜的可是我整個大唐,如今吐蕃正使達磨就在殿外等候召見,總要與其有個說法方可,不然吐蕃和我大唐的邦交,就要毀於一旦了…”
李純略做思考,然後澹澹開口。
“秦都護不遠萬裡,回歸我大唐,如何能為了一點衝突就降下罪責,此事往後再議。”
“不過既然使者已在殿外,就召其入殿吧。”
任誰都能聽出來這番話裡面,明顯有維護秦遠之意。
在場的那些武官聽到這話以後,精神都是一振。
畢竟他們心中對安西軍,總有一種虧欠之意。
同樣身為武將,見到身為同袍的安西軍落到那種地步,實在令人哀歎。
但是那些文官的臉上就不好看了。
不過剛才秦遠的那番話,還有皇帝的解釋,也是讓人無可辯駁。
他們就算有意施壓,也找不到著力點。
“宣吐蕃正使,達磨進殿…”
“宣吐蕃正使,達磨進殿…”
“噠噠噠…”
腳步聲傳來。
吐蕃正使,真武巔峰的王子達磨,緩緩現身。
其剛剛入殿,就有不少人的目光朝他投了過來。
文官那邊還好一些,但是那些武將們的眼神,就顯得有些不懷好意了。
達磨也不是一個蠢人,心中一想大致就明白過來,恐怕是楊溫沒把事情做成。
再看到站在不遠處安然無恙的秦遠,臉色頓時微沉。
昨日原本是想要給大唐來一個下馬威,沒想到自己這邊還受了傷不說。
連坐騎都被人給搶走,這一次出使大唐,可是丟了大臉。
不過此刻在人家的地盤上,說話做事還是要小心一些。
於是達磨在心中略微一盤算,臉上就換了一副笑臉。
假裝沒有看到那些武官的表情,對龍椅之上的李純行了一禮。
“吐蕃使者,達磨,見過大唐皇帝陛下,此次我奉吐蕃讚普命令前來,就是想給大唐皇帝陛下送上一匹龍馬。”
“並希望能求取貴國衡陽公主,恢復兩國和親。”
在場的文武官員一聽這話,互望一眼,都沒有出聲。
昨日清晨,李純就對此事做了決定,和親事宜暫時擱置,待確定吐蕃意圖後再做打算。
所以達磨這次注定得不到什麽結果。
不過他卻將龍馬牽扯到和親之事中,這就有些複雜了。
達磨望見眾人臉色,明白自己這是給大唐百官出了個難題。
他就是故意人如此說,為的就是把這件事鬧大。
看一看大唐皇帝會如何處理。
畢竟這東西現在被秦遠給搶走,想要靠自己拿回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如此,還不如借機為難秦遠和大唐百官,看他們這一次如何收場。
秦遠眉頭微皺,心中明白達磨打算。
略作思量,便有了對策。
他對李純躬身行禮,面容嚴肅。
“陛下,臣以為龍馬雖然珍貴,但是說到底不過就是一匹坐騎而已,這樣的東西也配與我大唐作為和親信物?分明這就是在折辱我們大唐!”
“何況以坐騎求和親,吐蕃這是把我大唐公主當成什麽!”
心中暗自得意的達磨,聽到這話臉色猛變。
他知道這件事情可大可小,萬一鬧大了也是件麻煩,連忙出聲解釋。
“大唐皇帝陛下,我吐蕃絕無此意,龍馬之珍貴,舉世皆知,絕不像秦大都護說的那般不堪!”
還不等他把話說完,秦遠冷笑一聲,轉過頭面向達磨,面容冰冷。
然後朝前邁步,一字一頓的開口說道。
“你們拿了區區一匹馬,就來跟我大唐和親,不是羞辱又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