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德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王輔臣的要求，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讓西北徹底亂起來，以打亂清軍的部署，若是能把長江一線的清軍吸引部分過來，那花些錢糧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何況這錢糧又不是現在就給。

　王輔臣也對這樣的合作條件感到滿意，他在平涼經營多年，雖然被軟禁已久，但川陝各處的巡防營他都曾參與組建，如今能戰的西北綠營幾乎都折在了兩廣，在川陝一帶，清廷根本沒有兵力可以和平涼軍抗衡。

　至於在西安駐節的川陝總督哈佔，雖然有些能力，但西安現在駐防兵馬只有三千滿漢駐防八旗，若是放在清軍才入關的時候，王輔臣對這些八旗大兵說不定還有幾分忌憚，可為大清效力了這麽多年，八旗大兵到底是什麽德行，王輔臣其實一清二楚，他甚至相信，只要一年左右，他就能徹底拿下四川、陝西和甘肅等省，虎視中原，甚至兵出潼關，兵臨燕京城下。

　兵貴神速，在簡單收攏了平涼綠營後，王輔臣遂在平涼起兵，傳檄川陝各處，表示要響應明珠，共誅索逆，以振朝綱，同時分兵直取漢中、保寧、短短兩個月，平涼軍就拿下了慶陽、隴南、天水和隴右等地，聲勢驚人。

　面對再度叛清的王輔臣，清川陝總督根本抽調不出兵馬平亂，隻得一邊加固西安城防，征集城內青壯，發動西安滿城的旗丁，讓他們加固城池，整頓器械，一邊傳令四川巡撫杭愛，讓其扼守險要，防止王部走漢中進兵四川，同時向京師和武昌行營發出了八百裡加急，要求朝廷火速調兵入援，以平定王輔臣亂軍。

　王輔臣在平涼起兵時，楚軍水師也終於抵達了金陵城南的燕子磯下，只不過由於正值隴冬，長江處於枯水期，水師所攜之大型海船包括一號福船均不能進入長江，故爾進至南都城下的水師戰船，只有一百五十余艘二號福船，兩百三十艘海滄船、兩百八十蒼山船，其余各式小型船只和平底沙船約有六百五十艘。

　如此規模的水師船隊停泊在燕子磯和八卦州一帶的水域上，不光令南都的軍民百姓振奮不已，同樣也令江北的清軍人人膽寒。

　望著江面上一眼看不到頭的楚軍水師，簡親王喇布的心就沉到了谷底，他在廣東時，雖然也聽說過明軍水師犀利，可他卻沒親眼見識過，哪裡想過走陸路進兵江南的馬逆居然這麽快就調集了如此規模的水師轉至江寧。

　“……若南軍來攻，咱們該怎麽辦?”

　喇布抵達揚州後，並不是坐守城池，雖說他對康熙不滿，但事關大清江山社稷，關系到愛新覺羅家的千秋大業，他對所謂的江北大營還是下了一番工夫的。

　為了達到將偽明軍困死在江寧的戰略目的，喇布不光收集了江北的船隻，還把從江寧撤到太平的蘇松水師和崇明水師調到了瓜州，並在沿江一帶，布置了炮台，更是對作為行轅的揚州作了修繕。

　揚州乃是天下有數的大城，城周長十八裡三十五丈，牆高三丈有余，上寬一丈五尺，牆基寬兩丈三尺，有垛口四千余，警鋪四個，城門六座，俱有月城、甕城，引運河以為護城河，城防堅固。

　喇布抵達後又令人城外開挖三道壕溝，造飛梁，設橫柢，派重兵把守，將揚州城打造的直如鐵桶一般，不光是揚州，和江寧隔江相望的儀征和瓜州，喇布也對城池進行了加固修繕，各部署了五千兵，與揚州呈掎角之勢。

　可誰也沒想到偽明軍居然有如此規模的水師，倘若馬逆現在就揮軍北上，喇布真不知道該如何擋住楚軍兵鋒。

　“大將軍，賊寇水師雖眾，但咱們也不是吃素的，大不了放棄沿江要塞，末將可不相信他們能打下有六萬兵馬駐守的揚州城。”

　和喇布一起觀察楚軍水師的蒙古額真德爾瑪的心也在打鼓，通過千裡鏡，他已經粗略估計出了明軍船隻的數量和船上的火炮數量，他不認為只有一百余艘內河船隻的清軍水師能敵的過賊寇，他更不認為部署在沿江一帶的炮台能吃的消賊寇水師的炮擊，這個時候，德爾瑪認為只有收縮兵力，固守揚州，依靠堅固的城牆，才能擋住南方的偽明軍。

　淮揚鎮總兵單登龍則認為德爾瑪的看法不妥，他道:“王爺，我揚州雖說城防堅固，但是和江寧比起來卻遠遠不如，賊寇能破開江寧城，又怎麽可能破不開揚州城，末將以為還是應當以儀征和瓜州作為支點，互相策應，或可阻止賊寇可能的攻勢！”

　單登龍乃是偽清順治十二年乙未科武進士，從軍多年，當年延平王朱成功北伐南都，單登龍便是第一個率軍趕赴江寧支援的，因此至偽清康熙二十二年，單登龍已經升到了淮揚鎮總兵，鎮守一方。

　“單將軍的意思是利用儀征和瓜州牽製賊寇，我軍可趁機在野外擊潰其步軍?咱們打的過嗎?倘若敗了，揚州還要不要了?”

　德爾瑪大怒，他沒想到區區一個漢人總兵竟敢質疑他，還想和賊寇野戰，野戰是這麽好打的嗎?彰泰、嶽樂那麽多能征慣戰的滿洲王公大臣都不是賊寇對手，出城野戰不是找死嗎?

　“好了，都別說了，賊人這不是還沒打過來嗎，別自己人就先吵起來，再說賊寇水師抵達，也未必是衝著咱們來的， 太平和安慶卡在江寧咽喉之地，賊寇江西的兵馬被堵在南昌，說不定馬逆會利用長江枯水期西征呢！”

　喇布要是說不害怕楚軍會打過長江，那肯定是假的，不過他也算是久經沙場了，盡管面對吳周軍和楚軍是屢戰屢敗，但戰略眼光還是有的，他認為太平和安慶的戰略地位對於馬仲英來說，肯定比揚州重要，馬仲英腦子抽了才在未拿下江右重鎮的情況下分兵北伐，故爾及時製止了德爾瑪和單登龍。

　“嗻……！”

　末將等遵命，喇布到底是大清的親藩，德爾瑪還是強壓住對單登龍的不滿，躬身領命，單登龍也是單膝跪地，打了個千，感激地對喇布行了一禮，其實他剛才反駁德爾瑪的話說出來時就後悔了，德爾瑪隨便只是個額真，也不是他能回懟的，要知道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蒙古二大爺，惹毛了他，這可不是找死嗎?

　喇布卻舉著鞭子，思慮了好一會，才又說道:“賊寇水師抵達江寧城下，咱們不弄出點動靜，只怕沒法和皇帝交待，單將軍，你傳令下去，從明日起，開始對江面上的賊寇水師開炮，但不許打中賊寇的船隻，省的把他們引過來，實在不行，你就弄幾艘船到江上，自個打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