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別了小喵和季風的我,獨自走在凹凸不平的鵝卵石小道上,之前小喵在時,周圍的住戶還零零碎碎的會投來他們不加以控制的靈性窺探。如今,就我一個人的時候,他們便不再敢於這麽做了,各個都乖乖低下了頭,不敢往我這裡張望。
“敗者。”我口中喃喃自語道,這便是我對這裡住戶的評價。
這裡的住戶都是八大靈閥中,在精神世界與魘對抗中的失敗者,他們的精神都處於瀕臨崩潰的邊緣,只不過是通過某種精神枷鎖般的術法,強行維持著脆弱的平衡罷了。
而整個銀色巨蛋,也是八大靈閥合資為他們搭建起來的一座虛假的伊甸園。道樞創造出了一個世外桃源般的仙境,提供給了這些敗者一個相對穩定和平靜的環境,來一點點修補和穩固他們破碎的精神世界。
道樞給他們提供了強大的防禦力量,整個繭被籠罩在一個巨大的防禦法陣之內,本身也有強大的機械防禦系統,室外的守衛實際不過是添頭罷了。
並且,給這些敗者配備的靈療團隊也是整個道國最尖端的那群人,就拿這裡的主理人,也就是我的老友——朱眠為例,他就是龍都大學靈療院最年輕的教授,如今正在繭內進行某些與魊者相關的研究工作。
得天獨厚的外部條件已經被提供給了這些敗者,但是,我從未見到過或者聽說過,有人能夠知恥後勇般的戰勝心中之魘,最後成功離開這裡的。要知道,這些敗者也並非平庸之輩,都是曾經八家中驚才豔豔的天才人物。
但是,而越是靈腺體散發出的靈性光輝越是耀眼,寄宿在靈魂中魘也會變得越加殘暴而強大,所以才會有“不瘋魔,不成才”的說法,還是那句話,天賦是把雙刃劍。
我帶著些許憐憫和不屑環顧了一眼四周,便不再管這些家夥,徑直向著目的地出發了。
我的目的地是這個繭中心地帶的一個光滑的白色半球建築,這裡是朱大的研究所,也是整個繭的控制中心。
靠近透明玻璃門,其自動打開,我緩步走了進去,面前是一個懸浮於空中的,巨大的錐形靈核,外觀晶瑩剔透,上面雕刻著複雜的靈紋,靈紋中流動著代表靈性力量的銀色光暈,不斷浮動,似乎是在跟隨著大地的脈動一般。
這個巨大的靈核乃是繭防禦法陣的陣眼,周圍圍坐著數位穿著潔白道袍的掌靈官,他們朝著靈核伸出了雙手,各色的靈能團連著彼此,他們便是操縱著繭的防禦大陣的數位來自袍師會的陣儀師。
他們看似毫無防備的暴露在我面前,但是防禦法陣就像彌漫在繭內的空氣一樣,無處不在,他們完全不會害怕忽然受到攻擊,在繭內他們相當於全知全能的神。
我並沒有自找沒趣的去攻擊這些袍佬,乖乖繞過了他們,去找朱大了。
我站在了一個與地面有著明顯分隔的圓圈內,對著旁邊牆上類似於對講機的裝置喊道:“朱眠,本大爺來了,速速讓我下去。”
很快,站在圓圈中的我飛速下沉,這是通往朱大研究基地的高速電梯,它會將我帶到朱大的地下王國。
當我的身形穩定了下來,眼前一片黑暗,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扇閃爍著各色光芒的黑鐵窄門。
走近,才發現,散發著光芒的是,貼在門上的,無數散發著不同靈性光輝的禁製符咒,在冥冥中遮掩住所有的氣息,躲過了塵世的窺探,保護著門後的一方天地。
“咚咚咚”我用力敲打著鐵門,
發出了金鐵碰撞之聲。 很快,漆黑的鐵門打開,但是我除了一團巨大的肥肉之外,啥也看不到。
可真是極具衝擊力的畫面啊!那“肉團”努力的朝著這扇正好正常人穿過的窄門外擠著,如果不是從門內傳來朱眠的聲音,真的很難想象這看不出人形的“肉團”竟然是個活生生的人。
“唉,那個時候叫他們造大一點,他們不願意,搞得我現在,現在,真的完全出不來迎接九哥你。”有一說一,聽朱眠他氣喘籲籲的聲音就知道,他為了出來,確實是十分努力了。
看著朱眠幾乎蹭出紅印的皮膚,我無奈的笑著,對他說:“行了,你別出來了,我進去就是了。”說著,我深吸一口氣,大步向前,重重的一拳打在那“肉團”之上,將其重新打入門內。
伴隨著巨大的響聲,我走入了窄門裡,這才見到了我這位老友的全貌。
這是一個令人難以想象的肥胖男子,甚至他的腦袋和四肢都埋在了厚厚的脂肪層中,顯得有些微不足道。我無法形容朱眠的長相,因為他的五官已經被深深淹沒在了野蠻生長的臉部贅肉之中,只是隱隱可以看見幾條縫。可真是佩服為朱眠製作身上所穿的科研服裝的人啊,這是何等的延展性!
我的身材再一次被人碾壓,在朱眠面前確實是顯得有些弱小了。倒不是說朱眠就比剛剛那兩個巨漢高,只是從寬度來說,那兩個巨漢就有些不夠看了,這才是真正的壓迫感啊!
朱眠的膚色是一種病態的蒼白,這是一種當人長時間處於密閉空間不接觸陽光才會形成的畸形膚色。朱眠就是這樣的科研瘋子,幾乎為了自己的研究科研不吃不喝,一直住在自己的這片小天地裡。
“呼呼呼”
剛剛的活動似乎消耗了朱眠大量的能量,他嘴巴一張一合間呼出了大片的白色氤氳。
看著大口喘氣的朱眠,我內心不禁唏噓。要知道我認識朱眠的時候我們才都十五六歲,那時候的他可是一個唇紅齒白、面容清秀的少年。結果在那件事之後分開的數年裡,不知為何,他就漸漸變成了這副模樣,成為了靈療界大名鼎鼎的“沉睡的豬”,問他,他也只是說是他們家族的某種秘術造成的,對此我也沒多問。
“九哥啊,我的九哥,聽說你給我帶來了什麽好東西,快給我瞧瞧,我都等不及了!”朱眠這家夥就像看到泔水的豬,露出了貪婪的表情,不加掩飾的對我諂媚道。
然而我卻沒有陪著他嬉皮笑臉,裡面擺出了一副嚴肅的表情,對他說:“這個魊者和往日的不同,他身上的因果很重,牽扯到的勢力也很龐雜,我希望你小心行事。”
聞言,朱眠也收斂了嬉笑,嚴肅了起來,“九哥,你剛剛通話裡沒說清楚,那你現在給我說說唄。”
“這個魊者,不單單是獅家的私生子,牽扯到獅家的因果律天賦,還是被人用邪典儀式催生出的半成品魊者,牽扯到消失已久的根教。你想清楚了,要不要承擔這份因果。”作為老友,我有些話還是不得不提醒這個科研瘋子的。
朱眠這家夥倒是滿不在意,笑了笑說道:“沒關系,就算被發現了,我也有辦法對付宗家的那群老家夥,畢竟他們養了這麽多人在我這裡。至於根教,一個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邪教罷了, 根本不值一提。”
朱眠這家夥怎麽會怕靈閥,倒是我膽小了。
“行。既然如此,關於這個魊者,有一個好消息,我在處理這個魊者的時候,發現他居然能夠進行靈性蛻變,可能對於你的研究大有幫助。”
“什麽!”聽到我所說的話,朱眠立馬激動了起來,不斷朝我撲過來。“九哥!你快給我,如果能從這個魊者這裡得到什麽突破性進展,也許能夠改變千百年以來人類和魘類之間的格局!”
“行,具體的你自己去記憶碎片裡面看吧。”
我張開了嘴,從滿口的黑火中取出了那把纏繞著紅色血氣的牙刀,拋給了朱眠。
朱眠就像枯木逢春,久旱甘霖一般,重新煥發了活力,仿佛眼前的不是一把森冷的武器而是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讓他垂涎欲滴。他顫顫巍巍的捧著牙刀,狂喜之情溢於言表,甚至用他那張滿是肥肉的臉蹭了蹭牙刀。
“你盡快把尊物交到我手上,我想我給你的這些東西,應該已經值得上那個尊物了。”說完,我轉身就準備離開。
“是是是。”我身後傳來了朱眠的滿口答應,我想此刻的他大概滿腦子都是如何研究白無籍的殘魂了。
忽然,不知怎的,這條走廊和記憶中的某條走廊重合,讓我忍不住轉頭囑咐,或者說是警告了朱眠一句:“朱眠,你做研究可以,但是要有底線。那條底線你知道是什麽的,不要讓我們身上的悲劇再次發生在別人身上。”
此刻的我,語氣異常的冰冷而肅殺,我想朱眠能明白的。